此时才六点半, 诸葛辉在玄关换了拖鞋,穿过门廊来到龙庭g座别墅内, 这是他第一次拜访dk老巢。
当年劲臣拿到这幢精装别墅时, 诸葛辉也费心思出谋划策了一番——他曾亲眼见劲臣如何和装潢公司商量设计图,然后把地下小酒吧改成了隔音排练厅,把三楼可爱的儿童房和家庭娱乐室变成了中世纪阴郁幽暗的大教堂, 就连温馨的主卧也改成了吸血鬼魔窟。
好在一楼大客厅明亮轩敞,窗明几净, 给人的感觉不像三楼那么忧郁诡谲。
这时一楼没有人, 诸葛辉径直来到客厅落座, 环顾四周之后视线落在楼梯方向。
夏日清晨的温度并不高,但他还是有点隐隐冒汗,从纸抽里扯出一张纸巾擦了擦额头,然后才望向劲臣给他拿饮料的身影。
劲臣回来的这三天, 乐队成员们都在地下排练大厅猛练, 心里像是有团火, 只能在音乐上泄愤,凌晨两三点众人才睡下, 这时夜行动物们都还没有起床。
“吃早饭了吗?”劲臣问他。
诸葛辉点了点头:“油条豆浆,家门口吃的。”
劲臣把一杯冰橙汁放在他的眼前:“喝点凉的吧,你看上去很热。”
诸葛辉又擦了擦额头上的热汗, 我是太紧张好吗,现在在舞台上唱一首歌三十万的人就在楼上睡觉呢。
劲臣刚杀青从大西北回来就找容修了,这让老母亲之心的诸葛辉感到很欣慰, “对了,我前几天看杂志——就是我们健身俱乐部订的那种时尚杂志,看到了这么一段话,用手机拍下来了你看看?”
“我正要去煮吃的,容哥该饿了。”劲臣露出“有正事要干没空陪你玩”的眼神,转身往开放厨房走去,“上星期他没怎么吃早饭,胃病犯了。”
“就一小段,耽误不了你多长时间。”诸葛辉起身追上他,手指点开了手机图库。
劲臣脚步不停,回头瞟他一眼,来到冰箱前:“你念吧。”
“你在英国留学的听说过吧,大概意思就是,英国恋爱专家马修说,感情方面要主动,主动出击,找到的恋人质量会好一些,因为如果你一直坐在那儿等着别人来撩你,那么你等来的多半是渣男,因为正派的男人根本不会主动撩骚。”
劲臣面露茫然之色,“那么主动撩容哥的我算什么,你骂我?”
诸葛辉唉了一声:“我哪是骂你,我是在鼓励你,照这么下去,兄弟,你就快all in了。”
“all in?”劲臣煮了一大锅米饭,全乐队成员都带份了。
诸葛辉:“是啊,all in,一切,全套,黄金本垒打。”
劲臣:“据我所知all in还有筋疲力尽的意思?”
“不,不不,千万不能怕累,你要拿出红军爬雪山过草地的长征精神,”诸葛辉震声道,“不怕苦,不怕累,有信念,有意志,爱憎分明不忘本,立场坚定斗志强。”
劲臣切菜的手一顿,这到底是在唱哪一出,“我是不是哪儿得罪你了?”
“不是,我说正经的呢,根据这两个月的观察,容哥很正派,我觉得,你现在做得很好,很主动,陪吃陪喝陪-睡觉,非常体贴周到——虽然暂时没能攻略,但你要是不主动的话,你们俩肯定没戏了。”
劲臣闻言只能叹息一声:“你一定要说三个陪?”
诸葛辉愣了下,想了想确实哪里不太对,于是又补充了个:“陪洗澡?”
劲臣脸一黑,别说陪洗澡了,爱豆在自己面前连上衣都没全脱过。
诸葛辉打量他忽明忽暗的神色,哪还有上次一脖颈草莓印儿装逼的表情,握拳鼓励道:“总之,加油,只要干巴爹,就能雅蠛蝶!”
劲臣:“……”
这真的是自己的发小?
