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枫哥儿被拐走之后,就再也没了消息。
之后的岁月里,她曾无数次的后悔自责。只要想到枫哥儿在一个她不知道的地方挨饿受苦,她就心如刀割。
幸好,昨晚只是虚惊一场。
只要枫哥儿安然无恙,她受些惊吓又有什么要紧。
枫哥儿等了半天,胳膊都举得酸了,却没有缩回手,依旧眼巴巴的看着慕念春:“姐姐,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再也不乱跑了。你把药喝了吧!”
慕念春眼眶有些湿润,终于张口把药喝下了。
枫哥儿眼睛一亮,喜滋滋的又舀起一勺药汁送了过来。慕念春又张口喝下。
药汁有些凉了,愈发苦涩难喝。慕念春轻蹙着眉头,却依然将一整碗药汁都喝的干干净净。
石竹笑着捧来蜜饯:“小姐,这药汁肯定很苦,吃些蜜饯,口中会甜一些。”
慕念春嗯了一声,没等伸手,枫哥儿早已殷勤的拈起一个蜜饯送了过来:“姐姐,我来喂你吃蜜饯。”
慕念春唇角微微翘起,眼里也有了一丝笑意。
张氏见姐弟两个重归于好,心里自是欢喜,笑着说道:“枫哥儿,你姐姐刚喝了药,需要安心静养。你就别在这儿闹她了。”
枫哥儿乖乖的应了一声。
张氏叮嘱慕念春好好休息,便领着枫哥儿出去了。
慕念春只觉得一阵倦意上涌,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
......
不知过了多久,慕念春才悠悠醒转。映入眼帘的,是石竹关切的俏脸和一碗热腾腾的药汁:“小姐,你可总算醒了。这碗药已经热了三次了,奴婢喂你喝药吧!”
慕念春一听喝药就觉得头痛:“你先把药放着,等会儿我再喝。”
石竹语气温柔却又坚持:“药一凉就更苦了。还是现在就喝的好。”说着,扶着慕念春坐直身子掖好被子,然后喂慕念春喝药。
慕念春苦着脸叹着气,一脸的不情愿。看起来既别扭又可爱。
石竹暗暗好笑。小姐平日总是超乎年龄的冷静聪慧,此刻这副稚气的模样实在难得一见。
喝完药又吃了几个蜜饯,慕念春精神好了不少:“石竹,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石竹答道:“现在已经是申时正了。”
这一睡,竟然睡了大半天。
“小姐,你肚子一定饿了吧!奴婢特地熬了一些米粥。”娇俏的小桃笑吟吟的端着热粥进来了:“米粥味道清淡又易消化,生病的时候喝米粥最好不过了。”
闻到米粥的香气,慕念春顿觉肚中空空饥肠辘辘。吃了满满一碗热粥,全身总算有了些力气。
“爹和表哥都回来了吧!”慕念春随口问了一句。
石竹笑着应道:“还没有呢!太太之前打发白兰来过两次,奴婢特地问了白兰。听说老爷和韩将军一见如故,在韩府留了午饭,还喝了不少的酒。”
......慕念春的笑容微微一顿。
慕正善和韩越一见如故?这怎么可能!
慕正善性情方正,身上颇有几分文臣的清高自傲。平日来往的多是翰林院里的同僚,和武将们很少有来往。而韩越......就更谈不上什么温和可亲了。
此时的韩越还没有流露出性情中暴戾残忍的一面,却也是一脸生人勿近的冰冷。那天晚上他绝不是成心要救枫哥儿,只是因为牛车撞到了他的马车,他才会命侍卫动手。
慕正善今日带着礼物去韩府亲自面谢,也是理所应该的。可韩越,怎么会有耐心应付一个品级不高的普通文官?
“小姐,你在想什么,怎么一直都不说话?”石竹见慕念春面色沉凝,心里暗暗诧异。
慕念春回过神来,随口敷衍道:“没什么,爹酒量不好,表哥身上有伤不宜喝酒,我是在担心他们两个。”顿了顿又吩咐道:“你现在就去兰香院一趟,告诉娘一声我醒了。还有,若是爹和表哥回府了,立刻让人给我送个信。”
石竹应了一声,退下了。
......
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石竹才从兰香院回来。同来的,还有张氏和枫哥儿。
张氏打量慕念春一眼,见她面色红润了一些,很是欢喜:“你的脸色好看多了。看来再休息两日就能好了。”顿了顿又笑道:“你爹和子乔今日去韩府,到现在还没回来。看来,会被留在韩府吃了晚饭再回来了。”
慕念春扯了扯唇角,眼底却毫无笑意。
张氏浑然不察,兀自兴致勃勃的问道:“听闻这位韩将军身手厉害,领兵有方,是赵王最得力的麾下大将。甚至有人称他是大秦朝第一猛将。也不知道他生的是何等模样,性情脾气又是如何......”
