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莲的事情这便算是过去了。
当着康康的面,筱雨没有再提。康康也没有在筱雨面前提起此事。
除了圣域中的人更加自省之外,和以前倒也没有什么区别。
康康仍旧跟着楚彧去听西岭的大小朝会,学着楚彧的样子处理事情。
楚彧同筱雨说,康康独自处理事情的能力可谓是日新月异,臣子们提出来的意见,他都有很准确的判断能力。
康康这般能干,对楚彧也是一个不小的压力。
有康康坐在圣殿高处,臣子们也习惯了康康会出言相问,往往会有臣子直接禀报到康康面前,而跳过了楚彧。
那种时候,楚彧心里还是会有些复杂。
一方面是对自己儿子的骄傲,另一方面又觉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没有什么用武之地了。
康康才五岁啊!五岁的孩童,竟然就能独当一面。
他五岁的时候在做什么呢?
楚彧忍不住私下里和筱雨说。
“我一直以为我小时候的经历已经远有别于寻常人的经历了,没想到跟康康一比,还是小巫见大巫。”
楚彧叹道:“我五岁的时候,虽说比寻常孩子要早懂事一些,知道楚国公府里有些猫腻,却也做不到像康康这样,一件事情摆在他面前,他就能通过分析、推断从而而出结论。如果我有他这样的智慧,说不定我不用离开楚国公府,就能帮着父亲母亲在楚国公府里站住脚跟。”
筱雨轻轻推了推他的脸,笑道:“你这是觉得自己被自己儿子比下去了,有点儿抹不开面子?我怎么听着听着,你这话里满是酸味儿。”
楚彧不置可否。
他轻轻给筱雨揉着脚。
筱雨已到了孕后期,临盆的日子就在开春。双腿有些浮肿,脚还常常酸痛。楚彧每天都会给筱雨揉揉脚,让她能舒服一些。
夫妻俩半躺在床上,楚彧说道:“我估摸着,照康康这样进步的速度,说不定不用等到他成为十几岁的少年,我们就可以完全丢开西岭的事情,将全部西岭朝政的事交给他来处理。”
筱雨皱眉道:“那可不行。至少也要等到康康十二三岁,我们才能离开他。”
从前觉得十二三年甚至是十六七八年,都只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可自从见到秦晨风那一拨大晋来的亲朋好友之后,便觉得哪怕是三五年,都很难熬。
有时候想念起在大晋的亲人来,那种归心似箭的心情,恐怕只有他们彼此才能明白。
但尽管如此,筱雨作为一个母亲,也不可能就此放任孩子不管。
孩子总有一天会离开,但在他还没有完全长大之前,筱雨如何能放开手?
“在康康面前,你可别说这个。”筱雨对楚彧道:“要是让康康知道了,指不定他又会生出什么想法出来。”
楚彧挑挑眉道:“怎么,你怕他知道了,硬赶了我们回大晋去?”
“那可说不准。”筱雨哼哼一声,道:“康康这孩子是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说到这儿,筱雨倒是顿了顿,道:“你还记得咱们收到大晋来的家书时的情景吗?”
康康写给大晋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的信,在秦晨风等人走过后不久,终于得到了回信。
颜氏和宋氏都不是蠢人,她们不会想着楚彧和筱雨到西岭是去享福的,两位母亲都做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写的信上便也多半有顾及着咸宁帝的地方,遣词造句上便显得有些公式化。
不过那些问候的话语看得出来却是出自肺腑的。
筱雨那会儿正是孕吐反应最厉害的时候,看到这样的信自然被勾起了她对双亲的思念,于是忍不住伤心地哭了,楚彧柔声劝慰了好久方才让筱雨将泪意给收了回去。
康康几乎是没有哭过,他从生下来到现在就只哭过那一次。见到筱雨这般,康康却都红了眼眶。
他抱着筱雨的胳膊对筱雨说:“妈妈放心,妈妈会回去见姥姥姥爷的,我亲自将妈妈安全送去见姥姥姥爷。”
秦招禄和宋氏在信上也对外孙诸多问好,筱雨同康康讲他的姥姥姥爷是什么样的人,康康都仔细地听着。
也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承诺了筱雨那样一句话,康康学习起来更加用功了,不管谁劝他都好似不知疲惫似的。
看的书越来越多,懂得的知识也越来越多。
筱雨跟他说天体的常识,告诉他并不是天圆地方,所有人都生活在一个球的表面上,告诉他三分陆地七分海洋……
