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封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又放下，脸上果真是心情很好的笑容，“娘子不知为夫的心情为何很好？方才在悬壶堂的时候，娘子肯用为夫的名义要挟别人，为夫深以为荣呢。”
“……”反话！这绝对是反话！曼玉深吸了一口气，她就猜到了，这事儿是自己的失误，苏封绝对不会不在意的。
曼玉之前就想着要道歉，于是立刻的，态度极为诚恳的脱口而出，“这件事情确实是妾身没考虑妥当，夫君身负要职，如何能被这等琐事牵连，是妾身的错，妾身以茶代酒向夫君赔罪。”
说完，曼玉豪迈地端起桌上的茶水，豪迈地用袖子遮住，一口气豪迈地喝下去，险些被呛到，却硬是忍住了，将空杯子搁在桌上，还如同江湖豪杰一样对着苏封做了个海涵的动作。
苏封身后站着的小七默默地侧过脸去不忍直视，他这会儿根本揣测不出大人的心情，估计……，如同万马奔腾而过……
夫人简直太好豪杰了，如此豪杰的举动，……却不是大人希望瞧见的吧？
苏封的反应就低调多了，他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自己这会儿是当真引以为荣啊，怎么？难道不像吗？
“夫君……为何不喝？”
曼玉忽闪着眼睛盯着苏封猛看，见他并没有动作不免有些失望，果然道歉得太没有诚意了吗？
苏封哭笑不得地只得在曼玉期待的眼光里又喝了一口水。
曼玉这才抿着嘴偷乐开了，肯喝就好，肯喝就好，最多自己这段日子顺着他一些，少阴阳怪气一些就是了。
食肆的特色菜肴一样一样地端了上来，由于才开张不久，分量和滋味都是最鼎盛的时候，曼玉挨个儿尝了，都很不错。
“今日悬壶堂里的那个妇人，我听说她是因着回春丹的缘故才会如此的？”
曼玉听了这话放下筷子，面色变的有些沉重，“回春丹里面的成分对寻常人来说尚且会中毒，更何况怀着身子的女子，险些一尸两命，生生弄散了一个好好儿的人家。”
“回春丹弄散的人家又岂止这一个？不过刚巧被你遇上一个罢了。”
曼玉抬起头，“果真如此？可是，回春丹不是只卖给那些达官显贵吗？并且价格也不是寻常人家能够承担的起的。”
苏封笑了一下，却也没说曼玉天真，而是耐心地解释了起来。
“回春丹之所以能在京城如此炙手可热，因的正是它的药效，若是都如同今日这个妇人，不过吃了一些便弄出人命来，不拘哪家会出这事儿，但凡是个有权有势的，都不会容回春堂如此风光下去。”
“所以……？”
“所以，这个妇人弄到的回春丹，同回春堂卖给权贵的那些，必然是不同的。”
“……”
曼玉想到包大锤说的，他去回春堂讨要公道，却被当成闹事的赶出来的事儿，那些不知情的人会怎么想？若是自己，怕也是定然会觉得，权贵们争相追捧着吃都没有出事儿，这又如何是回春丹的问题？
“那些百姓大都以官员为敬仰，在他们的推崇下，回春丹早成了能医治百病的灵丹妙药，回春堂并没有放过这条财路，从里面流出来的劣等回春丹已经弄出数条人命了……”
“那为何还任由回春堂这样为非作歹下去？！”
苏封的眼睛盯着曼玉的脸看，明艳的面容上染了薄薄的粉色，是因为激动还是怒气，又或是两者都有。
苏封所知道的叶曼玉是一个十分奇特的矛盾体，有时候她整个人都弥漫着一种飘渺的感觉，似乎发生天大的事情都与她无关，就好像抽离在所有的事情之外一般。
而有的时候，曼玉则又出乎意料地动情，为了一些旁人的事情，或是涉及到道德伦理，她会特别的愤怒，仿佛那些坏人就应该立刻被斩立决。
当然，从前自己就属于应该被斩立决的这一类，苏封觉得有些冤枉……
“任由回春堂这样下去，是因为我还没能追查出回春堂幕后的操纵者究竟是谁，回春堂如今的主要算盘，打得并不是这些寻常的百姓，他们的野心大得可怕，怕是……”
“是皇上？是随朝？”
曼玉的话让苏封停了下来，神情也终于严肃了起来，“为何这么说？”
“还有别的可能？回春丹的毒性妾身也曾说过，用的时日长了，便会生出依赖性，待到那时若是没有回春丹，便会抓心脑肺地想，旁的事情什么都顾不上。”