从大骂“容修是渣男”到“容修是男神”连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也没有,突然之间就变成nc粉了,自己去拍戏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诸葛兄弟说的对,千万不能有消极心理,一定要坚持啊。”
一道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回头往那边一看,白翼和沈起幻不知何时下楼了。
白翼踮着脚,从橱柜最上头拿下来一个围裙,走过去熟练地往劲臣的颈上套,劲臣转身抬胳膊,白翼在他背后系了个大大的蝴蝶结。
“任重而又道远,我在精神上支持你,身为你容哥十几年的好兄弟,我敢保证,再也没有比容修更靠谱的爷们了,”白翼咕哝着,“你怎么想的,我们都知道,但感情方面的事最后还得靠你们自己,你千万不能筋疲力尽,就是all in,一定要坚守在他的身边,天天在他眼前乱晃,到点儿就给他发微信,让他时不时就瞅见你,直到把你刻在脑袋里,有事没事就想起你,这招叫……曲奇饼。”
劲臣脸上渐渐露出了困惑表情:“?”
“是吧?我就是这个意思,”诸葛辉回过身,冲白翼和沈起幻扬了扬下巴,算是打了个招呼,“不过,曲奇饼战术是什么意思?”
“就是小饼干儿,那天听幻幻提过。”白翼理所当然地解释。
“cookie.”沈起幻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敲了敲厨台,笑着说,“就是网络饼干,互联网使用者发送给中央服务器的信息文件。”
“让他的脑袋里对你产生cookie.”白翼说。
劲臣愣了一愣,无意识地握住了自己的手臂,有着烟疤小玫瑰纹身位置,这是容修给他的主权烙印。
如果对容修的精神发送cookie,是不是也类似于“烙印”?
“少废话!我今天下午就要见到华总!”金州演艺公司走廊里,传来一阵愤怒的喝骂声。
紧接着,办公室的门被“咣当”一声关严实,走进屋子的林轩铭对手机一阵嘶吼:“没有时间?我特么还要预约?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那边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林轩铭又低骂了一声,“我必须要见到华总!什么叫工作繁忙?他要和我合作的时候可没那么忙!!”
随后就是一阵噼里啪啦声,林轩铭把还没挂断的手机扔在办公桌上,刮掉了桌上的日历和相框。
坐在沙发上的唐姿从他脸上移开目光,重落回ipad上。
ipad屏幕上,微博醒目的《容修极其团队被各大娱乐公司看好》热搜已被顶到前十,下面距离不远还是那条《京城小伯顿白翼出狱》,唐姿的目光在那个名字上顿了顿,唇角微微勾了下,继续浏览新闻。
这次“容修没有歌手证”的事,林轩铭算是被华云霆坑惨了,可谓是损失惨重——先是把局子里大猫那一群小混混弄了出来,而键七那边却比较麻烦,往舞台上扔酒瓶,伤了女生的脸,林轩铭花了不少钱,好说歹说那边也没松口。
最主要是把两位工会办事员得罪了个彻底。金州入驻京城本就不易,现在与井子门钱老爷子交了恶,公司又要经常与歌手工会打交道,两位办事员是他好不容易搭上线的,以后再想求对方办事情岂不是没了门路?
“姓华的折了我一条路啊!”林轩铭坐在办公椅上气急败坏,拉开抽屉想拿盒烟抽,结果看见抽屉里摆得端端正正的那张dk金帖。
林轩铭落在抽屉上的手一顿,暗道一声“幸好”,dk烂官司和丑闻缠身,除了上次搅黄了四隆大家庭的项目,容修根本没有精力反击。
唐姿锁了ipad说:“林总,你心情不好,我回财务部了。”
林轩铭心有所动,忙起身去扶她,“既然张老师病了,就让她多歇两天,其他的工作你先接手,等这一阵子的风头过了就好,到时候我带你出国玩两个月,等我办了家里的事儿,咱俩就去领个证。”
“你别那么辛苦。”唐姿笑着说。
林轩铭几乎溺毙在这一声温柔的关怀里。
一时之间又想起自己从落海西挖出来的十多家演艺公司和小歌手,这个规模的演艺集团,足以让自己在京城站住脚了。
就是狼多肉少,资源方面实在吃紧,连钱塘的十分之一也不到——
容修捡到大便宜了,说是“娱乐公司”,其实钱塘连个实体办公地点也没有,什么ceo大总裁、财务的,连个准人儿也没有,但是,钱塘的线上操控力猛得一批,商演资源遍布全国,如果能把容修手上的活儿截胡过来一半,也够他全公司吃饱了。
钱老爷子把“钱塘”交给容修管理,可不就和大总裁没差么?
