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手挑起窗户，蒙蒙细雨带着寒气透进来。外面的天空像心一样沉闷。
沈家终究变了许多，变得有些陌生。韩素馨很难过，她觉得这一切都是从自己到沈家之后造成的，如果她没来沈家，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想法像种子一样，快速生根发芽，只不过几天的时间，就让她陷入恐慌的境地。
“小星哥哥会不会怨我？”她就这样问自己，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
流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她身后，看着大少奶奶连日来憔悴的脸色，有些心疼。
“大少奶奶，您不要自责了，不是您的错，是他们的错。”流云掉着眼泪，大少奶奶似乎也不一样了，变得沉闷与多愁善感了。
她还是喜欢那个大胆、敢打敢做的大少奶奶。
“流云，他们有错，我也有错啊。”韩素馨叹口气说道。她还不至于变得癫狂，听得懂流云对自己的担心。
“大少奶奶，若是您心里不痛快，就拿流云出气，您打我骂我都行，只求别作践您自个儿。”流云噗通跪在韩素馨面前。
将她扶起来，韩素馨挑了挑眉头，从枕头下面取出一串珠子，说道：“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只是对自己有些恼怒，恼怒过不上平静的生活。我曾经想着嫁给一个人后，就能相夫教子，平淡的过完这本子。谁知道才一年多，就发生了一生的坎坷。你跟了我这么久，也没给你置办过什么，这串珠子是王妃送给我的，如今我就送给你，如果你有喜欢的人了，就告诉我，让你出嫁好了。这串主子就当陪嫁了。”
那串主子足足有十颗，每一颗都是血红色，而且大小一致，透着晕光。流云不是一般人家的丫鬟，所以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上品的珊瑚手链，价值不菲。
“大少奶奶，奴婢何德何能拥有如此贵重宝物，奴婢不能收，请您收回去。奴婢这辈子就跟着您了，就算做牛做马，也在所不惜。”
再次下跪，不住的给韩素馨磕头。韩素馨硬拉着她站起来，无奈的说道：“你不用如此紧张，这东西只是身外之物，你就当做传家宝好了。我也没有其他什么贵重的东西，就算有的，也被刘氏给收走了。以后能给你一些银两，只希望你能过平安富足的生活，不要像我这样，想要片刻安稳都不行。”
“你比我小两岁，也算年轻，等有了自己的心上人，就知道日子除了自己家平安过之外，别的什么都不打紧。这话且这样说了，你记住就好，要有什么事儿，就直接给我说好了。”
韩素馨絮絮叨叨的说着，不知道为什么，今日就想说话，好像能用说话的方式排出心中的烦躁与不安。
她知道耶律石就在外院，可她就是不想找他。原因她也清楚，与耶律石之间的关系，她必须保持距离，需要克制。
她隐隐觉得耶律石的感觉，似乎越来越浓烈了。虽然耶律石没说过，但她能感受到。
“公主，沈楠求见。”门外响起辽人头目的声音。
韩素馨起身，流云赶紧打了伞，又取了外衣披在韩素馨身上。二人走了出去，一直到了后院。
屋檐下，沈东英拿着一根木棍，在墙壁上虚晃，似乎在写字。他转过头，看到韩素馨之后，微微一笑，然后继续自己的功课。
韩素馨停顿了一下，问流云：“他们的饭食谁负责？”
“大少奶奶，家里出了这么大变故，那些没有契约的奴才都跑了，只有签了死契的还在。厨娘还有两个，奴婢每日里都让他们按时做饭菜送过来。”流云赶紧回答。
“嗯，府里的人你重新梳理一遍，与二房有关系的下人就全部发卖了，留下几个手脚干净的就行了，咱们府里用不了那么多人。”韩素馨点点头。
厢房门自己开了，应该说是苏氏打开的。沈楠就站在门口呆立。几天不见，沈楠变得更加憔悴，原来壮实的身板已经消瘦，证明他饱受打击。
那日的事情，韩素馨不怪沈楠。回去后推测，沈楠确实因为沈东陵的事情而受到无情打击才晕倒，苏氏母子借机威胁自己。
她送来了药和被子、柴火等取暖用度，算是捡回来沈楠一条命。
苏氏扶着沈楠，但看韩素馨的眼神，变得怯懦与不安。苏夫人站在后面，紧张的看着沈楠。现在唯有沈楠能够帮助她离开沈家。
“大嫂……我替我爹……”他的声音停顿，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才继续说道：“我爹爹给你道歉。”说着，就朝着韩素馨跪下。
韩素馨没有阻拦，虽然与他无关，但一个人通过道歉来宣泄心中的痛苦，也是一种正确的途径。
“虽然与你无关，但咱们沈家受到的痛苦不是道个歉就能化解的。你爹爹我会交给你大哥处理，至于你们，希望为了沈家百年来的荣耀，不要再伤害它了。”韩素馨淡淡的说着。
