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儿得出去多长时间?听说他还是骑马出去的,这大冷的天可怎么受得了。”任雅真抱着安安碎碎念,平平则安安稳稳的在华如初怀里。
他虽然还不会说,但是每当华如初在的时候,他都会时不时的看过来,手朝她挥了又挥,直到被抱走为止。
勾着儿子的小手,华如初轻声道,“他到任后除了第一次出门是坐的马车,后来便全是骑马了,兖州的官员都被他逼着学会了骑马,现在路上不好走,马车耗时又太久,他自然会选择骑马出行,娘,他虽是世家出身,却也是从小习武的,底子不比我们差,您别担心。”
哪只有她在担心啊,也不去照照镜子,看看她那一脸的愁容,任雅真摇头叹息,终是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不想总记挂着外出的人,华如初干脆将心神都放到了昌邑的善后上,她现在闲下来了一些人手,再加上阿佑不在,她不想昌邑出什么乱子让他着急,遂更用心了些。
涌来昌邑的人越来越多,华如初让人在城外选了个避风处搭起棚子,一个接一个连在一起,好歹让流民有了容身之处,施粥的地方也搬到了那里,城门总算空出来不再日日排长队了。
人越多,消耗的粮食也就越多,就靠着自己手里那些撑不过这个冬天,华如初下帖请了众位夫人过府闲聊。
“我也不和各位绕圈子,将各位请过来是想请各位略施援手,助兖州百姓熬过这一冬,不要再有民乱发生,现在不知多少双眼睛正盯着这里,他们固然是想找我家大人的岔子,但是……我不怕告诉诸位,合并兖州是太上皇的意思,支持的人很多,要是我家大人不能将兖州治理好,兖州被合并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兖州是你们的兖州,你们的根之所在,你们愿意被合并吗?
只要你们有这个心气,齐心协力助我家大人一把,将这一冬熬过去,明年开春后便是另一番景象,你们若是觉得被合并也挺好,那我无话可说,我做到现在已是问心无愧,但是更多却是有心无力了。”
在兖州扎根多年的家族都自有一套消息渠道,闻夫人做了什么在坐的不说一清二楚,却也知之甚多。
成船的粮食从扬州运来,而扬州是闻夫人的娘家所在地,就如闻夫人自己所说,做到她这程度足已问心无愧。
不说她们佩服,就是她们家老爷说起闻夫人也绝不会将她归类为普通内宅妇人。
她们也并非什么都没做,可比起闻夫人做的,那根本就是连说起都不必。
纪夫人眼神微微扫过众人,率先开口,“夫人的意思民妇明白,回去后便会叫家人盘算仓中余粮,除了留下家中所需,其余皆送至官衙中来。”
华如初脸露笑意,“量力而为就好。”
其余人纷纷响应,就算有那不甘不愿的这种时候也只能随波逐流,兖州被合并,她们不愿。
“百姓会感谢你们的,积了福德也许不会马上让你们受益,但必定福及你们的子孙后辈。”
将人送走,华如初看向自己的贴身丫头,“秋谨,你有没有觉得我越来越像个神棍了?”
“就算您是个神棍也是好神棍。”
“好神棍也是神棍啊!”华如初笑,“久叔忙什么去了?”
“小姐,老奴在。”刚才一直不见人影的华久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对于称呼,华如初都无奈了,“都说了要和其他人一样叫我夫人。”
“老奴总也记不住,你就容许老奴这么叫吧。”叫小姐就还是自家的,叫夫人就成别家的了。
华如初失笑摇头,不再说,“每户人家送来多少粮食你都记好了,将之前的全加在一起贴到城门外去,也好让百姓知道他们该感激的人是谁。”
“是。”华久朗声应下,打定主意要将自家小姐写在第一个,那些人家就算再善心,能比小姐更善吗?
“我就不用写上去了。”
“小姐……”
“久叔,我的丈夫是兖州州牧,我闷声做了别人会当我是个贤内助,可我要是哗众取宠,对他未必有利,并且就算我不说,百姓就真的不知?没必要多此一举。”
华久只得应是。
从深哥那里听了些事后,华如初便觉得自己在往迷信的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向来不信鬼神的她居然开始对深哥说的那些深信不疑。
幸好深哥早离开了,接触得再多一些,她都担心自己会成为信女。
下午,车轱辘带着水印来往于官衙,早得了消息的官员纷纷退避,不敢这时候出去承别人的礼。
华久指挥着将粮食进仓,尽量不让粮食受潮。
次日,城门外贴出了一张告示,城中富户每家出多少粮写得一清二楚。
原本还有些担心这些粮会被官员私吞了的富户抬头挺胸之余俱悄悄松了口气。
可当他们在马车内看完那张告示后皆是讶异不已,怎么没有闻夫人的名字?就算闺名不能示人,直接留下闻夫人又谁人不知她是谁?
