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神武帝身侧的陆叔叔一如既往显得冷傲无情,阿九低垂下眼睑,不知怎么心中突然平添一抹异样,陆叔叔仿佛比以前更冷。
萧华的胳膊被神武帝紧紧抓住,“臣……臣……”
“外面榜下捉婿热闹得紧,朕原本出宫看热闹的,谁想朕的公主有福气,朕抓了一条大鱼。”
神武帝满脸得意,他对抢亲神马的情有独钟。
年轻时候跟在他身边的妻妾,能臣,谋士几乎都是他和妹子一起抢回来的。
“陛下万安。”
阿九根本躲不开,落落大方的屈膝行礼。
“啊。”
沉浸在抢女婿喜悦中的神武帝回神,下意识把抢来的女婿往身后拽,大有谁敢同他抢人就拼命的架势,神武帝浑然忘记了自己的皇帝身份。
他怒目圆睁看清茶室里的少女后,犹如泄了气的皮球,松开萧华,“你看上萧华?”
“并非如此。”阿九感觉仿佛一道极为锋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忙摇头道:“臣女早就听过榜下捉婿,今日特意出门来见识一番。”
神武帝恍然道:“你还没到嫁人之时,抢女婿远了点,以姜卿的固执,他也不会同朕一般爱抢女婿的活儿,你外祖父……虽然不像旁人劝谏朕,自从张榜后,就没给过朕好脸色看。更过分得是,他愣是推后番邦时节入京日子。”
阿九低头忍笑,帝都为捉女婿弄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的,被不知帝都风俗的番邦使臣看去,确实有损帝国的声誉。
“想笑就笑,朕的心胸宽广得很,不会怪你们这群没见过世面的人。”
神武帝直接走进茶室,顺着窗户向下去,五六个家将抬着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年轻进士往自己家跑,一路上还要当心别人家突然冒出来抢人。
街道上一片狼藉,鞋子,帽子等衣物零星的散落,确实没有帝国都城的威严。
神武帝哈哈大笑,“好,抢得好!”
这些年很少再见神武帝如此高兴了。
阿九在旁边默默看着喜笑颜开的神武帝,今年勋贵榜下捉婿弄得热火朝天,恨不得把帝都都翻过来,除了这届科举学子各方面素质高于往年外,只怕还有迎合神武帝的心思。
其实勋贵的贵女并不缺少婚配人选。
神武帝最近几年的清洗勋贵,已经把开国的勋贵弄怕了,此次除了讨得神武帝的欢心,更有勾起神武帝对跟随自己打江山的兄弟们的情分。
这般疯狂也属迫不得已。
阿九忍不住看了一眼陆叔叔,一旦神武帝不再为难开国勋贵,招人恨的陆叔叔日子不见得好过,勋贵站稳脚跟后反扑也会很猛烈。
再热闹也有落寞的时候,神武帝意犹未尽的叹息,“阿九啊,你晓得朕最遗憾得是没抢到何人吗?”
陆天养毕恭毕敬的跟在神武帝身后,上身微微弯曲,略显谦卑,神武帝把阿九当做亲近晚辈对待让他心里泛起一阵阵说不出的情绪。
“臣女哪会晓得?”
“抢到你爹!”
“……”
阿九囧囧有神,罕见的张了张嘴。
神武帝大笑:“当初殿试时,朕就看上了莫冠杰,本打算留给朕的女儿。谁知辅国公下手极快,他刚出宫看皇榜,就被辅国公抢走了。后来你爹发妻病故,朕又动了招他为女婿的心思,但你爹这人……脑筋死板得很,朕刚显露些许的心思,他迅速同姜卿的独女定亲。朕这些年一直想,当初果决一点,女婿早就到手了!”
“陛下抬爱了。”
“抢女人同抢江山一样,想得多,好的就被人抢走了。”
神武帝的话音一落,陆天养手臂微弯曲,猛然抬头灼灼的目光锁定阿九,嘴角慢慢的勾起。
阿九仿佛是被猎人被猎人盯上的猎物,陆叔叔的笑好吓人呢。
“陆天养。”
“臣在。”
“把萧状元捆起来。”
“……遵旨。”
陆天养从锦衣卫下属手中取过绳索,走向正愣神的萧华,“得罪了萧状元。”
“这……”
萧华双臂被捆绑好,陆阎王还是手下留情了,绑得不紧,“陛下,臣……臣……”
“别告诉朕,你定过亲?”神武帝无赖的说道:“定亲也无妨,朕下旨给把她许给高门公子,绝不会亏待了她。你跟朕回宫,朕把和珍嫁给你。”
“陛下,和珍公主不一定喜欢萧状元。”阿九有必要为和珍公主说两句,“您疼和珍公主,自是期盼着她一辈子幸福,万一她同萧状元性情不和,岂不是耽搁了和珍公主?”
