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是一定要去的,就是小妮子的安危他不放心。
跟了去不保证没危险,可留在这儿他也不放心。
耳听呼救声越来越虚弱,心知对方快撑不住了,贺擎东迅速做出了决定:把空间里备着的防弹衣让小妮子穿在防晒的薄外套里头,再把防狼棒握在手上,并再三叮嘱她:一旦遇上危险,不要管他,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进空间去。
……
前几天才过四十岁生日的高友正困在陷阱里两天了。
小腿处划拉的血口子隐有发炎的迹象;水囊里的水早在下山途中就喝完了,如今更是连一滴水渍都不放过;腰袋里原本放打糕和米肠的地方,碎屑、沫沫都被他舔得一干二净。
可饶是如此,依然饿得他浑身乏力、眼冒金星。
头一个小时还能不间断地高呼“救命”,后来就不行了,没力气了呀,只能侧耳听着这一带的动静,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尽力扯开嗓子呼救,没动静就安静地蜷在陷阱底,尽量延缓体力的消耗。
可他心里清楚,南坡这里,想等来个游客着实不易。不说游客数量比西坡、北坡少得多,即便是来了,也都是去坐大巴上天池。继续这么下去,恐怕真的只有等死的份。
想到家里高龄待产的媳妇,高友正的眼眶禁不住红了。还说挖到棒槌就带她去省城的大医院检查和剖腹产的,哪知棒槌是挖到了,还是一支四品叶,年份起码在五十年以上,运气好指不定有八十年。
前年他们屯子的孤老头也挖到过一支四品叶,拿去省城的大药店鉴定,最后卖了三十万,那还是根须有伤的情况下。他这支四品叶挖得异常小心,没有一丝一毫的伤,即便只有五十年份,三十万那也是少的。
想到媳妇儿的生产费用有着落了,无论生男生女将来都不愁没钱给他们起房子讨媳妇或是高规格送嫁,高友正一阵激动,小心翼翼地把棒槌包到媳妇给他做的一块棉布手帕里,然后再塞进腰袋的内侧。主要是防屯子里那帮成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又嗜好偷鸡摸狗的混混痞子们。
可事情就是那么巧,当高友正极力克制着澎湃的心潮,从挖棒槌的那片细林子钻出来,抬头就撞上了屯子里那帮以四狗子为首的小混混。
四狗子好吃懒做没错,脑子却不笨,听底下小弟说,东头的高友正钻进了出棒槌最多的那片野林子,而且快一天了还没出来,糊着眼屎的小眼睛一眯:“走!瞅瞅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万一真堵上姓高的挖到了棒槌,那发达了。于是大摇大摆地领着小弟们去林子口守株待兔去了。
“喂!姓高的,听说你挖到棒槌了?掏出来给哥瞅瞅呗。”四狗子倚着树干抖着腿,朝高友正摊开了手。
说什么瞅瞅,根本就是明抢!若他真掏出了棒槌,那玩意儿会再回到他手上才怪。
高友正心里敞亮,当即摇头:“俺哪有那等好运挖到棒槌?孤老头之后,咱屯子里谁没上过山?可见谁挖到过了?”
这时候死不承认就对了!
四狗子看高友正那副老实样,心猜应该是没挖到棒槌。也是,那东西哪是那么好找的,要,那么好找,他曾小四早发财了。
可来都来了,不讹点啥回去对不住自己啊,于是,四狗子抠着鼻孔充起了老大:“是吗?那你敢不敢脱掉衣服、裤子给咱哥几个瞅瞅?”
底下的小弟跟着他嗷嗷起哄:“没错!脱掉衣服让俺们看!不敢脱就说明有鬼!”
高友正又气又急,想说凭啥要脱衣服给他们看啊,凭啥啊!别说他腰袋内侧藏着棒槌,即便没有,他也不脱!这不侮辱人么!
