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膳馆的事情王家太太在第一时间便知道了,起初的诧异之后,心思敏锐的她很快便意识到,这或许是有人眼红药膳馆生意好而使的毒计了。药膳馆是做吃食生意的,在食物的安全方面绝对不会那么马虎,因为出了一次事故,这门生意就铁定做不下去。秦筱雨这个姑娘她虽然只见过一面,但还是有两分了解的,那样一个姑娘绝对不会在这个问题上那么粗心。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王家太太想着,筱雨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小姑娘,遇到这样的事情难免也会着急发慌,求助无门。但紧接着她听说了筱雨在面对孙家时的种种举动,这才惊觉这个姑娘可能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坚强百倍。
很快,衙门将要开堂审理孙朋之死案子的消息传了过来,王家太太想着,这个时候筱雨应该有点儿举动了,结果见她还是按兵不动。
通常来说,遇上这样天大的事情,能动用上所有的关系都巴不得动用上所有的关系。筱雨在镇上没有根基,是半道上才从村里来镇上的,也不会认识多少可以对她有所帮助的人。王家太太自认为他们王家还算是有些地位,筱雨也是来过王家的,这个时候病急乱投医,总归会来王家试试。但王家太太左等右等,仍旧是没有等到筱雨这人。
王家太太也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心理,她期盼着筱雨会上门来有求于她,但筱雨要是真来了,她可能又会觉得失望。可筱雨要是压根儿就不来,王家太太却又心里高兴得意,仿佛捡到了宝一样——她现在已经暗暗比着看儿媳妇的眼光来瞧筱雨了。
王谦来回踱了好几步,还是忍不住凑到王家太太跟前皱眉问道:“母亲,虽然秦姑娘没有跟我提帮忙的事情,咱们私下里帮帮她难道不行吗?跟叔公那边打个招呼,让叔公和龙大人说说情……”
王家太太不赞同地看了王谦一眼:“你叔公是龙大人的上级,是整个平川郡的郡守,你就因为这么一件事麻烦他老人家,还绕了一圈,特别跟龙大人打招呼,不觉得这样做,方式有些欠妥吗?”
王谦搔了搔头,他也觉得这样做不好,但现在他也已经没了主意。
“那我们要怎么帮秦姑娘啊?”王谦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语气略有些急躁:“还有两天就开堂审理了,秦姑娘瞧着跟没事人一样,我看着都替她着急。今日她还特意跑去看药膳馆……我想她是不是已经放弃了,去药膳馆不过是想再看看她的心血罢了。”
王家太太摇了摇头,道:“秦姑娘可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她要是那么简单地就放弃了,那才是我看错了人。”
王家太太站起身,上前拍了拍王谦的肩,说:“反之,要是她这样沉稳地对待,最后还让她从这起案子里脱了身,那她的确是个人物。这样的姑娘才配做我王家的媳妇。”
“母亲……”王谦一听这话,立马腼腆地扒了扒头发,寻了个借口躲书房去了。
两日功夫很快就过去,这一日,筱雨在一家人的陪同下,带着自己的店里的伙计一同去了衙门。
上一次陈家的案子,筱雨因为余初提前给龙智巢打过招呼而免于上公堂抛头露面。而这一次,即便余初在,他应该也无法避免她要亲身上公堂的命运。
悦悦也来了,站在旁观审案的百姓当中,眼神焦虑地看着筱雨。
秦乐专程回了家一趟,告诉家中父母筱雨在镇上出了事。悦悦爹娘虽然担心,但家中杂事很多,也脱不开身。悦悦却是执意跟着秦乐来了镇上,说是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至少她会陪着筱雨面对。
昨日见到红着眼眶的悦悦,筱雨是有些诧异的。但诧异之后,心中剩下的便是满满的感动。
人这一辈子不需要交太多的朋友,有三两个知心的就可以了。她没有看错人。
随着龙智巢走上了公堂前面,坐在了公堂椅上,惊堂木握在手里重重一拍,一句“升堂”之后,捕快抖动着手里的板子,整齐地喊道:“威武……”
上头坐的是官,下头站的是民,公堂之上的规矩,见官得跪。这一声“威武”之后,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筱雨没有等级尊卑的概念,更加不愿意用双腿跪别人。但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也只能跟着蹲了下去——因为有裙子遮着,她膝盖未着地,也没人能看出来。
龙智巢叫了起,审案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
孙朋嫂子依旧是喊着冤枉,口口声声说是药膳馆害了她小叔子。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博取同情,孙朋嫂子还将她的两个儿女带了过来。小孩子不懂事,上了公堂自然觉得气氛严肃,站在两边的两排捕快很是吓人,还有高坐在上面的那个叔叔,笑都不笑一下。在惊堂木拍下的时候两个小孩儿便开始嘤嘤地哭,现在见自己娘都在哭,他们便哭得越发大声了。
筱雨略带了点同情地看了看那两个孩子。
孙朋嫂子最后肯定是要认罪伏法的,到那个时候,这两个孩子又何去何从?没了娘,爹又要努力挣钱养活他们,哪有时间照顾他们呢?他们还那么小……
想到这里,筱雨便又看向了还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嚎着的孙朋嫂子。
你起歹心要害自己小叔子的时候,有想过要是自己暴露被收押入监牢,两个孩子该怎么办吗?