沈楠低着头，但韩素馨能感觉到他在哭。
沈东陵让沈家变成了天下最大的笑话，如果历史需要记载，沈家将成为后人的笑柄。这个历史罪责，他担负不起。
“大嫂，请允许我离开沈家，求你了。”沈楠将头伏在地上。苏氏心有不甘，身子并未随着沈楠一起下拜。
沈楠侧着头，对苏氏说道：“如果你不随我，便自己去吧。”
苏氏闻言，吓得脸色苍白，立即跟着下拜。若没有沈楠，她也不知道何去何从。而且她真心的喜欢沈楠，这辈子恐怕就这样了。
听到沈楠的话，韩素馨知道他要离开沈家。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在一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舔舐伤口，将沈东陵的责任痛苦的背下去。
“我希望你能等你大哥回来。沈家如今就剩下你们几人，若你也走了，沈家就算解散了。”韩素馨悠悠说道，对于这种情形，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留下沈楠，会让她想起沈东陵，而且沈东云又该怎么办，他一定不会希望看到沈东陵一脉。若让他走了，沈家就少了一分底蕴。
沈家通过几代人才积累起来的底蕴，这一次就会消耗的彻彻底底。
“有我大哥在，沈家不会完。大嫂，请让我们走吧。”沈楠低沉的说道。
叹息一声，韩素馨点点头，说道：“二房里的东西你们自己拿。”说完就走了出去。
回到自己的屋子里，韩素馨感觉自己快要筋疲力尽了。原来组建一个家庭是如此的困难。如果将来自己的家庭也变成这样，她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现在回想起来，她才觉得老祖宗真的算心软之人了。当初就应该用雷霆手段将刘氏铲除。不过……沈东陵到底是她的儿子，恐怕下不了手。
如果自己站在老祖宗的位置，又该怎么办呢？
“他们走了。”身后传来耶律石的声音。
韩素馨皱了皱眉头，说实话， 她很不习惯耶律石不敲门就进自己的屋子。草原上因为毡房没有门，所以进门一般会很随意，加上耶律石是草原上的主人，没有一间屋子不能进，所以让他忘记了汉人还有敲门这一个礼节。
虽然皱了眉头，韩素馨也没生气，说道：“走了也好，呆在这里，迟早会心劳而死。”
“他什么都没带，只有苏氏带了几两银子，还被他斥责。”耶律石继续说着。
他这是在赎罪啊，韩素馨摇摇头。
“沈东陵如何？”韩素馨回过神来问道。
“他？哼，活的倒是滋润，吃喝一样不少，还有力气骂人。”耶律石不悦的说道。
“那就让他骂吧，等沈星回来，也就没几天好日子了。”韩素馨笑笑。
当天夜里，韩素馨正睡得香甜，忽然心猛然一揪，翻身坐起，就看到床前居然有一个人影。她大吃一惊，刚要叫，就听到有人说话：“主母莫要惊慌。”
“你是谁？”听到人影的话，韩素馨立即明白是沈星身边的人。她顿时惊喜异常，莫非沈星有消息了？
“主母，奴婢是主人身边的小燕，主人失踪后，奴婢一直寻找主人，至今都找不到主人的消息，所以回来寻找主母，请求主母治罪。”那人说着，单膝跪地。
韩素馨失望的看着他，颤抖的问道：“你们那么多人，就没有一个有办法的么？”
“主母，当时太乱，奴婢也在乱战中受伤昏迷，醒来之后不见了主人……”小燕难过的说道。
“嗯，不要紧，他不会有事的。你们的人如今都在哪里？”
“我们的人都已经散布出去，大多数隐藏起来，只有极少数在寻找主人的踪迹。”
韩素馨眉头一挑，就听到小燕继续说道：“我们发现有一个组织，暗中与我们新血衣卫对抗，试图控制我们，所以不得不隐藏起来。”
韩素馨虽然不知道小燕口中的组织是什么人，但大致能猜得出来，不是王方就是三殿下的人，其他人可没有这种本事。
“这样也好，既然如此，那就以静制动吧。对了，如今金康城是不是还在你们的手里？”韩素馨问道。
“主母，金康依然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只是那位包拯大人却并非我们的人。”小燕低声说道。
说起包拯，韩素馨也无奈。她对这位大人很有好感，可若真要新血衣卫将他处置了，实在心有不忍。
“且留着他就是了，你们不是有手段么，将他架空就是了。至于城防，还是要加固，等待你们主人回来。”韩素馨对军政部署，说不出来个一二，只好捡自己知道的说。
“奴婢明白了。主母，您看这沈家的其他人是不是……”小燕说着，声音阴沉起来。
“这些不用你操心，你们只要让金康安稳就好了。”韩素馨立即说道。如果让这些人出手，恐怕沈楠等人将不知埋骨地在哪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