看着那帮混混狂肆大笑着对他指指点点,高友正恨不能捋袖子跟他们干上一架。可一想到这帮混混们阴险的手段,再想到家里待产的媳妇,不得不咬牙忍下了。
可四狗子哪是那么好打发的,见他闷声不吭绕道走,领着小弟们呼啦一下围住了他,逼得他退一步再退一步,最终滚下了斜坡、跌进了一口废弃已久的枯井。
四狗子见他掉枯井里了,幸灾乐祸地笑了一通,拍拍屁股下山了。
高友正起初还抱着四狗子回屯喊人来救他的希望,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日夜交替、星辰推移,这一片依旧没什么人气,他绝望了。
拖着受伤的小腿蜷在井底、背靠着四五米深的井壁,仰头望着井口上空湛蓝的天色,想到家里等着他回去的媳妇和即将出生的孩子,悲从中来。
四十岁的大老爷们,终于忍不住呜呜地痛哭了一场,直哭到眼睛干涩,方才靠着井壁发怔。
这时,他隐约听到了人声,似乎是一男一女,且就在前方谷口。高友正精神一振,用尽全身力气呼救起来。
如果是刚掉下枯井那会儿,拼尽全力呼救还是蛮有效果的。然而此刻,连着两天没进食,伤口又流失了不少血,身体虚弱至极,即使用尽了全力,传出枯井的音量委实弱得可以。
所幸贺擎东耳力好,循着这么虚弱的呼救声,也准确无误地寻到了枯井所在之处。
小俩口齐心协力现场搓了条麻绳,麻绳的一头拴在附近的大树干上,另一头放到陷阱里,问下面的人:“能上来吗?”
盖因这枯井太小,一个人尚且还有转身的余地,两个人就困难了,于是,贺擎东打消了下去搭把手的念头。另一方面他也不放心小媳妇一个人在上面,万一出点什么状况,后悔都来不及。所以只好让山农自立更生爬上来了。
“能、能!”高友正忙不迭应道。虽然体力已到极限,但一想到咬咬牙就能爬出这个见鬼的枯井、回家抱媳妇,撑也要撑出去!
人在绝境时激发的体能往往是平时想都想不到的,高友正拼着一口气,顾不得手皮磨破、手心渗血,像攀岩似的,双手抓麻绳、双脚蹬井壁,一尺一寸,总算爬了出来。
一出枯井,高友正就瘫倒在地上,扎扎实实喘了好一会儿粗气,方才有力气向贺擎东小俩口致谢:“真、真是谢谢你们了……”
俗话说“救人之恩当涌泉相报”,想到枯井里久不见人来救的绝望,以及家里等着他的媳妇,高友正摸摸腰袋,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也就那根棒槌,咬了咬牙,拿出来送给小俩口,苦笑着解释:“这是俺前天才在细林子里挖到的,要不是它,我也不会掉到井里。俺们家穷,拿不出像样的谢礼,这东西,”他不舍地看了一眼,眼一闭,头一撇,毅然递给了贺擎东:“你们拿去!谢谢你们救了俺的命!”
贺擎东俊眉一挑,没伸手去接,而是问他:“还走得动吗?走不了我让景区管理处派人来接。”
山区里信号是有,但不怎么好,尤其是越往山顶越差,这会儿倒是还有一两格微弱的信号。贺擎东晃晃手机,征询高友正的意见。
高友正捧着棒槌有些傻眼。不是说这东西人人喜欢吗?怎么救他的这两人都不见眼馋?还是说他们不认识?
想着,弱声介绍道,“这是棒槌,哦,书面语叫参,纯正的野山参,拿去药店卖能值不少钱,你们……”
“大叔,我们知道这是野山参。”禾薇好笑地接道,“救你不过是举手之劳,您别放在心上。听你说被困在这儿两天了,家里人该急坏了,有什么事咱们回头再说,先回家养身子要紧。”
说到这儿,禾薇转头看贺擎东,“我看还是让管理处派人来接大叔下山比较妥当,费用方面咱们垫上。”
“嗯。”贺擎东点点头,直接拨通山脚的管理处电话,让对方派辆巡逻车上来,车费当即就用手机划账转过去了。
与此同时,禾薇从包里拿出两瓶矿泉水、一包易消化的馒头面包,再一盒消炎药和灭菌纱布,其中一瓶矿泉水拧松了瓶盖,递到高友正手里,“大叔放心,我们会等巡逻车到了再走。你先喝点水、吃点东西,然后吃颗消炎药。我看你这腿伤有点发炎,没发烧还算运气,回头最好去医院打支破伤风针。”
高友正感动地喉咙一阵哽咽。水、食物、消炎药,这些东西是他眼下最需要的,没有拒绝禾薇的好意,捧着东西颤着手吃了起来。
“哟!命很大嘛!才两天就被人捞上来啦?”和谐的画面被一道不和谐的阴翳嗓音打破。
显然是四狗子一行人,隔了一天想起倒霉催的高友正,不知道死没死。没死的话讹点钱把他捞上来,死了的话摸摸他身上有啥值钱的东西,发笔死人财也不错。于是打着哈欠、一步三晃地上山看究竟来了。
哪知刚进林子就听到对话声,疑惑地探头一看,妈蛋!谁他妈那么鸡婆!抢他四狗子的生意!
