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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秘书贺静过去一

明明是不合身,可她还是喜欢。执拗地非要穿在身上,虽然看上去的模样会显得有些滑稽,有一日爸爸带她来办公室,被当时的秘书阿姨看到,那个阿姨就说:"这件衣服太小了呀,晴微为什么还穿着呢?"

爸爸就很无奈地摇头:"早叫她换下来,她就是不肯。"

虽然是太小,可她还是喜欢。那样的喜欢。只因为衣服上,有沁人心脾的温暖。那样的温暖,是此后的生命里再也无法复制的幸福。

幸福得让人感觉心酸。

后来再穿毛衣,意大利手工制作的、名牌,也很漂亮。可是却再也没有了那种让人舍不得放手的爱惜和留恋。

——那是不一样的。

可是,她现在才终究明白,原来再舍不得放手,总有一天,还是不得不放手。

因为已经过去、因为已经太小、因为已经不适合、因为已经事过境迁...

因为已经无法回头。

所以能够珍惜的,她要好好珍惜。能够把握的已经只剩下那么一点点。可是她是那么害怕,如果只能够把握的那一点点,她都要不能够拥有。

如果连那一点点,她都不能够拥有。到那时候,该怎么办。

如果全世界都离她而去,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

到那时候,该怎么办。

她做不到那样勇敢。

坚强,只是因为还有希望。

逃离冰冷的希望。

温暖的希望。

她瘦瘦的身子蜷缩在宽大的真皮椅子里,越缩越小,象一只小小的、迷了路的猫。

窗外好象起了风,吹得窗帘都微微扬了起来。她觉得冷,可是又不想动。那帘子却好象有心理感应似的,慢慢地往她的身边凑,轻柔地拂着她的发丝。她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想将窗户关上。

灯却忽然亮了起来。一个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我来吧。"

她回过头去,看见小贺正站在办公桌前,将手里的杯子放在桌子上后,微笑着走了过来,轻轻拉上了窗门。

"喝杯咖啡。"她说。

她嗯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感动。是泫然欲涕的样子,喉咙深处好象被暖暖的哽住,想哭,可是哭不出来。

"怎么还不走?"拼命忍住那奇怪的情绪,她问她。

"我看到你还坐在房间里。"小贺微笑,"我想,你需要有人陪伴。"

"谢谢。"晴微真心地。

她笑了笑,温和地说:"公司的事情有顾总,我想不会有多大问题。张律师素来名望甚巨,打这样的官司也是最好的。你不用太过担心。"

她知道她在努力地安慰她,这样的话语并不能安抚她的疲倦,然而却使她的心情逐渐平静了下来。

也许,最难过最无助的时候,需要的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而是知道有人在自己的身旁。

知道自己不是孤单的,这——是一件多么值得安心的事情。

风起得急了,夜色便一点点地黯淡了下来。云层缓缓飘扬着,渐渐遮盖住了漫漫天际。她回首看着窗外那天色逐渐阴暗,偶尔有一丝光亮从云端里泄了出来,也是朦胧的仿佛虚无,小贺的眼睛却盈盈然地凝视着她,亮如灼华。

"小时候我家里一度曾经很有钱,"她淡然地说,"有佣人、有花王、有司机,还有管家阿姨。爸爸妈妈很恩爱,我们一家人过得很幸福。"

时钟在滴答滴答地响着,灯光下她的面容清瘦,下颌有着温柔的倔强。神色也是全无素日的精干,反而多了几分慵懒,"后来有一天放学回家,忽然发现空空一片,什么都没有了。佣人、花王、司机、管家...还有家具,甚至连我平时最喜欢抱的那只玩具小狗,他们居然也要带走。再后来,连那个家都不能再住,我们只有搬到一个小寓所,典型的冬冷夏热,没有空调,只有扑哧扑哧喘着气的老式风扇。"她微微一笑,"爸爸在第二年冬天离开了我们,死了。妈妈活得久一些,大概是我上中学的时候才走的。"

她的声音平淡安静,晴微却觉得不忍:"小贺..."

