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雨很不耐烦那中年女奴动不动就跪的举动。
她出声道:“在我面前别动不动就下跪,我看着挺不舒服的。有什么话,站起来回。”
中年女奴只能讷讷地站了起来,筱雨看向咬着唇的阿悛,问道:“你回答我,你经常挨打吗?”
阿悛轻轻地点头。
“为什么打你?”筱雨很不理解。
虽说奴隶挨打,几乎都是常事。但阿悛年纪虽然小,看起来却是很沉稳的人。做事要是做得好,又哪里会挨打呢?
阿悛缩了缩肩膀,轻声道:“我不知道……”
“是还不知道,还是不能说?”阿悛的眼神闪闪烁烁的,筱雨一看就知道这孩子是在撒谎。
这群奴隶里面,阿悛长得算是十分干净俊秀的。会不会是因为这个缘故,同他一样的可怜人方才对他也有敌意?
阿悛摇着头咬着唇,看上去十分为难。
筱雨微微坐直了身体,道:“那我换个角度问。在这些奴隶当中,你的年龄是最小的。为什么你也会被选了来我这儿?”
楚彧坐在筱雨身边,见阿悛面上越来越为难,不由开口道:“算了,他不想说,就不用逼问他。如今他在我们这儿,我倒要看看谁敢打他。”
筱雨叹了一声,对阿悛道:“算了,你下去吧。”
筱雨又看向郭嬷嬷,道:“嬷嬷,帮他敷敷药。”
“是。”
郭嬷嬷也心疼阿悛这么个半大小子,牵了他往屋里去。
阿悛默默被她牵着,忽然回过头来看了楚彧和筱雨一眼。
“去吧。”筱雨挥了挥手,道:“上了药好得快些,你也没那么遭罪。”
郭嬷嬷将阿悛带走了,那中年女奴却还留在这儿。
筱雨看向她,道:“阿悛不肯说,你来说吧。我看你一直都护着她,你是她的母亲?”
中年女奴却是摇头。
她狠狠咬了牙,筱雨都能看到她将嘴唇咬破了,有一抹嫣红溢了出来。
“圣母……”中年女奴对着筱雨重重地磕了个头,道:“求圣母……救阿悛!”
中年女奴对筱雨行了如此大的一个礼,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筱雨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
“救阿悛?”筱雨皱眉望向她:“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女奴趴伏在地上,哽咽地说道:“奴下……奴下是阿悛的姨母。阿悛他,他是奴下的妹妹和弦客大人的孩子,可是弦客大人不认阿悛,阿悛……”
女奴说着便哭了起来,筱雨张了张口,问道:“弦客大人是谁?”
女奴一顿,赶紧回道:“弦客大人是我王的血脉,我王是弦客大人的父亲……”
筱雨顿时奇怪道:“既然阿悛是皇族之子,为什么会被当做奴隶一样使唤?”
女奴嘤嘤哭泣道:“弦客大人认为奴下妹妹玷污了皇族血统,并不承认阿悛是皇族之子。圣域奴隶们见此便对阿悛多有敌意,寻常时候打骂也是常事……”
楚彧和筱雨对视一眼,两人心里都有了计较。
如果阿悛的身世真的是如此的话,那奴隶们攻击他便能有依据。
奴隶们嘴上不说,心里对这些所谓的皇族贵族之人,肯定有很多意见。但他们无法反抗,便将仇恨之心转移到了阿悛这个本也该是皇族之人的小孩身上。阿悛遭到的恶,会让他们心里自动认同为,皇族之人也被他们踩压在脚底,从而感到一种报复的快感。
人的劣根性,向来如此。
筱雨叹了一声,又问女奴道:“那阿悛怎么会到这儿来?我瞧着,你们这些来的人当中,就只有阿悛最小。”
女奴道:“前来伺候圣父圣母的,都是被选出来的。阿悛是奴下执意要带着来的,陌大人没有反对。”
顿了顿,女奴解释道:“陌大人是管奴下们的人。”
也就是管家了。
筱雨点了点头,看向楚彧。
楚彧沉声道:“你让我们救阿悛,是何意?”