原以为是还有一张,可几天下来却是再无动静,他们才真的确定闻夫人压根就没打算出名。
不管闻夫人是不是真如传说中的有本事,此事却让兖州的地头蛇们彻底佩服了。
可是此时,冬天才开了个头。
当洋洋洒洒的大雪再飘下来时,所有人脸上都一片沉寂。
出去二十天有余的闻佑却在这时候带着满身风雪赶回来了。
看着雪人一样的男人,华如初心疼得一抽一抽的。
秋谨赶紧吩咐了人去告知春玉,要她准备一桌热乎乎的饭菜。
又叫人抬了水进屋。
华如初闷不吭声的把男人湿了的衣服除干净,沉默着给他擦背。
——她怕一开口就泄露了她的心疼。
“如初……”
闻佑沙哑的声音让华如初猛的抬头,“你着凉了?”
“有一点,不严重。”
华如初这下是真的怒了,“着凉了你也敢冒着风雪赶回来?不要命了?”
“我想你,想平平安安。”
“……”华如初所有的话都被堵了回去,真正的思念一个人时,有何能阻?
走到外头,“再提桶开水来,不要兑凉水。”
不知是不是早有准备,水送来得极快。
华如初将手放进澡桶中倒进一小半,感觉到水有些烫手了才停止。
这个温度泡起来是有些难受的,闻佑却纹丝不动。
他现在更想让一直不正眼看她的妻子看着他,和他说说话。
“如初……”
“别说话了,先歇歇,泡了澡我让江伯来给你用次针。”
“我没有关系。”
“我有关系。”华如初用力拍了他肩膀一下,“你想传染给我,进而传染给平平和安安吗?”
闻佑不说话了,看着居然有点可怜兮兮的,被抛弃了一样。
华如初瞬间就软了,“我得喂平平奶,要是我也病了,平平就没奶水吃了,不然会将病过给他。”
“是我没注意。”闻佑抓住她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今晚我睡客房去。”
华如初久久未有回话,等到一桶开水都加完了,闻佑也泡得见了汗,华如初才道:“一人睡一头。”
闻佑眼里闪过笑意,轻轻恩了一声。
生病非他所愿,但是病了还坚持回来却是因为他想见如初想得慌,也想看如初为他着急冒火的模样。
一旦他有个不妥,如初就会围着他团团转,对平平和安安都没有往日那般重视在意,他喜欢这样。
他喜欢如初的中心点是他。
如初心里有他,他很清楚,可是当有了儿女后,如初的心却有些偏了,他无法将这些话诉诸于口,只能在行动上更多的争取如初的注意,效果,几次都是出乎意料的好。
江轩来得很快,闻佑饭还没有吃完就提着药箱进来了。
“不急,要饭后一个时辰才能用针,你先吃完。”
闻佑看了如初一眼,继续吃。
只有外出了他才知道自己现在嘴养刁了,想念妻儿之余,每每吃饭的时候他会想起家里餐桌上的美食。
没多久,华清和任雅真也来了,围着罩笼坐着闲聊。
闻佑吃完也坐了过去。
任雅真看着他,语气中不掩心疼,“瘦了不少,接下来还需出去?”
感受着岳母的关心,闻佑神情极为温和,“不用了,四郡的乱子都处理好了。”
“那就好,这大冷的天你还骑马在外奔走,多受罪。”任雅真看了女儿一眼,“你一走,如初也忙个不停,你们两还真是绝配,都做不得闲人。”
“娘,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做个只需数银子什么都不用管的闲人。”华如初立刻反驳,她现在倒是想闲,可这情况,她闲得了吗?
她还想着早点回扬州去呢!
要说最奸诈的就是皇帝,知道他们的想望,就拿这个勾着他们,让他们做累死的老黄牛。
不过,也快了。
只要过了这个不太好过的冬天,明年一切就都好了。
兖州是穷,只要她将大运河那条线路打通了,银子必定滚滚来,官府有了银子,阿佑就做什么都没有阻碍了,到那时,兖州能不好?
兖州好了,他们便能功成身退了。
过程辛苦,可想想结果,她辛苦得也甘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