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同时愣神,阿九从莫冠杰身后走出来,跪坐在桌子的另一边,正好同陆叔叔面对面。
阿九取过干净,没用过的白瓷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撩起眼睑时悄悄的瞪了陆阎王一眼,抿了抿嘴唇,扭过脸庞,一副不给他看得的任性模样,岂不知她侧面的脸部线条更显得俏丽多姿,卷曲挺翘的眼睫更为纤长,眸子亮得惊人,从侧面看,她的小鼻头也是翘的。
陆天养明知道该收回目光,可眼睛违背他的意志,再看一眼……也许又能发现不一样的阿九……侄女。
他是她叔叔,看看无妨,他又不是爱慕阿九的人,何况阿九年岁还小,青涩得紧,在他眼里跟孩童一般无二。
只是她偶尔露出的深沉,让他心都在打颤。
“对,对,对!”
莫冠杰突然狂拍大腿,恍然大悟道:“阿九说得大好,端看陛下……还望陆贤弟详细的同愚兄说说。”
“咳咳。”陆天养差一点被口中的茶水呛到。
阿九唇边噙笑,活该!
这一笑,她更显鲜活,皓齿明眸,俏丽可爱,似娇艳的海棠徐徐蔓延开。
“阿九,不许笑你陆叔叔。”
“我没笑。”
阿九俏皮的眨了眨眼,露出四颗洁白的皓齿,陆天养按着面具咳嗽着,略有狼狈之色,让你偷看我!“陆叔叔,我爹还等着您详说欧阳珧的状况呢。”
“……”
刘铁成再一次向后退几步,双臂环胸很是同情陆指挥使。
不过,陆阎王终究非等闲之辈,止住咳嗽后,又喝了一口茶,胳膊随意的放在膝盖上,一派慵懒肆意不见方才的窘迫,“阿九侄女着实让我另眼相看,她既是能说出方才那句话,想来心中也是有谱的,不如让她先说说,若有不妥之处,我再指点阿九侄女。”
陆阎王同样露出四颗白牙,只是他不是笑,而是得意,处处摆长辈的得意!
“莫兄,太过娇宠阿九侄女,不是对她好而是误了她。”
“陆贤弟说得很有道理,阿九,你就先说说看。”
莫冠杰同样有心锻炼阿九的眼界,他的女儿不该将目光只局限在后宅一亩三分地上,内则平稳后宅,外则辅助夫婿,这才是他莫冠杰对女儿们的期许。
同时莫冠杰也有私心,阿九眼界开阔,胸襟学识卓绝,必然不会再同莫昕岚,莫昕卿为银钱,嫁妆,首饰等俗物相争,由此他面对原配嫡女,继室嫡女,庶女时也更为从容,他脚上还穿着莫昕岚亲手做得鞋袜,实在不愿女儿们争宠争到他面前。
莫冠杰虽对阿九更亲厚些,可也力求一碗水端平。
“回京的路上,我听陆叔叔提过父亲被押解回京的原因。”
阿九在陆叔叔上加重语气,似有一股恶意怨气,陆天养恍若未闻,眼底含笑慢慢的品茶,“我的确是对阿九侄女漏了口风。”
莫冠杰反应再慢,也察觉出陆贤弟和阿九之间的火花,他很是纳闷这是怎么闹的。
“回京后,我仔细看了欧阳珧入仕后的履历。”
“履历?”
陆天养看到阿九从横跨在腰间的绣花包中取出折叠整齐的宣纸,他这才看明白原来阿九腰间没佩戴女孩儿常常佩戴的玉佩等配饰。
阿九从宣纸中抽出一张来,铺平宣纸放在桌上,莫冠杰和陆天养同时把目光放在宣纸上,简单清晰的履历,从欧阳珧高中二榜第十开始依次推进,旁边还标有年份,陆天养脱口赞道:“吏部若用此法,对官员晋升和掌握更方便。”
“这里……”阿九纤细的手指点着江南盐运的位置,“既然五皇子的罪名是魔镇太子殿下,同欧阳珧的牵扯不大,若欧阳珧做了魔镇太子殿下的帮凶,无论他是否开口,陛下都饶不得他。江南盐运可是四品官上最肥的缺了,去年我听说,盐商为巴结盐运,尽量争取更多的盐引,各显手段神通把白花花的银子,金子往水里扔。”
“皇上是想让欧阳珧说出账本?冻结五皇子殿下的存银?”
