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淮送沈羲回到沈府时,已经是三更天靠后了。
戚九竟然已经回了来,正与旺儿一道在角门下守门。而万荣堂那边已经亮起灯,再迟个一刻半刻,说不准正好就撞上沈若浦出门。
“怎么去了这么久?”戚九也忍不住问,一双清亮的眼更是掩不住促狭地在她身上瞄来瞄去。
沈羲伸手拍了她一下,等进到屋里便问:“柳絮那边怎样了?”
戚九正色:“我跟她谈过了,她也不肯说是怎么出府来的,但是听说我能替她把弥香给弄出来,她还是动了心的,一个劲地问我能不能得手?
“还说弥香昔年帮着温婵干下过许多缺德事儿,韩家内宅好些阴私都透了些端倪出来。我寻个机会潜进去弄垮弥香还是不难。
“但是她对我的身份还是有些犹豫。到底在韩家呆过多年的,她非问出我的来历才肯干。”
沈羲凝眉。略想后说道:“别跟她这么缠来缠去的。果断些!你跟她撂几句硬话,再给她点甜头,她爱干不干!
“她若不干,你就不光把弥香拉下来,还把她也给拖下水!
“来历你总之不能说,编个假的反而还得牵扯许多谎言来弥补,反倒是麻烦。”
“懂了。”戚九颌首。
说完她又道:“还有件事,韩家这几日有道士进出。
“最早是十来天前,本来我没觉得什么,但是那道士这几日又往韩家出现了两次。
“昨夜下晌安氏她们自戏社回来,那道士又去了温婵屋里,神神叨叨不知做什么。”
道士?
沈羲听到这里倒是也纳了闷。秦周两朝都偏信佛。温婵也不去佛寺的,她请道士上门是为驱鬼?
“合着是要来捉我?”她笑起来。
戚九也笑:“说不好。”
沈羲沉吟。
的确是说不好。
她虽然不怕她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不过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她不是也不清楚么?
再者,那木偶的事温婵心知肚明,定是怀疑起韩府混进了她沈羲的人。
后来韩顿又直接撸了安氏而让穆氏上阵严整家务,难保不是她的主意,而借穆氏的手将府里下人来个大清洗。
反正不管怎么说,她提高了警惕并且未再浮躁这是肯定的。
那么她请道士上门,会不会跟对付她有关呢?
如果是用来对付她的,那么未来几日倒是个好时候!毕竟萧淮不在京师。
而她若真是这么打算的,那就必然知道萧淮明日会出京的事……
窗前坐了坐,她见着天边已有晨曦,估摸着裴姨娘该起来了,遂往知夏斋走去。
裴姨娘才起身,并未来得及梳妆,见了她到来也立刻迎了上来:“越发没规矩了啊,我听戚九说你昨儿半夜了还没回来。”
沈羲拉她的手坐下:“世子要出京,我就陪着多说了会儿话。”
无心纠缠这些,她直奔主题:“姨娘可知道燕王妃的事情?”
裴姨娘微愣:“世子跟你提到了燕王妃?”
“简单说了下,我没怎么问。”
裴姨娘沉吟道:“严格地说起来,并没有燕王妃这个人。”
沈羲略顿。
裴姨娘又说道:“因为自打燕王他们进京时起,他的身边就没有妻妾。王妃之位虚悬至今,谁也没有见过这个人。
“大伙都知道燕王府只有燕王父子,以及燕王身边的心腹属臣们,再就顶多是宫女与歌舞姬什么的了。”
沈羲心下震惊,燕王打从进京时候身边就无妻妾,难怪满京师的人从来没提过燕王妃这个人!
可从萧淮与燕王十分相似的容貌来看,他们定然是亲父子无疑。萧淮又说他母亲已逝,这么说来她是在燕王进京之前就已经过世了。
十二年前萧淮顶多也就十来岁吧,那么早就失去母亲了?
她心里乱糟糟地把这些事过了一轮,很快又落回正事上。
“那么,关于世子生母的事情,京师有人知道么?”
“应该知道的不多。”裴姨娘道,“反正燕王从来没有提起过,不过当年跟燕王一起打江山的那批老臣必然知道。”
是的,打江山的老臣定然知道!
那韩顿混迹在权贵圈中,又怎么可能会不去打听这些?
既然打听到了,那么温婵就必然也会知道萧淮要去沧州祭母的事情。
从萧淮对母亲的惦记来看,他定然是年年有去。
而她如果是温婵,在感受到威胁的时候选择一个对方靠山不在的时候下手简直再正确不过!
所以,温婵这段日子的平静也就有了解释,她算准萧淮定然会去沧州几日,而她还没有办法不让他去,于是她能够安下心来等待。
而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布署,她应该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吧?
那这个道士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
总不会是真用来把她当鬼捉?
她忽然就有些摸不清楚温婵的路数。
如果她是温婵,她当然会挑准对方的软肋下手。
可她的软肋是萧淮,是沈家人,最多,也就是日前遇见贺兰谆之后心底升起的莫名隐忧。
可是萧淮她们动不了,沈家人她们动起来动静太大,而且还不保险。
至于贺兰谆,她仍然觉得他不会被温婵利用起来对付她……至少在这种事情上不会明目张胆地被利用。
毕竟她也是王府未来的女主人不是吗?
那除此之外,她还能有什么软肋在她手上呢?
因为一个道士,她居然已摸不透她的想法。
“这几日我就不出府了,戚九可以去盯盯韩家。柳絮那里可以先放放,等世子回来再说。”她说道。
既然没办法攻,就只能想办法守了。
萧淮出门至多不过十来日,这十来日里她横竖不出府门,姓温的难道还能拿她有办法?
怂就怂吧,怂也好过让萧淮回来收拾烂摊子。
下晌萧淮出了南城门,韩述华就踩着一地落叶穿过天井找到了温婵。
“果然母亲消息不假,萧淮午时过后就已经带领亲随出城了!”
韩述华话语里微显激动,说不上是兴奋还是害怕。或许都有。毕竟能够就此把沈羲给结果了便算是彻底出了口恶气。
但是这事情保不保险她也没有做过,也没有十足把握。
“姣姐儿呢?”温婵收回剪菊的手,问她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