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蘩回到墨月堂,一干仆人在林川的带领下前来行跪拜大礼,闹哄哄得好一阵。好不容易清静下来,回房更衣,却又轮到雨清雪清桃枝围着问长问短,连不爱说话的杏枝都说一句小姐瘦了。
好些事也不能对她们多说,她便含糊了过去,反过来问家里的事。结果,听得最多的还是姬莲怎么怎么得意,怎么怎么受宠,又怎么怎么掌了十间铺子的账。
采蘩听了一下午的莲花,可不想再听一晚上。正好,老夫人那儿派人来传,让她今晚上去澄明堂用膳。她借口先休息一会儿,言下之意请丫头们走人。
桃枝勇于说实话,“小姐,您喝了多少酒,这么乏累?要说三小姐的事如今可紧要了,您要再不管,四夫人的陪嫁就成大房的了。”才说完,就遭雨清拍脑袋。
“小姐从那么远的地方回家来,能不累吗?有什么事等小姐休息好了再说。”雨清道。
“可是……可是我爹说……”桃枝急着跺脚,“三小姐跟大夫人说要停了墨月堂的份例月银,让咱们自生自灭呢。”
采蘩装困的眯眼立刻睁圆,“你爹听谁说的?”
“昨日他去交帐本时,在大夫人的屋外亲耳听三小姐说的。小姐,难道我们就这么让她欺负?”桃枝嘟着嘴。
“你爹还听见了什么?”采蘩问。
“没了。大夫人没吭声。不过,大夫人现在对三小姐言听计从,我看是迟早的事。”桃枝人小主意大。
言听计从吗?大夫人和姬莲若只是暂时结成同盟,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吧。采蘩心道。这时,就听到姬钥欣喜的声音和踏踏的急步。
“姐姐!姐姐!”人冲了进来,在采蘩面前倏地站定,眼珠子上下转看着她,脸上兴奋的神色淡去,皱起小老头纹,“姐姐怎么黑瘦成这样了?”
“会不会说话?你三哥夸我明艳照人呢。”采蘩笑着,伸手摸摸他的头,也是仔细打量,“你好像长高了。”
“三哥跟你说客气话,你都听不出来?”啧啧有声,小老头儿的脑袋却任采蘩揉,“你出门都多久了,要是没长高,那可怎么得了。姐姐——”很多事想问,因为大家都当他小孩子,什么也不跟他说。
“别急,那一路上的经历今后跟你慢慢说。”采蘩看得出来,不过,“你还是先说你三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姬钥立刻紧皱眉头,等丫头们都下去,才说道,“大伯母突然将铺子的账交给三姐,据说是大伯的意思。你也知道,大伯一向疼三姐姐得很。而祖母是乐见其成。一开始我也没当回事,横竖盈利归公中,在我成年以前伸不上手。可是大概过了一个月,三姐就跟冯斡,尤新,还有都海闹起不愉快,说他们故意将铺子惨淡经营,账本也做得乱七八糟,甚至把这事闹到了祖父和大伯那儿。”
“好心计啊。多半还说冯斡他们欺负你年纪小不懂营生,盈利又是进姬府,不是四房,而没人能管得了,所以就可以胡来一气。”采蘩冷笑。
“姐姐说得正是。祖父和大伯为此和我商量,说没有主子盯着下面的人,终究不是长远之计,问我是否能让三姐监看着铺子。所谓监看,就是有什么不妥的,可以及时发现,再告诉我知道,由我决定如何做。因此,铺子还是我们四房的,三姐也不能改变什么。”姬钥道。
采蘩哼了哼,“她怎么不能改变了?只要她觉得不妥,就来跟你说。你可以拒绝一次两次,能一直拒绝下去吗?长辈一定会以为你孩子心性,故意为难你三姐,也就是故意跟家里过不去。你答应了吗?”
姬钥咧开嘴笑,“没有,我说大姐你不在,这事我不能做主,等你回来再说。三姐说铺子的事不归你管,我就撒泼任性,大闹了一番。不是个个把我当小孩子吗?和小孩子有何道理可说?”
采蘩翘起大拇指,“聪明。有时候想法不能太正,不然让人当成傻瓜了。”
“不过三姐瞅准我那么闹,在长辈们面前说我到底是孩子,分不清好坏,更容易被底下人蒙骗。她还说,只要铺子交给她来营,每年至少缴公中五万两,而不是之前预计的两万两。说实话,姐姐要再不回来,我也顶不住了。”营生买卖这些事还真不是他的强项。
“五万两?”采蘩挑起眉,“我也说句实话,你三姐真挺厉害的,居然看出了这十间铺子的真正价值。”
“呃?”姬钥一愣,“姐姐什么意思?”