“阿九啊,喜欢心悦都不重要,抢回家也就喜欢了。皇妹抢了妹夫,最后妹夫还不是心悦了皇妹,如果皇妹当初没下手抢人,哪有这段姻缘?这方面朕比你在行,等你及笄,朕看在皇妹和姜卿的份上,帮你抢一个好的。”
神武帝随心所欲惯了,笑道:“不过许是不用朕操心,皇妹没准会亲自出马呢,皇妹眼光比朕好。当年昭华……罢了,可惜皇妹一番安排。”
阿九竟然无言以对,没准和珍公主和萧华还真能做一对和美的夫妻。
“回宫。”
“遵旨。”
神武帝一行人扛着萧状元回宫去了。
阿九沉默了半晌,“也好,和珍公主此时嫁人省了许多的烦恼。”
帝国不似前朝,做了驸马只能领闲职,神武帝对女婿很重视,委以重任的驸马不再少数。
做了驸马,萧华的仕途会走得更顺畅,有野心的人总不会同权势过去不去,他对带给自己权势地位的和珍公主会很好的。
而和珍公主刚烈性情没准会把萧华的心抓得牢牢的。
不过,有萧华各方都看好的金龟婿在,太子殿下的实力要增强许多,毕竟和珍公主是皇后一手养大的。
阿九一边往回走,一边东想西想,父亲还挺招岳父看重的,神武帝想做父亲岳父都没做成呐,外祖父每次面对父亲都是端着严肃面孔,父亲也战战兢兢的,仿佛抢走了外祖父最宝贵的东西。
也是,娶走母亲不就是抢走了外祖父的掌上明珠?
有一日她成亲,爹会不会也对女婿百般不顺眼呢,真想看看自己出嫁时爹的样子。
“九小姐。”
“刘大人。”
阿九停下脚步,“你有事?”
刘铁成讪讪一笑,并没穿着自己最爱的锦衣卫官服,“陆大人在茶楼等九小姐。”
“没空。”
阿九越过刘铁成向家走去,刚才故意吓唬她就不提了,陆叔叔从山东调查回来好些天了,阿九想打听具体的详情几次让人递话求见陆叔叔,可他根本就不出现。
她还有脾气呢。
灵韵灵珊向;刘铁成怂了怂肩膀,暗示自己无能为力。
刘铁成不敢勉强九小姐,垂头丧气耷拉着脑袋向不远处的茶楼走去,突然背后传来九小姐的话语,“帝都风大,陆大人若没要事的话,最好寻个山明水秀地方调养调养,他印堂发黑,气色不怎么好。”
说到最后,九小姐的声音透着一股愤怒冷冽,似诅咒陆大人,又似生她自己的气。
刘铁成回头,九小姐苗条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消失了。
能看到陆大人印堂发黑,气色不好?骗谁呀,谁不知道陆阎王是带面具的?
“这对冤家!”
他们闹别扭,苦得还不是身边的人?
最近几日陆大人的确是休息不好……还不是晚上不知所踪所致?
静谧的茶室中,陆阎王不意外的只见到刘铁成,不过他却把茶杯握得紧紧的,嘴唇也微微抿紧,好像怕刘铁成露出同情之意,他直接起身,“备马,去法华寺。”
刘铁成默默的跟上,坏心的在陆大人踩马镫上马时把阿九最后说得话转告。
骑射出众的锦衣卫指挥使陆阎王以极为别扭的姿势爬上了马背,是爬上去的!
