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之前,他的目光久久的停留在楚亦雪的小腹之上,那里面有他蔺慕凡的孩子,这次他没有任何的怀疑,也心知肚明是何时怀上的,正是在楚王府的那一夜。
一走出北苑,离开了楚亦雪的视线,他便长长的叹了口气,心事重重的往湖心小筑走去。他心里本就装了太多的事,如今又来了孩子,这不是给他添堵么?
别人不知道为何他有着无数的女人却没有一个孩子,他自己却知道的很清楚,不是他没有能力让他的女人怀孕,只是不想。
无论跟哪个女人夜宿在一起,他都会先命人点燃一种熏香,闻着味道很好,可是却是会导致女人不孕,就连跟楚亦雪行,房事的时候也不例外。
而唯一一次没有燃熏香的,就是在楚王府的那一夜,当时他有想过要燃香,可惜手边并没有此物,又把持不住自己的欲望,最后才有了今天这个难题。
楚亦雪送走蔺慕凡之后便命琴儿把沐芊柔送来的那盒香料扔掉了,钻进书房去研究那几本从无尘斋得来的医书。
自从得知自己有了孩子,她万事都小心翼翼。谢绝见客,一般也不让茗烟靠近,有事都是吩咐琴儿去做。而且还千叮万嘱一定要小心。
茗烟见势不妙。急忙把这情况禀告给了司徒芸,后者也只是让她自己多盯着点,切莫让楚亦雪察觉出可心之死与她有关。
奈何楚亦雪已经盯着茗烟太久,每次茗烟离开北苑她都知晓,久而久之,她便按耐不住,开始采取了行动。
这一夜,茗烟做完了事正准备睡觉,熄了烛火躺在床上。隐约听到窗外传来了低低的哭泣声,本来无甚在意,只当是有哪位婢子受了委屈躲着偷偷哭。
不料这哭声越来越大,似乎正在向她靠近,最后停在了她的窗户根底下,喊了她一声,"茗烟。我死的好惨啊,下面又冰又冷,你下来陪我好吗?"
茗烟浑身一颤,这声音,听上去怎的有几分熟悉,好像...可心那丫头,但她不是已经死了么?是什么人在这装神弄鬼?
"茗烟...我好难受啊。"窗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听上去阴森森的。甚为骇人。
窗户,突然被打开,一股阴冷的风吹了进来,吹得她的蚊帐飘了起来,映着淡淡的月光,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紧接着,一个白色的影子从窗户口爬了进来,披头散发看不清面目,走起路来动作很是僵硬,正一步步向她移来。
"茗烟,来陪我罢,快来陪我罢。"白影的声音,赫然正是可心的,但却没有任何的温度,也没有丝毫的感情。
随着白影的靠近,茗烟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你是什么人,为何要在这装神弄鬼?你到底有何目的?"
"我是可心啊,你就不记得我了?我死得太冤了,跪在了七天七夜才得到阎王爷的允许上来报仇,你怎么可以这么快就忘了我?"白影还没移到床边,茗烟早已坐了起来。
她疯了一样的冲上来,一把揪住白影的头发,抬手就往她脸上招呼,"我打死你个装神弄鬼的东西,我打死你。"
可是一触碰到白影的脸,茗烟就僵住了,好冰冷,就像是死人一样,难道这真的是可心回来索命了?
"茗烟,你好狠的心啊,我做了鬼你都不肯放过我。"冰冷的话语,从白影那一张一合的嘴巴里说出来,更吓得茗烟不轻。
而且,白影还一把抓住了茗烟的手,那手冰冷刺骨,如同腊月寒冰,真正的人怎会是这温度?
这不是人,这真的不是人,是可心变成鬼回来了,她是来报仇的!茗烟僵硬的身子瞬时软了下去,双腿一弯就跪了下去。
"可心,我不是故意要杀你的,都怪你自己没用,居然就那样闯了进来,我要不是杀了你,我就没有活路了,王爷不会放过我的。"颤颤巍巍的茗烟已经被吓得失声哭了出来。
就在此时,房门突然被打开,楚亦雪带着几名婢女打着灯笼进来了,而那白影,也撩开了头发,露出真实的面容,竟然是花瑶。
茗烟立时明白了,这根本不是可心变成鬼回来报仇,而是楚亦雪故意演了场戏套出了她的实话。
可怜她一开始就想到了是有人故意为之,却最终还是被花瑶那冰冷的双手和脸庞给迷惑了,就此将其当成了鬼魂。
楚亦雪看了看瑟瑟发抖的花瑶,漠然下令,"春雨,你带花瑶出去取暖,让她把姜汤喝了,要是受了寒,明日一早便去将大夫请来,片刻也不得耽搁。"
"是,主子。"春雨走过去将手里的一件狐裘披在了花瑶身上,扶着她出去了。
为了制造出死人的冰冷感觉,楚亦雪狠心让花瑶用了冰块敷脸,又在手里握了两块冰,为的就是让茗烟相信花瑶是可心的鬼魂。
如今茗烟已经中计,若是不快点让花瑶去取暖,很可能被冻着凉的,这叫她于心何忍,因而她还特意让春雨拿了自己最温暖的狐裘过来。
春雨前脚才带着花瑶离开,楚亦雪冷眼扫了还跪在地上的茗烟,沉声吩咐道,"雪然,寒月,把这杀人凶手带到正堂来。"
言罢,楚亦雪说完一甩袖子,带着满脸鄙夷的琴儿便要离去,一眼瞥见可人神情恍惚,脸色惨白,心下立时升起一股疑云。
茗烟虽然是内线,但也不应该无端端的就杀了可心,这其中一定有缘由,看可人这表情,莫非此事与她有关?