筱雨轻轻摇了摇头,挪开视线,又看了一眼孙朋的哥哥,孙固。
孙固站得笔直,两兄弟从相貌上看有五分相似,只是跟孙朋比起来,孙固身形高大壮硕,大概是因为常年为生活所累,孙固微微有些弓背,即便现在他站得笔直,也让人无法忽略掉他后背的驼包。
他回来也没有找过药膳馆的麻烦,现在上了公堂也只是在最开始的时候看了筱雨这边一眼,在见到筱雨时有些意外,大概是没想到药膳馆的东家是这样的小姑娘,又或者是筱雨和他从自己妻子处听来的形容不同。
总之,孙固给筱雨的感觉是,他应该是一个十分正派的人。虽然他现在因为弟弟没了,心里有千万分的难过和愤怒,但他都没有对她这个“凶手”挥刀相向。这样的人,应该是讲道理的。
原告及“受害者”做完陈述之后,就轮到被告方的筱雨了。
筱雨往前一跪,屁股索性坐到了腿上,这样算坐不算跪。
筱雨并不像孙朋嫂子那样上来就开始哭,一边哭一边说,听得人心里十分烦躁。她口齿清楚,从她在家得知药膳馆出事,事无巨细地一直讲到衙门捕快赶来,丝毫没有赘述。孙朋嫂子边哭边说足足说了一炷香的时间,筱雨却连一碗茶的功夫都不到,就将这件事情给说完了。
龙智巢赞许地点了点头,回头去问孙朋嫂子:“李氏,秦氏所说,可是事实?”
孙朋嫂子细细想了想,筱雨说的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这也没办法否认。所以她哭噎着点了点头,又想要继续述说委屈。
龙智巢打断她,道:“本县问你何话,你直接回答便是。本县没问之事,你不用多说。公堂之上自有规矩,你若再啼哭不止,本县自可以咆哮公堂之罪给你几板子,以儆效尤。”
李氏一哽,哭声渐渐地小了。
龙智巢便又朝向筱雨问道:“李氏言说孙朋乃是吃了你店中之物而中毒身亡的,你是否认罪?”
筱雨霍然抬起头来,眼神明亮,声音清脆地道:“回大人,民女不认罪!李氏含血喷人,污蔑我药膳馆名声,已经给药膳馆及我本人造成了严重的物质和精神上的损失,还请大人明察!”
筱雨的声音很清亮,在公堂外面翘首窥伺其中情况的百姓都听得清清楚楚。
龙智巢点了点头,心想,虽然这种否认也不过是走个程序,但筱雨这话说得真的是太斩钉截铁了,让人一听就不由自主地觉得她说的是对的。
李氏当然不服,刚插嘴狡辩了两句,龙智巢就拍了惊堂木,要李氏不要插话。
“秦氏,你既说李氏污蔑于你,可有证据?”
筱雨点头道:“有。”
接下来,筱雨店中所有的伙计都来回了话,就连结巴的秦二毛也从村里赶了回来。伙计们的回话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证明药膳馆的卫生状况绝对是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的,一定不会有任何的可疑物质混在了药汤之中。
筱雨抬起头道:“大人,民女做吃食生意,当然知道食物安全的重要性,又怎么会做这样自毁招牌的事情?况且吃了我药膳馆中东西的客人很多,药膳汤也都是一个品种熬煮一锅的,除非是已经盛出来,端上桌的汤品被人下了毒,又怎么会独独孙朋一个人中毒,而其他人却毫发无损呢?我们药膳馆没有道理要毒害客人,更加没有要毒害与我们从没有关联的孙朋的理由。倒是孙朋的嫂子李氏,她有杀孙朋的动机!”
此言一出,知晓内情的人都没有什么表情,但不知道其中内情,尤其是在外围看审案的老百姓,举座哗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