莫冠杰缕着胡须,欧阳珧据说是五皇子的财神,簇紧眉头,“不对,总觉得差了点。”
“天下都是陛下的,陛下会缺银子?当然陛下也不会介意挖出尚未花去的存银,陛下最想整治江南盐政,杀一批盐商和被盐商贿赂的贪官震慑朝臣。江南属于旧国南陵,南陵余孽大多退到沿海海岛上,陛下把帝都放在燕京,最不放心的就是江南,南陵……是成国公平定的,在江南成国公的旧部极多。”
她说着向陆天养看了一眼,能让锦衣卫指挥使亲自南下押解父亲入京,皇上的目光绝不仅仅只是盐政,不晓得锦衣卫在江南埋下了几颗钉子。
“每三年一次的盐引分配,的确会让盐商争破头。”
陆天养避开谈论成国公,锦衣卫行事他并不想阿九知道太多,“陛下有心整理盐政,苦无良方。”
“盐引的分配可以投标。”
阿九说完后自己也愣住了,皱紧眉头仿佛在思索这话怎么出口的?
“投标?!”陆天养眸光很亮,充斥着野心,“对,价高者得。”
如此可以尽力压缩盐商的暴利,对神武帝也是一笔很大的收入,这事可以由锦衣卫配合达成,他陆天养也可从中得到些许好处,顺便把根深深的扎在江南,许是还有意外的收获。
阿九懒得再看野心勃勃的陆叔叔,转头对苦思的莫冠杰道:“爹即便知晓皇上的意图,想让欧阳珧开口也很难,虽然他当年进学全靠您的资助,可欧阳珧为官多年,又是五皇子的亲信,他绝非以前的寒门学子,他的心态变了,陆叔叔怎么都无法让他开口,又不能要他的性命,我看您得先思考劝服他的对策。”
一旦莫冠杰没能完成任务,天晓得神武帝会不会怪罪莫冠杰办事不力,就算莫冠杰能从诏狱里出去,想做官只怕也难了。
最近几年倒霉的开国贵胄还少么?
神武帝连同他一起打江山的功臣说灭就灭了,还会在意莫冠杰些许的功劳?
纵观史书,任何一个朝代的开国皇帝都是心硬如铁,卸磨杀驴之辈,神武帝言行颇似**皇帝汉高祖,西汉的开国功臣在刘邦和吕雉的配合下,最后也没几个得了善终。
汉高祖那时可还没有如今遍布朝野的厂卫。
莫冠杰也有几分为难,颔首道:“我只能尽力而为。”
“爹……”阿九靠近莫冠杰,压低声音道:“您不妨从陛下对欧阳珧的看重下手,让欧阳珧有能活命的盼头,他入仕不过八年,比您升官还快,陛下许是把他当作帝国最不可或缺的人才。”
“欺骗他是不是不大地道?”
莫冠杰有几分犹豫,又有几分心动。
阿九最欣赏父亲这点,善良而不盲目,痴迷于圣道而不酸腐,执着于正道而不固执,行事不失灵活,三哥莫隽咏即便才学能同父亲比肩,在行事上他差远了。
“他犯下的罪,按照律例哪一项都够判斩立决的。”
阿九把摘抄下来的律例递给莫冠杰,“将功赎罪,为帝国做一分贡献,他不算白领多年的俸禄,不负帝恩。”
陆天养抻着脑袋看阿九写得整整齐齐的律法,越看越是心惊,“莫兄对阿九侄女得多用心,我担心她慧极必伤,自持聪慧走上邪路。”
“陆叔叔!”
阿九一把推开陆天养的脑袋,白给你看,还落得一肚子埋怨,果然他是坏人!
陆天养醇厚低沉的笑声让阿九更是恼羞成怒,收好东西,去摸头上的珠串,陆天养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加以阻止,“我送出去的东西万没收回来的道理。”
两人对视许久,阿九先绷不住移开了目光,不服气的娇哼了一声,嘟囔道:“霸道。”
“大人,陆大人。”
刘铁功从外面慌忙的跑进来,陆天养立刻收回紧握阿九的手臂,“何事?”
“姜次辅……”刘铁功看了一眼阿九和莫冠杰,在陆天养耳边压低声音,阿九立起耳朵也听不到刘铁功说了什么,只见陆天养面色阴沉,“安排在何处?”
“还等大人示下。”
陆天养起身迈步向外走稍感到费力,低头一看,果然阿九的小手又一次紧紧的拽住他的衣襟,“陆叔叔。”
她的声音又甜又软,有求于他才会乖得像只小猫儿。
“姜次辅受了廷杖,同莫兄一样入诏狱。”
“……”
阿九一下子跳了起来,“外公吗?在哪里?”
随后她乖巧的拽着陆阎王不撒手,轻轻摇了摇手臂,“我同陆叔叔一起去嘛。”
她的声音似一根翎羽划过心间,痒得很,陆天养看了她良久,“嗯。”
这么小就有红颜祸水的征兆,将来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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