女奴闻言哭泣道:“弦客大人曾说,阿悛活不过十四岁,除非有贵人相助……这也是弦客大人不肯承认阿悛的原因之一,弦客大人认定阿悛是被佛祖抛弃的短寿之子……”
女奴再次给楚彧和筱雨磕头,道:“恳求圣父圣母,将阿悛带在身边,助他度过十四岁的坎劫。”
楚彧和筱雨面面相觑。
西岭的人的确很信奉他们认为的佛祖的“命定”一说,但筱雨左看右看,阿悛都不像是个短寿之人。
可面对女奴这般近乎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哀求,筱雨还是说不出拒绝的话。
正好这时候,郭嬷嬷带着上药完毕的阿悛回来了。
“阿悛,快,快一起求求圣父圣母……”
女奴急切地招着阿悛与她一起跪地,阿悛一言不发地跪了下去。
“……起来吧。”
筱雨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面对这么一个身量都还未长齐的孩子,她根本就狠不下心拒绝。
“阿悛可以待在我们身边。”筱雨道:“至于他能不能度过你说的那什么……十四岁的坎劫,那便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了。”
阿悛一惊,大概是没想到筱雨竟然会答应他姨母的哀求,正怔怔地望着筱雨。
女奴则是感激涕零地不住道谢,磕着头一个劲儿念着“谢谢圣母”。
“行了,天色也晚了,都去休息吧。”筱雨轻声道:“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筱雨抱起康康,康康睁了睁眼睛,对着筱雨张了张口,好像是在打哈欠。
楚彧去泡汤浴,筱雨便和郭嬷嬷一起给康康洗了个澡。
这是楚彧和筱雨在西岭圣域里睡的第一个晚上。
大概今日的所见所闻对他们是个不大的冲击,两人躺在床上,一时半会儿的也睡不着。
都知道对方失眠,黑暗之中楚彧拉着筱雨的手,轻声道:“别想太多,不管明天是个什么样的格局,今晚总要好好休息才行。”
筱雨点了点头,翻了个身对楚彧笑道:“之前怀着康康的时候,连翻身都没办法随心所欲。现在能想往哪边翻便往哪边翻,感觉真轻松。”
楚彧笑了笑,伸手抚上筱雨平坦的腹部,道:“还疼吗?”
“不疼。”筱雨将手覆在了楚彧的手上,笑道:“有时候我也还会伸手摸一摸,等摸了个空才会想起来,啊,原来康康已经出生了。”
康康被放置在床边的摇篮里,筱雨坐起身去瞧他,见他已然安然地睡着了。
筱雨笑了笑,复又躺了下去,对楚彧道:“康康真是个省心的孩子,不吵不哭不闹,连尿了拉了也会哼唧。”
她撑起头问楚彧:“你说,康康是不是真的早慧?”
楚彧应了一声,笑道:“这得等康康大一些才知道。”
筱雨枕在了楚彧的臂弯,笑道:“我现在就在期待着,康康叫我们爹、娘的时候。我听说聪明的孩子,有七八个月大的时候就会开口唤人的。你说,康康什么时候会叫我们爹娘?”
楚彧无奈地道:“开口一个康康,闭口一个康康……你也不怕康康在睡梦之中被你给念叨烦了?”
筱雨吐了吐舌,轻声道:“我就是觉得,有了康康之后,好像整个人都完整了。”
楚彧轻笑道:“这是不是叫,有子万事足?”
筱雨闷笑一声,轻抓着楚彧的前襟,道:“圣域里的气候和圣域外完全不一样,不知道大家适不适应。要是这温热草能够大量培育就好了,这样搭个棚子,冬日也能吃上新鲜的蔬菜瓜果。”
“在圣域里应该可以。”楚彧沉吟道:“不是说这种草在圣域之外的地方无法种植吗?”
“是啊……”筱雨凝眉沉思道:“你说,为什么圣域会这么特别?”
“是邪门儿吧。”楚彧皱眉道:“总觉得这个地方很邪乎,这般违反常理,我觉得不可能持久下去。”
筱雨忽然疑问道:“西岭应该也存在了很长时间了吧?”
楚彧点头道:“嗯。你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个?”
“如果是存在了很长时间,那圣域应该也存在了很长时间。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圣域都没有出问题,那也算坚持很久了。”
筱雨轻声道:“我觉得这个地方,应该不会那么轻易就崩坏。”
但不得不说,圣域真的是个很奇迹的地方。
第二日清早,筱雨起来给康康喂了奶。
女奴带着阿悛静候在角落,等着筱雨吩咐。
郭嬷嬷已去厨下给筱雨做月子餐了。
筱雨抱着康康逗弄着,阿悛不住朝着她这边往,看向康康的眼神里满是柔情和希冀。
筱雨迟疑了一下,还是让阿悛近前来,让他抱一抱康康。
阿悛紧张地照着筱雨说的,托住了康康的后颈,将他横抱在了怀里。
如果照女奴的说法,阿悛便是西岭王的孙子。楚彧也是西岭王的孙子,他们便算堂兄弟。
那康康,自然也是阿悛的侄子。
阿悛抱康康的手法并不熟练,但却十分谨慎小心。
筱雨瞧了一会儿觉得他抱着没问题,康康在阿悛的怀抱里也没有烦躁的情绪,便放心地让阿悛坐下来,免得这般抱着他,阿悛太僵硬。
女奴见筱雨对阿悛神情温和,明显地松了口气。
她送上了甜糕,讨好地对筱雨笑了笑。
筱雨点了个头,拿了块甜糕问道:“你们在圣域多久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