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阿黛的入梦。
桂园,琵琶亭,太月湖。
一弹流水一弹月,半入江风半入云。
小青一身青衣站在太月湖上,湖下波涛汹涌,虾兵蟹将,我武威扬。
琵琶亭上,法海一身月白僧衣,手中的法杖直扣地面:“青鱼妖,莫要执迷不悟。”
“呸,你这秃驴,我看是你执迷不悟,待我先救出我姐姐再同你算账。”小青凶蛮着一张脸,恶狠狠的瞪着法海。
“是白娘自己同清泉真人定下的约定,一诺既成,便成道印,若是毁诺,雷劫之下便是魂魄也不得留。”
修行之人,不到万不得已,决不随便做出承诺,凡人一诺千金还只不过是一种说法,而修行之人,一诺千金那是要受天道所制的。
上断头台一事是白素贞亲口答应了清泉真人的,那就要守诺。若是小青去救白素贞,纵然可以救出,但诺言既毁,天道杀伐,雷劫必致,白素贞依然难道一死。
这事情小青又岂能不懂,只是实在气愤,又着急,再加上妖修本来就多了一份任性妄为,无计可施之下,小青自然不管不顾了。
此时被法海说穿,想着自家姐姐是怎么也救不得她了,小青情急,又恨法海多管闲事,情绪激动之下,湖中水波更有翻江捣海之势:“那先就先杀了你这个多管闲事的秃驴。”
小青说着,两手朝湖面上一拍,立刻的湖水冲天三尺三的朝着法海扑了上来。
法海禅杖朝着天空一划,立刻的那湖水便倒退回了湖里。
“你杀不了我。”法海淡定的道,一条小小青鱼还耐何不得他。
“你给我等着,这账我终有一日要跟你算。”小青愤愤的道。
“好,我等着。”法海依然淡定的道。
“大师,你作茧自缚了。”法海话音一落,阿黛这边便云淡风轻的道。入梦即是神游,阿黛早在这太湖边看了好一会儿了。
都说了修行之人千万不能随意承诺的,而刚刚,法海无意中就应下了跟小青的约定,就算是一种承诺了,两人之间就有了因果,这段因果怕又要纠缠法海几世了。
法海为什么要一直纠缠于白素贞和许仙之事,那正是他陷于曾经传说中的因果之中,他要度化了许仙,便是为了要全因果。
而白素贞之所以答应清泉真人上断头台,也正是因为这段因果,也是许白二人这段人*妖恋的劫。
若是白素贞度劫成功,毫无损伤的下了断头台,那她和许仙就摆脱了这段因果,以后法海再要干预,便是他违了天意。
而若是白素贞渡劫失败,真命丧断头台上,那许仙必然心灰意冷,说不得便如传说中那般出家为僧了。如此,便是法海全了因果。
总之一句话,这回白素贞上断头台之事不管成功于否,法海都能脱离这段因果,以后这段因果再不能阻碍他的大道。
只可惜,这边因果还未完全了解,法海无意中又同小青有了承诺,两人之间有了因果,这因果不解,法海的大道将愈行愈远……
所以,阿黛说法海作茧自缚了。
法海太专注于同许仙白素贞的因果,却忘了小青。
此时法海听着阿黛的话,微愣了一下,随后脸色大变,自也明白了其中关键。
“我送大师一首偈:削发辞家净六尘,自家且了自家身,仁民爱物无穷事,原有周公孔圣人。”阿黛朗声的道,湖风将声音吹的很远。
“阿弥陀佛。”法海长长的唱了一声诺,随后身形拔起,嗖然远去。
小青妖性任性,她不求什么大道,只求活的自在,对于因果却并不在意。何况,若是自家姐姐这次能活那还就罢,若是真出事了,那她生生世世也非法海偿命了不可。
什么因果,什么缘法,她一肩承担就是。
小青站在湖边,青衣长剑,亦有着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
“青鱼姐,你身上是不是还有钱塘百姓的万民信?”阿黛这时突然问道。入梦里,阿黛见过这封万民信,可今日堂审之上,白素贞先是生孩子,又马上应承了清泉真人的约定,至始至终,阿黛都未曾见许仙这边人呈上万民信。
“是的。”小青回道,突然两眼一亮:“阿黛,你是不是有办法救我姐姐?”