“如今回春堂的做法已是说的明白，他们的回春丹只有身份高贵的人才有资格享用，随朝最高贵的人，除了当今皇上，还会有谁？”
曼玉嘴边扬起了轻蔑的笑容，“回春堂倒是打得好主意，既能削弱随朝的朝政，又能打着仙丹的名义敛财，一举两得，为的不是随朝，还能是什么？”
“你说的不错。”苏封的眼神深邃了一些，“所以这事儿不能轻举妄动，我已是查出了些眉目，只待他们露出马脚，也就是最近一段日子了。”
曼玉面对着一桌子的菜肴，刚刚还觉得甚是可口，这会儿却索然无味。
她不是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她也是这样同何大夫说的，用这些大道理来安抚何大夫的情绪。
然而兴许是瞧见了活生生的人在自己的面前，因为回春丹而饱受煎熬，失去了腹中的孩子，甚至险些也失了性命，曼玉便有些茫然了。
为了随朝的大局，便放任回春丹继续残害无辜的百姓，兴许是为了避免更多的百姓受到可能出现的动乱牵连，只是……
这就是当政者为何需要硬起心肠的缘由？舍弃一小部分，才能得以保全大局，然而那些被舍弃的不知情的百姓，又有何错处？
“妾身明白了……”
曼玉的情绪明显低落下来，沉默了一会儿才抬起头，“夫君身负重任，妾身本不该给你造成多余的困扰，让夫君分心了。”
苏封扬了扬眉，心知曼玉说的是苏府里闹成一团的苏夫人。
他回府的时候，听说苏母都闹到老夫人那儿去了，哭诉曼玉目无尊长行为放荡，根本不配做苏家的媳妇，苏封还讶异了一下，心想曼玉总算是想通了，或是耐心用尽，懒得理会她们了？
“娘子同为夫太客气了，我们可是夫妻，本就该同甘共苦，为夫瞧不上眼的人，娘子无需为之费心，倒是祖父那里，这几日都没有断过大夫，祖父已然年迈，为夫也知道便是妙手，也是难以回春了。”
“……”曼玉不好随意安慰什么，苏老爷子那日发病的时候，曼玉都险些觉得救不回来了，老爷子的身子已经衰败，能撑这么久，说实话都可以算是个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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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了饭回府，守在墨玉轩的丫头来同曼玉说，自己走了之后，长乐苑的人来将落香馆和红梅苑的两位叫了过去，到了晚饭的时候人才回来。
曼玉点头表示知道了，那两位自己早已免了她们的请安，有事儿告知丫头，让丫头来找自己便是，吃穿用度皆有人送到院子里，自己是有段日子没见她们了，没想到长乐苑的那位却没有忘记她们的存在。
“行了，我知道的，墨玉轩守住就是，我不在的时候，谁都不准放进来。”
“奴婢记着呢，有大人安排的人手，便是一只苍蝇也是飞不进来的。”
小丫头乐呵呵地得瑟，她们早明白了自己要效忠的主子是谁，墨玉轩这里下人的待遇可比苏府其余地方的好了几倍，在苏府里行走也倍儿有底气。
……
许是因为苏封回府，苏母和苏老夫人那里一个晚上都极为消停，许是知晓在苏封手里落不到好。
只是第二日一早，苏封还没有出府呢，就有小丫头来禀报，说白姨娘和荷姨娘来给夫人请安了。
“这么早？”苏封皱了皱眉，“让她们先等着，……你喂猫啊？才吃了这么小半碗粥就饱了？再吃两个翡翠卷，我记得你不是爱吃这个？”
曼玉用丝帕擦了擦嘴，“妾身平日便是吃这么多的，吃多了积食，腹中会觉着难受的。”
“那也太少了！怪不得轻飘飘的，个子也不长，一阵风都能将人吹跑了，再吃两口。”
“……不要。”曼玉低头看了看自己，她个子也不矮呀，头顶刚好能碰到苏封的肩膀，有些女子比她还要矮呢，再说了……，苏封这是嫌弃自己长得瘦？
曼玉眉毛拧成两条扭曲的毛虫，哪儿瘦？咱该有肉的地方可都是不缺的，怎么就瘦了？
苏封瞧着有趣，曼玉如今在自己的面前似乎少了许多刻意的隔阂，这是个好现象，只不过，他还没有幸见到叶老夫人说的，爱娇唠叨的曼玉。
慢慢来吧，总会有那么一天的，能有一个目标定着，便会觉着每日的相处都莫名地充满了期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