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两位表兄王宓也是第一次见。那唐修倒还罢了,唯有唐俊,那可真是姿仪俊美,又带着京里公子的气派,却是王宓从未见过的。她那一颗将懂未懂的少女芳心,便暗暗地往唐俊身上偏了好些。
可偏偏的,那唐俊皮相虽好,态度却冷淡。王宓几次挑起话头,他皆是神色懒懒的,根本不怎么兜搭。谁想傅珺进来以后,唐俊的眼睛立刻就直了,一双眼珠更是错也不错地直盯着傅珺瞧。王宓看在眼里,心中万般不是滋味。
她暗地里咬了咬牙,眸子一转便笑问道:“修哥哥、俊哥哥,你们这时候过来,那白石书院的功课可怎么着呢?”
这唐家兄弟皆在京里的白石书院就读,此事还是王宓方才听任氏说起的,当时她便是百般的羡慕。
白石书院是大汉朝名声最响亮的书院,其在社会各界的影响力远超其他书院。
这所书院乃是由太祖皇帝与当时最富盛名的大儒白石先生共同创办的。书院创立初期也确实为大汉朝培养了许多人才。不过传至本朝,白石书院已经完全变成了一所专为高官勋贵子女提供教育的机构,那些有才有志的寒门子弟若想进白石,必须是十分出色的才俊方有机会。
因此,从某种程度上说,白石书院等同于贵族书院。
也正因如此,白石书院在百姓心中的地位便越发地高,引得世人趋之若鹜。那里头读书的不是高官子女,便是出身勋贵,或者是前途无量的有为青年,随便哪一个都是人物。
故那些在地方上有些钱财或有些权势的,但凡有一点办法,削尖了脑袋也要把子女送进去读书。若非白石书院有一套极其严苛的考核手段,只怕便要沦为大汉朝铜臭味最浓的书院了。
而即便如此,京中的高官子女想要入学也还是比较容易的。白石书院每年都会匀出一部分的入学名额,分配给这些高官子女。不过,如果孩子本身条件太差的话,书院也不是没有拒收的先例。
傅珺私以为,白石书院的这番身段,与她前世所知的某些首都名校极为相似,皆是名利双收、才色兼备的类型。
见王宓问起书院之事,唐修便温声说道:“宓表妹有所不知,这几日书院里正放着秋假,并不会拉下功课。”
王宓便露出满脸的艳羡之色来,娇声道:“白石书院还放秋假呀?那可有多好。我们梅山书院便没这么些假呢。”说着便若甚遗憾地蹙了眉,轻叹了口气,又将眼睛往傅珺身上扫了一扫。
一旁的王宜与王宝此时皆未反应过来,姜氏姐妹在这些话语机锋上那可是熟练工级别的,立刻便知王宓之意。姜嫣马上便接口道:“可不是呢,每日皆要去进学,我呀,连梅山赏花也都没去成呢。”
姜姒亦掩口笑道:“姐姐那时还说必有空能去梅山赏花的,结果呢,却因了要背《漱玉集》忙得没了空,也真真是好笑。”
王宓便也掩口轻笑了起来,又向王宜那边看了一眼。
王宜到得此时方才反应了过来,便也笑着道:“嗳,一家子姐妹在一处念书,也着实有趣得紧呢。”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看着傅珺含笑道:“四表妹若能一起来,那可有多好呢,总这么在家里坐着又有什么趣儿。”说罢又是嫣然一笑。
听着王宜那意有所指的话语,傅珺唯一的感觉便是:无聊。
虽然不明白自己怎么又惹了王宓那三个,但就此接话却不是傅珺的风格。总不能人家中二,她也跟着一起中二吧,且她也实在懒得跟她们打这些机锋。
因此,王宜话音落地,傅珺便抬眸看了她一眼,旋即墨眉微弯、晶眸流转,浅浅一笑便转向了宋夫人,含笑道:“外祖母,听闻梅山的花海极是美丽,可惜我未曾看过呢。”却是根本没接王宜的话。
王宜的面色便有些僵。王宜的母亲,也就是傅珺的大表舅母徐氏,见傅珺根本不理王宜,面上的神色亦有些不豫,张口便要说话。
好在宋夫人此时接过了话头,笑呵呵道:“你丫头,莫不是在跟你外祖母讨情儿呢?也罢,你这年纪玩一玩也是该当的,明年便叫你大舅母带你去看一遭儿。那香雪海若不看上一看,便枉你来了一趟姑苏了。”
王宁亦柔声道:“四表妹来了这些时候,从来没出去逛一逛,也是怪闷的呢。”
话题由此便转至了姑苏城中哪里好玩,哪里有什么好吃的等等,却是将王宓挑起的话头岔了开去。
王昭此时便站起身来,蹙着眉向宋夫人施了一礼道:“母亲恕罪,女儿有些头痛,想先行告退。”
任氏闻言,眉峰便蹙了起来,眼角更是微微一眯。傅珺看在眼里,知道任氏这是不开心了,约摸是觉着王昭此举欠妥。一旁的冯氏亦是面带讶色,那张丰润的红唇略张了张,旋即又闭拢了。
按理说,客人与长辈皆在,王昭此时说要离开,是颇为无礼的。
不过,宋夫人对王昭自来便十分疼爱,又知道她性子便是如此,立时便慈声道:“既是不舒服,便快回去歇着吧。”说罢忽又想起这里还有外客在呢,却又不便直接向唐家兄弟说明,便笑着对徐氏以及徐氏的妯娌周氏道:“你们堂妹身子弱,禁不得累。”
徐氏与周氏皆客气地笑道:“这天气还凉着,昭妹妹早些回去歇歇也是好的。”
她们知道王昭在家族中地位超然,言语间自是客气到了十分。
唐家兄弟此时亦从座位上起了身,唐修便恭敬地道:“朝烟先生既是有恙,晚辈在此恭送了。”
此言一出,王昭不由便抬眸看了过来,微蹙的秀眉亦松了一些。
因王昭所住的院子便叫朝烟山庄,所以,在她流传于外的书画作品中,她皆是以一方红泥篆字小印“朝烟客”落的款。此时唐修不以姻亲之名称呼,而以她的雅号唤之,既显示出一种尊敬,又不觉得生份,委实妥切。
见唐修与唐俊如此知礼,任氏的眉峰早就展平了,望着这兄弟二人的眼中不由自主便露出了几分赞赏。便连傅珺亦是暗自点头。
这对兄弟的教养倒是真好,这一行一止绝非朝夕可就。白石书院出来的孩子,至少在这些规矩礼仪方面,那可真是没什么可挑眼的。
王昭并不多言,只无声地向着任氏等人行了礼,又跟唐家兄弟点了点头算是告了罪,便退了出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