奔驰威霆商务车里,低音炮响起节奏感极强的重金摇滚乐,听得人心潮澎湃,容修两腿交叠仰靠在后座靠背上,感觉到手机震动了两下。
下意识地想到是劲臣发过来的消息,因为自己接触的人大多是夜行动物,没几个会在大清早发微信给他。
但不等他打开看,坐在副驾驶的诸葛辉就把音乐放小了,“容哥,到地方了,咱们先去哪?”
“你在这下去,去路口找张南,这是他的照片。”容修打开图库里的照片,给诸葛辉看了一眼。
诸葛辉在路边快速下车,小跑着进了犬牙交错的巷子。
丁爽继续开车,小心地拐进崇文里,直到破破烂烂一片低矮的平房出现在视野里,“哥,怎么走?”
“菜市场,大梁和老虞在那。”容修说着,这才点开微信去看,不是顾影帝的信息。
一个白翅膀头像、名为“粉丝”的人,发来了一组图片。
这已经是对方发的第五组数据了。
容修从没给他回复过消息。
“大爷,我来拿。”老虞一瘸一拐跟在大松父亲身后,从他手里接过大袋子。
菜场早市还没撤摊,两人并肩往煎饼果子推车的方向走。
“你们下次别来了,你腿脚不方便,好好将养着。”老伯说,想起八年半之前,自己曾与小虞有过几回碰面,小伙子五大三粗,结实硬朗,虽然双方立场尴尬,而且当时四个孩子堵门大闹,闹得邻里皆知,但老头子还是一看就知道,这是个能干的好孩子。
虞山脸上没什么笑容,声音憨厚:“没事儿,我这个,将养好不了,干点活儿也坏不了。”
一老一少两人穿过人群,看见一身深色休闲正装的男人,笔挺地站在煎饼果子摊儿边,正在和大松的母亲说话,即便故意穿了休闲,拎了东西,依然和菜市场格格不入。
容修身后,丁爽拎着一盒大蛋糕和鱼肉蛋,水果和蔬菜也拎了不少,还有一袋猪肘子和排骨。
大梁体胖,力气也大,举着大油桶往小油盆里倒,“老大你让开点,溅到你身上了。”
容修拉着老妇人往旁边躲。
就在这时候,蓝牙耳机里传来一声:“容少,他过去了,在北头,你的十点钟方向,十米左右,正往那边走,黑色鸭舌帽,黑色夹克,黑板鞋。”
“伯母,听大梁说,您明天过生日,这些您收下,我们等会就回了。”容修嗓音真是好听。
听得老妇人鼻子发酸,强压着哽咽和愧疚,推着说“孩子我不能收”,但两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哪能挡得住小伙子的力气。
“收下吧大妈,当年要不是咱们,邻里邻居的方圆一里地,也不会没个帮忙的,”大梁笑呵呵地说,“我记得那时候,有天下半夜,我和白翼在门口哭饿了,您还给咱俩摊了鸡蛋饼呢,那料真足,全是鸡蛋,还放了火腿肠儿。”
容修一听这事儿就哭笑不得,瞪了大梁一眼。
还好意思说?
当年,在人家门口连哭带闹,作了半个月的妖,结果,作妖的不好好作妖,下半夜作饿了,商量着去哪吃点饭,不过,这一片下半夜一片漆黑,连个小面摊也没有。被作妖的一听外头怎么没动静了,趴窗根听闲话,一听俩孩子饿了,老太太赶紧摊了半盆鸡蛋饼,于是两人狼吞虎咽把饼吃了,补充了体力继续作。
槽点太多了,双方全是逻辑错误。
不过……
唯一不能去吐槽的,就是人心。
攻人攻心。
蓝牙耳机传来张南的声音:“他还站在那,豆腐摊旁边。”
“您和伯父别忙太晚,回去做顿好的,”容修说,“天热了,肉搁不住,鱼还活着,晚上就吃了吧。”
老妇人不知想起什么,扭头望向煎饼果子推车上的蛋糕盒,仿佛想到什么,连忙过去要打开盒盖。
容修在背后捞住她的胳膊:“伯母,外面不干净,您回去再开。”
老妇人不听,眼眶里蓄了泪,开了盒盖一看,果然又有叠了一卷的钱,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你们这些孩子,让我这老太太没脸活呀!”