但此时茗烟已经在惊恐中认了罪,任何的真相都会水落石出的,根本不需要她费神去猜测,不如先去审问罢。
如是想着,楚亦雪只是略微迟疑了一下抬步离去,琴儿顺势拉了可人一下,可人这才反应过来,跟着一起出去了。
雪然与寒月上前,一左一右的架起面如死灰的茗烟,跟在楚亦雪身后一同去了正堂。
在茗烟去睡觉之前,整个北苑的人似乎都已经睡了,但此时来到正堂,却见除了刚刚见过的花瑶与春雨不在之外,其他人居然都在,连厨子张栩都不例外。
楚亦雪在主位上坐下,脸色阴沉,目光冰冷,看的在场的人都不禁倒吸了口凉气,她这表情,也只有可人与琴儿见过,就是那次在西苑惩治雨若那帮人的时候。
"为何要对可心痛下杀手?"楚亦雪话语森然的问道。
东窗事发,茗烟的罪行已经无所遁形,她偷偷的看向可人,想要她帮自己,结果可人却朝她使眼色,求她不要供出自己。
"可人,你跪下!"这两人的眼神交流并没有逃过楚亦雪的眼睛,本来她就对可人起了疑心,此时也懒得做多猜测了,直截了当的说道,"可心的事,你们谁先从实招来,我便对谁从轻发落,否则杀人偿命,后果你们知道的。"
可人慌忙绕过楚亦雪在茗烟的旁边跪下,正要招供之时,茗烟低声在她耳边道,"不要说,淑妃娘娘会救我们的。"
楚亦雪见她们交头接耳,就越加确定这两人之间有猫腻,既然茗烟是司徒芸的内线。那可人与她凑在一起,很显然是已经背叛了自己。
她的脑子飞快的转动了起来,真相呼之欲出。定然是可心发现了些什么。但还没来得及告诉自己,就被她们知晓了,怕事情败露,这才杀人灭口。
想到真相竟然是如此,楚亦雪突然觉得自己很悲哀,她待可人如姐妹,结果却遭到了无情的背叛,还害的可心丢了性命。
哀怨的看着可人,楚亦雪把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见她脸色越来越难看,又是惊讶又是震撼的,竟然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说,只能在心里暗自叹息,眼看着又要失去一个好姐妹了。
茗烟很是顽固,即便楚亦雪分毫不差的说出了她们的作案动机,她还是不肯认罪。甚至借口说当时在屋里是被吓坏了才胡言乱语的。
楚亦雪冷哼一声,直接审问可人,后者很快就认了罪,并且指证了茗烟,这下也不需要司徒芸来救了,可心之死水落石出,等待可人与茗烟的,将是官府缉捕。
这一夜折腾了很久。待两人认罪之后,楚亦雪让人先把她二人关在了屋里,外面有泰伯夫妇彻夜把守着,准备等天亮之后就往上报,到时候自有人来带走她们。
回到寝室,楚亦雪一直在唉声叹气,她最开始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与可人扯上关系,如今想要挽救已经来不及了,可人作为凶手之一,理应偿命,她决不可徇私枉法。
第二天一大早楚亦雪就去看可人了,后者苦苦哀求了良久,最后也未能逃开杀人偿命的结局,这不能怪楚亦雪狠心,只能怪她咎由自取。
在被官府带走之前,楚亦雪满目痛楚的问可人,"可人,你为何要这样做,我自认为待你不薄。"
可人咬牙切齿,仇深似海,"你的确是待我不薄,可你待可心实在太好,她是贴身侍婢,我只是跟其他人一样的婢子。你什么话都跟她说,却从来不会跟我吐露半点心事,我们同为你的陪嫁丫鬟,你这样太偏心了,我恨!"
"你恨?"楚亦雪扯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抹苦涩,"你凭什么恨?跟着我,你确实受过苦,挨过罚,但你敢说你的心跟可心是一样的吗?你做的就不如可心,为何还要求我能够对你们一样?"
可人低下头不说话了,在楚亦雪没出事的时候,她是一心一意想要跟着,但凡楚亦雪出了点事,比如被逐出楚王府住进了无色庵,比如楚王府全家入狱,比如楚亦雪被宁瑾珊陷害,哪一次她没有想过要离开自保的?
楚亦雪笑的愈发的苦了,她心痛的犹如刀割,毕竟可人是与她自小一起长大的,可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更加不能接受,竟然是可人杀了可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