康康听得入迷,总会问筱雨很多相关的问题。
有些问题筱雨答得出来,有些问题筱雨却答不出来。
康康如饥似渴地汲取着人类文明的所有智慧和知识。
筱雨担心,康康是想要早一日接过西岭的重担,然后好让他们能够回大晋。
“……你知道吗,在我们的那个时代,历数众多位皇帝、君主,很多都是有多重身份的。比如有的皇帝是书法家,是画家,是军事家,是政治家,是文学家,是天文学家……看到康康,我总算明白为什么一个人在取得至高地位的同时,却还能让自己的技艺发挥到顶峰。”
筱雨侧躺着对楚彧道:“那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拥有常人无法想象的知识来源。他们有最完备的书籍,有最优秀的老师,所有最好的东西都捧在他们面前。他们只需要比寻常人努力多那么一点点,就可以达到寻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筱雨轻叹一声道:“康康有这样的条件,他更天赋异禀。这个家孩子将来会有什么样的成就……我无法想象。”
筱雨轻声对楚彧道:“我有时候甚至想……会不会有一天,他强大到,连我心里都止不住恐惧的地步。”
楚彧伸手揉了揉筱雨的耳朵,说道:“你啊,怀了孩子就是喜欢胡思乱想。康康和旁人不一样,他是和我们骨血相连的人。退一万步说,就算他强大到了让我们心里都忍不住觉得恐惧的地步,那又如何呢?这改变不了他是我们的儿子这样一个事实。”
筱雨莞尔一笑,对楚彧道:“如果康康真会成长到那样的地步,你这个做父亲的不知道有多骄傲多自豪。”
“那是当然。”楚彧扬眉道:“不单我应该这样,你这个做母亲的也应该这样才对。”
筱雨笑着点头:“是,你说的都对。但是有一点我还是要坚持。”
“十二三岁,我知道。”楚彧无奈道。
筱雨轻哼一声:“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啰嗦了?”
“算不上啰嗦。”楚彧笑道:“你还没有到啰嗦的年纪。”
筱雨轻声说:“康康十二三岁的时候,我也差不多三十好几了。想想那时候,恐怕又要感慨光阴似箭。”
“想那么多。”
楚彧指了指筱雨的肚子:“现在该想的是这个。”
“这孩子安静。”
筱雨顺着楚彧的手看向了自己的肚子,对楚彧笑道:“他很乖,每日几乎是定了时间胎动,是个文静的孩子。”
“康康,骐儿骥儿,他们三兄弟谁不文静?”
楚彧摸了摸下巴:“我早几年人也挺豪放的,怎么儿子们的性子都那么内敛,全都像了你。”
“像我哪儿不好了?”筱雨横了他一眼说道:“再者,孩子们都还没有长大呢,尤其是骐儿骥儿,还这么小,哪里就能看出他们的性子了?”
楚彧笑道:“哪儿看不出了?骐儿还爱叫人一些,骥儿有时候在他面前他都不爱搭理人。”
“孩子们不肯搭理你,你该问问你自个儿。”筱雨轻笑道:“谁让你平时那么忙,都不怎么和孩子们在一起?他们觉得你陌生些也是正常的。”
筱雨得意道:“骐儿骥儿面对我的时候就很喜欢叫人。”
“你就高兴吧,等他们更大些了,特别喜欢粘着你的时候,你才知道什么叫麻烦。”
楚彧幸灾乐祸地一笑,筱雨也不搭理他,看向自己的肚子道:“宝宝,等你出生了,就粘着妈妈也没关系。妈妈不像爹爹一样,会说你麻烦。”
仿佛是在回应筱雨似的,筱雨的肚子上忽然凸起来一块。
筱雨对楚彧扬了扬下巴:“看,他有回应。”
楚彧将耳朵贴了上去,听了好一会儿,轻笑道:“你别唬我,这孩子每天差不多都是这个时候胎动的。他恰好胎动了而已。”
筱雨道:“那怎么就那么巧,早不动晚不动,偏偏在我刚说完的时候他就动了?”
筱雨将手搭了上去,对楚彧扬眉道:“再试试?”
“好啊。”楚彧同样扬眉回道。
筱雨便柔声对着肚子说道:“宝宝,等你出来了,和妈妈亲,不和爸爸亲,好不好?”
肚子顿时鼓起一块,看位置应该是孩子的脚。
“你看!”
筱雨指着肚子,理直气壮地对楚彧说道。
楚彧惊讶地将手放到了方才鼓起的那个位置,小心地说道:“宝宝,能听到爹爹说话吗?——啊!”
楚彧惊叫一声,瞪大眼睛看向筱雨:“他踢我!”
“谁让你摸他了?”筱雨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我们宝宝才不稀罕你摸他呢,谁让你说他是麻烦的?”
“不麻烦不麻烦。”
楚彧顿时喜笑颜开,静静地将耳朵贴在了筱雨的肚子上,脸上的笑容看着醉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