她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上扬:"已经过去那么久,我早就不再觉得难过。"笑了一笑,轻声道:"波士,你这样的心情,我明了。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不管有什么样的困难,都不会是绝境。只要咬住牙,终究会过去的。"

晴微微笑起来,眼波澄澈而明亮:"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记得那时候看杂志,封面上意气风发的一个女子,清秀恬淡的面容,明明是家居的模样,却成了一个女强人。"小贺想着,轻笑,"每个人都说你是世界上最幸运的女子。有最帅的丈夫、出身豪门、事业有成、家庭幸福。我当时就想,这样的女子,不知道现实生活中会是什么样子。"

也就是那个时候,才明白什么叫做惺惺相惜吧。

在外人看来仿佛拥有了全世界的女人,其实却是什么都不曾真正拥有——就好象她。

刚毕业的时候,曾经是多么的斗志昂扬。那时候一切都还是空白的,因为空白更显得美好。然而经过了那三年,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是空的。这样的空,比之前的空白更让人心悸而绝望。

如果从来没有拥有过,那倒无所谓失去。可是拥有过了,再剩下自己独自一人,那才是真的绝望。

她还记得那天晚上,独自一人坐在咖啡厅里等他。她告诉他她会等,会一直一直等下去,虽然明明知道他绝不会来,明明知道他绝对不是那种会轻易心软的男人,却还是有着奢望。

女人真是傻。

手机就放在桌子上,音量开到最大。她就那样残忍地对待自己,竭尽心力想要等待、等待哪怕是最后一丁点希望。可是她连最后一点点希望都没有等到。手机始终没有再响起来。她眼看着灯光就那样一盏一盏地熄灭,周围的人也一个一个地离开,到最后,只有她一个人。

偌大的厅堂里,只有她一个人。到了后来,连侍者也带着歉意地走过来,温和地告诉她:"小姐,我们要关门了。"

她当时没有哭。只是礼貌地付了钱,然后抱起外套走出门。外面很冷,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雪。漫天漫地的雪花儿从天上飘落下来,纷纷扬扬。街道上空无一人。灯光兀自荧荧地闪烁着。

她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衣裳,然而却丝毫不觉得冷。整个人只是麻木了。

只是麻木了。

即便雪花落了她满身,也丝毫不再有任何感觉。

深夜无人的街道上,她终于独自站在那里落泪。可是再也没有人来安慰她。她的身旁,已经没有任何一个亲人。这个世界上那么多人,可是没有一个人爱她。

那时候,才是真的绝望。

她还记得父亲走的时候。

那一年的冬天特别冷,她身上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趴在医院的窗户玻璃上,眼睁睁地看着父亲闭上眼睛,看着妈妈哭倒在地上。看着医生们忙乱成一团。

学校里的孩子都欺负她,因为她长的漂亮、功课又好,家里还很有钱。可是后来不是了,她不但没有钱,还变成了一个没有父亲的孤儿。于是她们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嘲笑她。而家里——母亲是娇生惯养出身的,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苦?成天只会坐在家里哭泣。于是她走的时候,她居然在心里松了一口气,那时候冒出来的念头是:谢天谢地,母亲不用再受苦了。

经过了那几年,从此以后,无论经历怎样的事情,她不会再觉得苦。

人生道路多漫长,她要始终微笑着走下去。

只是不知道,原来还有一种苦,让人痛入骨髓无法自拔。那就是爱情。

后来终究还是熬了过来。

自那一夜在街头彻头彻尾地大哭过一场之后,她再也没有为那个人痛哭过。

即便要伤心,也再不会为了他。

她已经决定放弃,放弃他、也放弃自己曾经幻想过的幸福。

从今而后,她的人生,只能为她自己、以及她所认为值得的人而活。

房间里那样的空旷,小贺轻声微笑了起来,笑容凄凉而倔强:"我想,我们都会明白彼此。所以我来了。"

是的,所以她来了。来到她身旁。

贺静、夏晴微。这两个从来没有过任何交集的名字,从此,联系在了一起。

日子继续这样有条不紊地过着。张律师和薇安联手接了以川的案子,明淑的医院报告也出来——情况并不甚乐观。

"根据夫人目前的状况,我建议最好还是做一个搭桥手术。"姚医生说。

"什么是搭桥手术?"

"夫人有很严重的冠心病,搭桥手术就是用一个管道,让这个管道在冠状动脉狭窄的远端和主动脉之间建立一个通路,让狭窄的远端得到比较好的血液供应。但是这个管道的材料必须从人体自身去取,目前我们常用的是胸廓内或者乳内动脉,或者用胃网膜动脉,因为它们的口径比较合适。当然胳膊、小腿上的静脉也可以,具体要看到时候检测的结果。"他耐心地解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