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就当祁佑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吧,这是祁佑这些年为祁家攒下的家当,我现在交给你们,就当是买祁佑一个自由身了,以后,祁佑和你们祁家再无干系,老太爷,您要点脸,收下这些东西后别再来纠缠不休,我不是祁佑,不那么好欺负。”
“真是笑话,祁家生养他,他为祁家做什么事都理所应当,就是到死,他都是祁家的人,你说没有干系就没有干系?总算他还有点良心,知道为祁家攒家当,没有因为娶了个祸害就不再顾家。”
祁老太爷满心的怒气沙弥于无形,心里还升起淡淡的得意,你华氏耍再多手段祁佑还是顾着祁家的,你又能耐他何?
不过想到这箱子是华氏拿出来的,他疑心又起,“佑儿交给你时是锁着的吧?老二媳妇,你去看看箱子是不是锁着的?”
祁林氏早就心痒痒的想去看看里面都有些什么了,哪会放过这个机会,边往屋中间走边道:“爹,箱子是打开的。”
听声音就知道老二媳妇去捡东西去了,老太爷也不阻止,反倒问她,“里面都有些什么?”
抱起箱子回到原位坐下,祁林氏一样样翻看里面的东西,越看脸上喜色越重,语气中就带了出来,“爹,娘,里面有两处房契,都是几进的大宅子,住得下祁家所有人,还有三处铺面。”
待看清铺面上的地址,林氏呼吸都重了起来,颤着声音继续道:“铺面都是在主街道上,地方还不小。”
恋恋不舍的翻看了一会,林氏才放到一边看底下的东西。
原以为放在最底下的定是最值钱的,没想到只是几张银票。
“最下面是三千两银票,爹,没有了。”
“就这些?”
“是。”
还就这些……就是一直沉默的祁家三爷都忍不住抬头看了眼老父,这些折合下来已经不少了,佑儿才多大,能攒下这些已是不易,如何能要求再多?
有心想为侄子说两句,可屋内剑拔弩张的气氛让他不敢再火上浇油。
“华氏,佑儿给你时真就这些东西?”
意料中的问话,华如初一点也不觉得惊奇。
反倒是祁中然怒不可遏,说话时声音都高了几度,“爹,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祁老太爷缓缓转移了视线,看向屋子中间个子更高的那个点,脸色阴沉,“祁中然,要是你还认我这个爹就给我闭嘴。”
祁中然气得脸都白了,儿子在战场上生死未卜,家里不思量着救人就罢了,还有心思琢磨佑儿留下的家当,身为长辈却全无长辈风范,欺负小辈欺负得理直气壮。
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祁中然忍不住心底悲凉,这样的祁家,没了佑儿支撑的祁家,如何还有出头之日!
这些人眼睛都瞎了吗?
“珍妹,你扶着爹爹回屋去歇着。”
“嫂嫂!”祁珍眼眶含泪,她不要这时候离开,要是爹走了,她也走了,这屋子里还有谁能帮嫂嫂说话?
祖父怎能如此欺负人?向来心善的祖母对嫂嫂怎能这么狠心?
华如初瞪她一眼,“去。”
“……是。”
她同意了,祁中然却不同意,摇了摇头,道:“媳妇,你继续去别院住着吧,佑儿没回来之前别来这里受气。”
祁老太爷哪里听得了这样的话,抄手抓了手边的茶杯就朝着祁中然砸过去。
祁中然不准备避开,如果可以,他倒宁愿死在这里。
再也不要见到这样的家人。
可是,他身边有华如初。
倏忽间执了软剑在手,一朵剑花挽下来,杯子成了碎片,齐刷刷的掉落成一堆。
屋子里一阵死寂。
他们头一次这么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小看了人。
“老太爷,人老了就要认老,现在的您可不是我的对手。”将软剑束回腰间,华如初眼里全是冷意,“你们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祁佑对你们的好却不顾他的死活,我不能,我的丈夫我自己去救,你们只管当祁佑死了,哪日见着和祁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千万不要错认,他绝不会叫祁佑。”
视线稍做转移,华如初眼神多了些温度,“爹爹,珍妹,你们保重。”
“嫂嫂,嫂嫂……”祁珍哭得花猫一样,拉着她的袖子不松手。
嫂嫂的话她听懂了,可是怎么能……
嫂嫂都有了身孕,怎能去救哥哥,那么遥远,还要骑马。
不行,不行的……
“媳妇,你要想清楚,如果佑儿真有了万一至少还有个后,你这么鲁莽的跑去,后果不堪设想。”
“他现在还没出生就有人欺我们孤儿寡母了,如果他爹真没了,他何必出生在这世上来受这份罪,祁佑要是侥幸没死,以后我不怕没有孩子。”
那种不顾一切的坚定能灼伤人的眼,祁沈氏眼里淌了泪,死死忍着不出声。
就是再没心没肺的祁家二爷也别开了头。
“你们谁也别拦她,随她去,她爱逞这个能……”
“爹!”祁中然怒声打断他,“儿子求您,积点德。”
“没人拦得住我。”眼神淡淡的扫过屋中众人,仿佛没有听到老头儿的话,华如初说得轻描淡写,“祁家多子多孙,没了祁佑还有其他人,可祁佑只有我一个,你们不要他,我要。”
再也不愿意在这里多停一秒,华如初转身大步离开。
“嫂嫂……”祁珍不管不顾的就要追出去,祁中然一把将她拉回来死死按在怀里,声音哽咽的道,“让她去,只要是她甘愿的,让她去,你不要留她。”
“爹,嫂嫂肚子里有孩子,她会受伤的,她怎么会受得了,这一路还这么远,她怎么受得了。”
祁中然说不出话来,他何尝不知媳妇这一去会受怎样的罪,可她那样坚定,没人能动摇。
她不想人生留下遗憾,他又如何会不懂得?