大松躲在人群里,他将帽檐压得很低很低,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来份蛋炒面。”从崇文里小胡同出来,大松失魂落魄,来到一家小面馆。
还没到中午饭口时间,面馆里只有零星三桌客人。
多日处于奔波劳累、精神紧张的状态,大松浑身无力地在桌上趴了一会,朦胧的视线里,看见进来两个男的。那两人在邻桌坐下,招手问老板点了两份面,也不互相聊天。
余光里,面朝着这边的男人表情冷酷,胳膊肌肉鼓囔囔的,时不时地往他这边看过来。
大松绷紧了背脊,屏息凝神地垂着眼,心脏咚咚跳动,直到老板把炒面端上来,他才缓过神,掰开筷子埋头慢吞吞地吃。
有人要害我。
怪不得一直感觉好像有人跟踪自己,这种感觉一点没错,大松压低了帽檐,连夹克的衣领也立起来了。
大夏天的穿一身黑,还是长袖夹克,一看就让人起疑,老板娘坐在吧台里歪头瞅了他好一会。
这家蛋炒面是大松小时候最喜欢吃的,离当年念的初中近,晚上放学时经常来吃,后来妈嫌面馆贵,就跟着他来吃了一次,回家试着做了几顿,很快就做出和小面馆一样的味道了。
大松最喜欢吃他妈妈做的蛋炒面,他吃了十来年,此时嘴里就是这个味道,却味同嚼蜡,想起刚才在菜市场见到的爹妈,乍一眼看去差点没认出来,才八年,两人还没到六十,怎么就老成那样了。
父母旁边的那个高个儿男的,大松曾偷偷见过一次,被判定无责任之后,在千秋墓园山根底下。
大松在小面馆里耗了一个来小时,照常理说,面馆换桌率很高,一顿饭没有吃超过半小时的,但是他吃了多久,邻桌的那两个人就吃了多久,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
直到快中午了,来面馆吃饭的客人越来越多,那两桌的炒面早吃得差不多了,半天赖着不走,老板娘的脸色不太好,盯着大松开了老半天,忽然觉得那人有点眼熟。
大松把最后两根面条夹到嘴里,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放在桌上,余光望向老板娘那边,又微微侧头看向邻桌那两个男人,趁着一伙中学生进来的时候,站起身就跑。
“哎?没给钱呐!”老板娘在吧台站起身,“老头砸,他没给钱啊。”
门口的学生们被推一个趔趄,回头望向吃小面馆霸王餐的男人。
“他的在桌上,我们的在这。”张南把钱放在桌上,和诸葛辉紧跟着出去了。
出了面馆,诸葛辉笑着望着踉踉跄跄跑远的背影:“南哥,追吗?”