“也说不上办法,只是尽力一试。后日,昭妃娘娘会去菩提寺上香,青鱼姐可持万民信求昭妃娘娘,虽不一定能勉罪,但保得白姐姐一命总是可以的。”阿黛道。现在还在大赦天下之期,牢中的死囚尚能免得一死,更何况小青手中还有万民信。
皇帝这回这么大赦天下为的什么,还不就是为着多施点恩惠,以保佑能在升仙台上升仙呢。
虽然阿黛估计三日后白素贞必能安然无恙,但世事倒底难以预料,人又岂能尽算天机,多做点准备,大不了,白素贞最终仍如传说中那个被压雷峰塔下,到时再由她的儿子救她好了。
“好,我必会去菩提寺的。”小青重重点头。
晨光微露,阿黛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湖边。
第二天,小青便上了菩提寺。
三日后。
二月春风似剪刀,断头台上,因着常年见血而形成的暗色斑块在春风之下泛起了苔绿。
一大早的,这里就人山人海,白素贞今日要在这里砍头了。
阿黛这时陪着许娇容和李捕头也站在人群里,两人是在昨天刚刚赶到京城,没成想就要面对这一幕,实是悲愤已及。
“这该杀臭小子,怎么就不在他娘的肚子里多呆几天呢?”许娇容抱着才出生不过三日的小娃儿,红着眼愤愤的道,边抹着泪,在她看来,今日白素贞是必死无疑了。
“你也是的,小娃儿懂什么?”李捕头红着眼道。
断头台上,白素贞一身白衣,坦然自若。许仙也是一脸平静的陪着。
转眼午时三刻,突然就起风了,原来有些明媚的天空腾起了层层雾霭,雾霭越聚越厚,被风卷着,便是风起云涌之势。
“午时三刻到,行刑。”此时,司辰官大声的报道,一边刽子刀举起亮晃晃的大刀。
许多人已经闭上眼睛不敢看了。
“哇……”人群里传来一声大哭:“白娘娘是好人,我不要白娘娘死。”是那个当初白素贞在山塘河里救起来的小女孩子。
小女孩一哭,钱塘千里追随而来的百姓也都跪在地上:“不能杀……”
“午时三刻,行刑。”台上司辰官再报。
刽子手手上的刀高高的举起,就在这时,所有人的突然感到眼前一晃,随后这种晃荡越来越厉害,众人都东倒西歪了起来。
“不好了,地震了,地震了。”终于,有人惊孔的叫了起来。
“往后退,往后退,后面不震。”站在后面的人大声的道。
此时,围在断头台前的人急忙往后退,果然,退到后面,地面就不震了,再看那断头台,此时整个断头台都在摇摇晃晃的,台上的众人也都站不稳,摔倒在地上,那刽子手更是连刀也握不住了,更别说行刑了。
“世人开口说神仙,眼见何人上九天,不是仙家尽虚妄,从来难得道心坚。有人问我修行事,云在青山月在天。”闹市之中,一邋遢道人穿街而过,他的声音并不显,却尽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里。
道人过后,街上便又响起一阵马蹄声:“圣旨到,刀下留人……”
就在这时,震动的地面平复了,断头台上,除了倒在地上的桌椅,一切归于平静。
随后一骑青衣侍卫就打马而来,直奔上断头台:“……白素贞虽然有错,但更有功,功过相抵,正蒙圣上大赦之时,故赦白素贞免于一死……”
而此时,午时三刻已过。
白素贞依然好好的站在断头台上。
天意否,说不清道不明,但白素贞已经赢了。
白素贞和许仙相视一笑,两人携手走下断头台,白素贞从许大姐手里接过小娃儿。
“走走走,回客栈去,咱们好好聚聚,吃他一顿。”李捕头高兴的拉着许仙冲着许娇容道。
“你就知道吃。”许娇容瞪眼,不过,众人脸上俱是喜笑颜开。
阿黛同赵昱也是相视一笑。
不远处,一家酒楼里,一群士子正喝着酒,阿黛侧眼过去,正好从敞开的窗户看到里面,颜生,宁采臣,安修之还有赵珽等并着几个士子正吃着酒,边上一个人正跟拿着一卷东西,跟他们说着话。
那人一身光鲜,颇有些派头,只是阿黛的眉头却皱了起来,若是她没看错的话,那人正是前段时间还是过着半乞讨半帮闲日子的齐三。
连口饭都混不上的齐三!!
“你在看什么?”赵昱好奇的问。
“二哥,你看那人……”阿黛伸手指着,只是此时,从敞的开的窗户那里却看不到齐三了。
“哈,哪个?是宁采臣和安修之他们,这后日就要考了,考前倒是要松泛松泛脑子的。”赵昱朗笑道,他看到的自然只是宁采臣等人。
此时,酒馆里的安修之等人也看到赵昱了,没一会儿赵珽快步出来:“堂兄,大家请你去喝一杯。”
赵昱看了一下阿黛。
“你去吧。我先回去就是了。”阿黛冲着赵昱道。随后阿黛却又状似无意的问赵珽:“刚才我们看着还有人站在边上跟你们说话的,那是谁啊?”
“哦,是一个兜售考题的,说是有历年来的押题高手押的题。”赵珽道。
“理他做什么?这些都是骗人的。”赵昱没好气的道,他虽然没有参加会试,但从府试,院试,乡试起,每次考前,都有那押题高手出现,就是为了骗点钱。而到了会试,这种所谓押题高手押的题就更多了,众人都已见惯不怪了。
赵珽又笑道:“是不理他,不过这人做生意挺有趣的,先给我们每人写了题,说是暂时不收钱,若是真押中了再收钱。大家只当一乐。走,吃酒去。”
赵昱便吩咐赵炳送阿黛回府,他则跟着赵珽过去吃酒了。
只是阿黛听着赵珽,却是琢磨着,齐三的出现很奇怪。
“赵炳,你去打听一下一个叫齐三的人,他身边有一个老婆婆,曾因老婆婆的蛇伤在永和堂闹过事情。”回到恭王府,下了马车,阿黛却又冲着赵炳道。
“是。”赵炳应声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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