慕念春心不在焉的听着,并未吭声。
“......看来你爹和这位韩将军还算投缘,不然,也不会在韩府待了这么久。”张氏絮叨了一通,意犹未尽的笑道:“说不定我们慕家以后和韩府也能多些来往......”
“万万不可!”慕念春面色一变,脱口而出道。
张氏没料到慕念春反应这么激烈,不由得怔了一怔:“我随口说笑罢了,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慕念春定定神,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韩将军毕竟是赵王麾下。赵王和太子一向不算和睦,我们慕家和韩府不宜有太多来往。”
这个理由倒也不算牵强。
赵王在几个皇子里年龄最长,擅长领兵,曾立下过不少战功。藩地赵州兵强马壮,十分富饶。赵王世子周珣文武双全,极得皇上欢心。赵王父子,也是皇后太子最为忌惮的人物。隐隐和太子一派呈对立之势。
慕家的两个女儿,一个即将嫁入太子府,一个将会是齐王妃。慕家在众人眼中很自然的成了太子一党。若是和韩府走动频繁,只怕会惹来太子的猜忌和不快。
被慕念春这么一说,张氏也变了脸色,说道:“等你爹今晚回来,我一定提醒他多留心。”
慕念春神色郑重的点了点头。
张氏又说起了慕元春:“......她昨晚摔了一跤,磕破了额头。流了不少血,一直昏迷还没醒。伤口正好在额角,大夫说,就算是伤养好了,可能也会留下淡淡的疤痕。”
说起这些,张氏一脸的快意。
女儿家的颜容何等娇贵。慕元春最大的依仗便是美丽无双的容貌,若是破了相,看她还拿什么去迷惑太孙。
慕念春眸光微闪,淡淡一笑:“她这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慕元春心肠歹毒设局陷害她,却聪明反被聪明误,落了个这样的下场。
罗钰对慕元春彻底寒了心,慕正善也对她彻底失望了。至于慕长枫,知道了真相之后,对这个妹妹,只怕也怜惜不起来了吧......
......
赏梅苑里。
慕元春安静的躺在床上,面色苍白,额上裹着厚厚的纱布。
慕长栩进了屋子,目光掠过床上的慕元春,心里涌起一阵复杂的难以形容的情绪。心疼有之,怜惜有之,可更多的却是失望和愤怒。
昔日那个聪慧温婉温柔的妹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利用表哥对她的情意,设局陷害慕念春,还被众人当场揭穿,逮了个正着......
摔跤受伤,也怪不得别人,只能算咎由自取。
一个面容陌生的丫鬟战战兢兢的走上前来:“奴婢彩莲,见过大少爷。”
慕长栩下意识的皱了皱眉:“我怎么从没见过你?杜鹃人呢?”
彩莲生的相貌普通,口齿也不算十分伶俐,见慕长栩板起脸孔,紧张的话都说的不甚利索了:“听说杜鹃做了错事,被太太打发牙婆子领出了府。具体怎么回事,奴婢也不清楚。奴婢原本在针线房里做事,今天才被太太派到大小姐身边伺候......”
慕长栩默然不语。
杜鹃是慕元春的“帮凶”,张氏发落杜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只是这么一来,慕元春身边就再也没有可信任可用的人手了。这个彩莲,憨厚老实胆小,绝不敢私下帮着慕元春跑腿做事......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慕元春也该好好的反省一番了。
一直昏迷不醒的慕元春,缓缓睁开了眼睛。
全身酸痛不已,额上一阵阵痛楚。昨天发生的一幕幕,顿时浮现在眼前。慕元春眼眸含泪,低低的喊了声“大哥”。
慕长栩没有出言责备,简短的说道:“你安心休养,别胡思乱想。”
这怎么可能!
她心里充满了怨恨和不甘,还有对慕念春的恨意。恨不得立刻让慕念春尝到自己所受的痛苦......
慕元春深呼吸口气,挤出一个楚楚可怜的惨然笑容:“大哥,我什么都听你的。”
慕长栩原本神色还算平静,听到这么一句,却有些按捺不住了,沉声道:“你若是真肯听我的,又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慕元春全身一颤,顿时泪如雨下。
慕长栩见她这般模样,也不忍再多说了,默默的将头扭到了一边。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