“你娘管着这些铺子的时候,每年进项六万两。”采蘩好整以暇。
“欸——”姬钥吃惊问道,“可我看每月账本上的纯收只有两千两不到。”
“那是冯斡他们将大部分的利润转为铺子再投入的本金,当成固定资产藏起来了。你以为你的外祖父外祖母,我的祖父祖母,那么大方,把属于自己孙子孙女的银子送给别人挥霍?能给姬氏每年白送两万银子,已是极致了。”在随军之前,采蘩以找出账本中所藏的利润为乐趣,学得津津有味,孜孜不倦。
“三姐一定发现了。”怪不得说商人多狡诈。
“发现也没用。转利润为本金,这是扩大营生的决策,并非虚报或假账。她只能干看着,或者就是像现在这样,把事情闹大,争取更多对铺子的主动权。不过,除非童家松口,她再折腾也是白费力气。你三姐也许能哄得你大伯,大伯母,还有老爷子和老夫人团团转,但出了姬府大门,未必有人买账。而且,我既然回来了,她若窜上撒野,自不会由着她。”就算姬莲毒,姬莲周围的人都毒,采蘩也不怕。有人送她几样防身的小玩意,她本以为没地方用。
“姐姐,我们还是小心为妙。上回她差点害死你,你可别忘了。如今的三姐跟以前大不同,大概是在长辈们面前受宠,府里人人巴结着,她说话极有份量。”姬钥一点都不想靠近姬莲了。
“你们一个个把她说得那么厉害,我都想亲眼见识见识了。”采蘩一拍桌,唤外面守着的丫头们进来,准备去老夫人那儿。
姬钥无奈,“姐姐,你不是早就见识过了吗?”
“上回是我让她长了见识,怎么同呢?”采蘩走出屋子,看到许久不见的梓峰,于是微微颔首。
梓峰让开身,后面有几道高矮胖瘦不等的人影,“小姐,这四兄弟是黑酒屋掌柜介绍来的卫士,已经来了几日了,您看要不要用他们?”
“亲兄弟?”采蘩看他们年纪差得不多,在三十到四十岁之间,面相各异,却又有那么点神似。
四人齐刷刷说声结拜兄弟,又逐一介绍自己。
“丁大。”
“丁二。”
“丁三。”
“丁小。”
“名字挺好记。你们有何条件,可以先开出来。”她看看能不能满足对方的要求。
“每月每人黄金五两,包吃住,一人一单间,逢年过节随便给个三五十两的红包,就差不多了。听掌柜说你出得起,所以我们兄弟才来的。”丁大最矮小,脑袋却大,把脖子压不见了。
院子里人不少,但这时静得连呼吸声都没有。黄金十两一个人,养这四兄弟一年就得要二百四十两黄金,还一人一间房,三五十两的红包居然说随便给。不是卫士,是讹诈的骗子吧?大多数人这么想着。
梓峰干脆说出来,“你们什么来历,竟敢如此大开口?有本事,跟我比一场。”
丁大拿眼角吊他,“我兄弟四人没啥来历,就是江湖日子过腻了,想找个富主养着,太太平平了此一生。这位小姐要是雇了我们,我们跟你就是一家的,不比。要是不用我们,跟你也没仇没怨,也不比。”
梓峰直了眼,当着四兄弟的面就对采蘩道,“小姐,小心他们来混吃骗喝。”
采蘩却面带微笑,“四位以前闯江湖时最拿手的本事是什么?”
丁口齐声,“取头割肉削骨!”
院子里顿时阴风簌簌,有人搓着胳膊,觉得鸡皮疙瘩起来了。
“那我就不能雇你们了。”采蘩仍笑,“我需要保护我和弟弟妹妹性命的人,而不是只懂取头的人。”
“等等。”丁小是最大个儿的,但有一双极不相称的小手,“你雇了我们,我们自然就会听你的话。你要救人,我们就救人。”
“而且一旦受雇,到死都跟着你了。别人出再多金子,我们也不会换雇主。”丁二少了一只耳朵。
“你付满三年之后如果付不出来,可以最多欠一年,然后我们兄弟就走人,不追讨。”丁三最正常,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就是看过之后,会记不起他的长相。
“我加一个条件,”采蘩觉得这四兄弟奇特得很,可以雇,“先用两个月,月银暂记账,只包吃住,得让我看到你们有真本事才行。”
“公平!”又是异口同声。
采蘩叫来林川,带丁大丁三换了管事的衣服,跟在姬钥的后面,让他们立马上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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