贺擎东不着痕迹地把小妮子挡在身后,锐利的眸光扫了四狗子一行人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乌合之众,不足为道。
而就这么一眼,把四狗子那帮狐假虎威的小弟吓得够呛。
额滴乖乖!这货谁啊?就这么轻飘飘的一眼,居然让他们感受到一种难以描述又无力抵抗的压迫感。不由自主地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唯有沉浸在被抢了生意的愤怒情绪里的四狗子,不仅恶狠狠地瞪了回去,还指着贺擎东破口大骂:“啥玩意儿!居然敢这么看哥,信不信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高友正生怕救他的小情侣被四狗子这帮人欺负,哪里还顾得上吃东西,捡了根树枝强撑着自己站起来,挡在贺擎东两人跟前说:“你有啥子气冲着俺来,他们是过路人,好心救了俺,你……”
“大哥,他撒谎!还说没挖到棒槌,这不是棒槌是什么!”四狗子身边的某小弟眼尖地指着高友正的腰袋嚷道。
高友正刚才想把棒槌送救命恩人,哪知救命恩人执意不要,他只好又揣回了腰袋。可心思放在和救命恩人说话上,没像前天装棒槌时那么小心翼翼,再又是起身又走动的,把腰袋里装棒槌的手帕给蹭了点边角出来,漏出了棒槌的一点根须。
这下,炸了马蜂窝了。
四狗子先是拿食指狠狠指了指高友正,骂他撒谎精,得了这么好的东西居然想独吞。接着喜形于色地想要扑过去抢,可惜爪子才伸出,就感觉天旋地转屁股疼。
“哎哟喂!哪个王八羔子偷袭老子?他妈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四狗子被贺擎东一脚踹了个四脚朝天。小弟面前吃亏这还是第一次,当即又羞又怒,挣扎着起来想要和贺擎东真刀真枪地干上一架。可还没冲到贺擎东跟前,人又飞出去了。这下挨揣的不是屁股,而是他命根子了,疼得他蜷头缩脑、抱着鼠蹊部直淌冷汗。
“你们猪啊!老子被人揍了还傻站在那儿。还不给老子报仇!”
四狗子自认倒霉,遇上了这么个硬茬,可要他放过姓高的和这硬茬,又觉得不甘心,手一挥,指挥小弟们敢死队般地往前冲,还不怕死地吼道:“把那女人给哥抓来!他奶奶|的!敢踹哥,拿你女人抵债还便宜你了……”
可他那帮小弟哪是贺擎东的对手,光看四狗子的下场就知道了。四狗子可是他们当中最会干架的,这才奉他为大哥。这会儿大哥被人踹得爬不起身,对方却连个姿势都没变,可见那人的战斗力有多彪悍。这么傻乎乎地冲过去,跟自取灭亡有什么分别?
可不听他们老大的吧,也不行,毕竟还要在屯子里住,想到不听老大话的后果,小弟们心一横,豁出去地冲向贺擎东。
秒杀!红果果的秒杀!
贺擎东因四狗子某句话整个人寒如冰窖,绷着俊脸几个旋身就将七八个小年轻踹翻在地,嫌脏连手都没出。
景区管理处派来的巡逻车赶到时,看到的就是横七竖八躺地上哀嚎的混混们。
“抢劫。”贺擎东冷声吐出两个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