华如初一离开屋子就骤然停下了脚步,沉默的看着面前意料之外出现在这里的人。
“大嫂,我和你一起去。”祁镇是眼看着大嫂进去的,他是庶子不能进这屋,下人们也全去关注屋里那一场戏了,让他有机会在门外将过程听了个清楚明白。
华如初很意外,这还是头一个说要跟她一起去的祁家人。
“我不会拖后腿,身手虽比不得大哥,但足够自保,而且我去过很多地方,恰巧雍州就是我去过的,我还知道那边的几条近路,大嫂,你带上我,我能帮你。”
祁镇说他知道几条近路时华如初便没打算拒绝,“你尽快收拾几样东西先出城。”
“好。”祁镇也不废话,快步离开。
吐出一口浊气,华如初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祁家。
她华如初发誓,以后绝不会踏进祁府一步。
回到别院时大家早已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出发。
秋谨牵着她的爱马‘奔驰’上前。
华如初接过缰绳,轻抚着它的头安抚直往她怀里钻的高大家伙,这一次不用隐瞒身份,这家伙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翻身上马,华如初环眼看向纷纷跟随她的动作纵身上马的六十余人。
“一股作气出城,不要停留,守城的人要是反应过来关了城门就走不了了。”
“是。”
深吸一口气,华如初双腿一夹马腹,“走。”
太原人听惯了马蹄的‘哒哒哒’声,除了习惯性往里靠外并没人多看一眼。
可是当听到女人的声音喊着‘驾’时,才有人觉出了这一行的不同。
“天啊,这么多女人!哪家的?这是要做什么去?”
“看领头那个,长得真好看,不过在大街上纵马疾驰,还不戴纱帽,这也太胆大了些吧。”
“你们都不认识吗?”
“没见过。”
有人斯斯艾艾的说着不太确定的话,“我好像认得其中一个。”
“快说,是哪家的?”
“我不能肯定,好像是祁府的大少夫人身边的丫头。”
“不会吧,祁少夫人不是被赶出府了吗?听说还怀有身孕,祁家做得可真丧良心。”
“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领头的那个就是祁少夫人,我有个侄女在祁家当差,有次去给她送东西时刚好碰到祁少夫人从外面回来,远远的见过一面。”
“这不可能,哪个有身孕的妇人敢骑马?”
“你这话错了,应该说太原哪个女人会骑马,她们出行不都是坐马车或者软轿吗?我看倒真有可能是祁少夫人,你们可不要忘了她的出身。”
这时又加进来一人,神秘兮兮的道:“我刚得到最新消息,太子在前线吃了败仗,和祁大公子一起被敌人困住了,祁少夫人回府去求祁老太爷,老太爷不理会,人祁少夫人没办法,挺着肚子自己去救丈夫去了。”
一席话将所有人都唬住了,很快有人打破了沉默,“这不可能,前不久才有战报传回来,太子可有本事,出征才这么点时间就夺回两城了,怎么会吃败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听说战线拉得太长,将士损伤又大,太子早就派人回来请求增兵,可这都一个月了也没人去,太子这才守不住的。”
“要真是这样就怪不得太子了。”
“快都停下来,妄议天家事,想被砍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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