当然刘铁成也没得好,被陆阎王轻抽了一马鞭,“扣三月的俸禄。”
刘铁成揉着被抽的肩头,咧嘴无声的笑了,陆大人只留给他一个‘萧瑟’的背影,其实陆大人心里指不定怎么欢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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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弥陀佛,贫僧恭迎陆施主。”
再临获得新生的法华寺,陆阎王便是带着面具,眼底也流露出些许的不同,“方丈大师不必陪我。”
“有吩咐,陆施主只管开口。”方丈依然是慈眉善目的模样,眼见陆天养走到当日住过的禅房,高声道:“陆施主受足十六年的苦,延续生命,理应比旁人过得更好,往事随风飘散,值得在意的始终是身边的人。”
陆天养缓缓的闭上眼睛,就是在廊下,她拽着自己的袖口……认真迷蒙的模样如同魔咒一般刻在他心上。
他以为自己对她好是报恩,是对晚辈的疼爱。
可今日神武帝说要为她抢男人回去,他……他想封上神武帝的嘴,或是就让神武帝把他抢走。
法华寺的佛堂供奉着一块无名的灵牌,供桌上放着贡品以及长明灯,陆天养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默默祷告,进上香烛后,陆天养从蒲团上起身,走出佛堂。
法华寺方丈适时出现,“恭喜陆施主。”
阳光了落在陆天养眼底,如同碎金一般闪烁着,挺拔如松柏的身躯冰雪渐渐消融,抬手挡住阳光,银鹰面具上拉出一道剪影,“她是她,莫兄是莫兄。”
“咳咳,这不合适吧。”
“……”
陆天养狐疑的看着方丈。
“陆施主眼下最大的难题就是唤莫兄为莫叔叔!”方丈含笑稽首,“阿弥陀佛,贫僧看过她的面相,大富大贵之相,她及笄后便会出阁,命中注定早嫁,陆施主,时间紧迫呐。”
不足两年,陆天养有点后悔为一点点小事纠结这么多天,白耽搁功夫。
他没理会方丈的调侃,点头道:“的确紧迫,长公主很快会安排他们一家外放。”
如此燕国公才能使劲折腾,莫家老太太也会动分家的心思。
方丈是世外高人自然不会关心世俗,只提供耳朵就行,陆施主腹中有沟壑,身边有谋士,不缺方丈指点建议。
那位粗狂,豪气,英勇无双的王爷一直把他当做继承人培养,去年方丈见陆施主穿着锦衣卫的袍服差一点以为认错了人,不过世上也没有几个倒霉蛋中焚蛊之毒。
正因为放不下才陆施主才回到京城,也正因为回来才能遇见命中注定的人,顺便渡过生死劫。
方丈默念佛号,天心仁慈,总会给世人留有一分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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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阳侯府邸,莫昕岚从莫隽咏手中夺走书卷,“哥哥,您倒是说话啊,莫不是表妹还委屈了你?外祖父和大舅舅还等着好消息呢。”
莫隽咏揉了揉额头,“二妹妹,我的婚事自有父亲做主。”
“父亲怎么都不会同意舅舅家表妹进门的。”莫昕岚说道:“我们先定下来,然后我去说服父亲。”
“既然如此,你同我说有用吗?”
“哥哥……同舅舅亲上加亲,您不高兴?”
“第一我把表妹当做妹妹看待,一直没有多余的念头,第二舅舅行事非我所喜,官场上需要妻族支持,我同舅舅见解不一致,彼此难免生怨,第三二妹妹也该明白,若不是父亲封爵,表妹也看不上我,我虽然不才,可也不想将来的妻子只看重汝阳侯爵位。”
莫隽咏一本正经的说道:“最重要一点,我不想侯府不得安宁,父亲请封世子的折子已经递上去了,二妹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非要把外祖父一家牵扯进来?”
莫昕岚脸色白了白,柔声说:“就算哥哥被封做世子,将来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您没看父亲很宠母亲吗?对母亲肚子里的孩子也格外的喜欢,咱们除了外祖父一家外,还能靠谁?”
“父亲不会做出废长立幼的事情。”
莫隽咏回道:“还有九妹妹,你为何就不肯相信九妹妹?她做得还不够让你放心?”
“她现在对哥哥好,是因为哥哥是父亲唯一的儿子,等她有了嫡亲的弟弟后……她……”
“她嫡亲的弟弟,不也是我们的弟弟?”
“哥哥!那怎么一样?我们不是一个肚皮里爬出来的。”
“莫怪父亲要把你关起来读书。”
莫隽咏神色失落,“你不仅不相信九妹妹和父亲,还不肯相信我,在你眼里我只能靠着爵位和父亲的余威恩萌活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