“不追。”张南拿出手机,发了个语音信息。
这晚,容修去了一趟王洛家,奔驰威霆开进龙庭国际时已是午夜了,乐队兄弟们都没有睡,也没有像以前那样聚集在二楼小客厅插科打诨,而是在地下排练大厅发疯似的排练。
往常能登台时,一听老大要盯着大家排练,都能拖一分钟是一分钟,如今离开了舞台,才意识到镁光灯之下的那片小天地有多珍贵。
容修站在家门口,迎面看见为他开门的人,对他颔首:“回来晚了。”
“吃了吗?”劲臣给他拿拖鞋,“白翼他们在地下室排练。”
“不吃了。”容修抬步进屋,穿过门廊,经过客厅,没有下行到地下排练厅去,而是脚步轻缓地径自上楼梯,一直往上,劲臣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两人上到三楼,他才开口,“冲个澡,你先睡吧,我去写歌。”
“好。”劲臣站在原地没动,看他去更衣间换了身睡衣出来,进浴室冲了个战斗澡,然后开门出去了。
这晚容修去了琴室,之后再也没有从那个黑漆漆的私人领地出来过。
劲臣在清晨时推开琴室的门,远远地看见容修在布艺沙发上和衣而眠。
幽暗的琴室里,铺了满地的乐谱,乐器摆得到处都是,划着五线谱的黑板墙上全是音乐符号。睡着的时候,他的手机放在头侧,似乎在等待什么消息。
劲臣只有在送饭和测量血压时,才能和他说两句话,偶尔站在门口能听见琴室里传出电吉他弹奏出的音乐,隔音门让那乐曲断断续续的。
直到第二天深夜,容修打开了琴室的门。
开门之后他就愣住了。
劲臣坐在墙边,抱腿蜷成一团,侧脸放在膝上,闭着眼睛已经睡了过去。
不知道在门外等了多久,脸颊上有浅淡的压痕,头发也有点乱。
容修垂眸看他良久,眼底的倦意渐渐散去,站在琴室门口注视了他很长时间,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走到他的身边半蹲下来,“顾影帝,醒醒。”
劲臣睁开眼睛时有一瞬的茫然,看着容修的脸好一会,才露出笑来:“忙完了?”
容修唇角牵出一抹笑:“嗯。”
就是这一夜,大松夜里出去吃了个宵夜,回来的路上回头回脑,现在不管有没有人跟着他,他都觉得有人想要了他的命。
因为真的有人想要他的命。
走到京郊小旅店对面,过马路的时候,一辆银色桑塔纳急速驶来。
完全出于本能,大松脚步一顿,侧头看去,远光灯刺眼,迎着面,他眯着眼,抬手遮住光。
关于“死亡”的信息传达到大脑时,他一步也迈不开,几乎是一瞬间的事,眼看那车开到近前,忽然一个急刹车停下。
刹车声刺耳地划破了午夜的宁静。
大松浑身紧绷着,被那一声惊得后退一步,却没等来身体的飞跃,缓了缓神,他放下遮住眼睛的胳膊,朝停在两米外的那辆车望过去。
旋即大松瞪大眼睛,满脸惊骇,一副惊吓过度的反应,张大了嘴。
远光灯过于刺眼,只有几秒的时间,那辆车就拐了个弯疾速开走了。
一辆银色桑塔纳。
那辆车……
就是那辆车,没错,就是那辆车!
和自己当年开的,一模一样的桑塔纳,连车牌号也一模一样!
开车的是一个长发女人,副驾驶也有一个人,他没看清,是白发老人?
“别来找我,不是我……”
大松僵在马路中央,回过神之后,往身后看去,小路哪还有车的影子?
加快脚步往小旅店小跑,跑到二楼走廊尽头推开门,大松呆站在门口,看着屋里地板的正中央扔着一件染了血的白裙子。
“啊啊!!”走廊里响起一声嚎叫。
有人要害我。
小旅馆的服务员跑上来的时候,正好和发疯下楼梯的大松走了个碰面。
大松吓得牙齿颤抖,发出咯咯的声音,嘴里咕哝着:“别来找我,别来找我,有人要杀我!!”
“喂!”服务员追他下楼,看他推开玻璃门,撒丫子往外跑,“神经病啊!”
可是,他又能跑去哪里?
大松拿出回京之后从来也没开过的手机,拨了那个欠了他五万块“事成尾款”、他却一直不敢联系的号码,响了很久,对方那边却没有人接听。
“华云霆,你不得好死!!!”
他要杀人灭口。
他要杀人灭口……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不远处的路灯底下,隐隐约约有两个人影在晃动,靠着树站着的男人,突然直起身来,往自己这边望了过来。
当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当然下意识地往派出所跑……
大松一路狂奔,跑到京郊派出所大门口,看见窗内明亮的灯光,他急急地停下脚步,两月退像灌了铅一样,再也迈不开步了。
猛然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敢进去。
为什么……
为什么啊?!!
午夜街灯下,大松呜呜地哭了出来。
生而为人,却没有资格接受国家的保护了。
……
大松转过身,背朝着那道明亮的光,径直走向远方的漆黑深处,他想去把多年前丢在那条国道上的良心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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