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微的呻吟声从旁边的废墟中传出,莱娜猛然一惊。
还有人活着!
这好比天籁之声,对于莱娜来说,这声音如同在阴郁的天气中忽然在厚厚的乌云中裂开一道缝隙,希望的阳光从中射出,迷人而金黄,令人顿时鼓舞起来。
她扑了过去,找到声音发出的地方。
那是一堆焦黑的瓦砾,上面堆着各种各样的残骸——办公桌的、电脑的甚至文件柜的,还有一些纸质的文件碎片在上面燃烧,如果不是有呻吟声,她根本不可能想象还有人活着。
俩人疯了一样不断扒开砖瓦,终于露出废墟下的人脸。
“内森!”莱娜惊喜地叫了起来,“你坚持住!马上将你救出来!”
废墟之下,是莱娜的中心部下内森,也是她手下最得力的程序员和情报分析官。
内森的瞳孔已经涣散,这显然不是什么好的征兆,显然他也听见了莱娜的声音,精神为之一震,强行聚拢了一些气力,将头转向了莱娜。
“莱娜……”
这家伙竟然强迫自己笑了出来,也许是为了让莱娜安心一些,“我没事……”
这句话听起来像个笑话,内森的情况看起来一点都不好,血沫从他的嘴巴里涌出,就像被戳漏气的水袋,根本止不住。
这是典型的内出血特征,而且相当的眼中,从涌出的血上带着一串串气泡看来,他的肺部也遭受了重创,也许被这段的骨头插进肺叶里,戳穿了肺泡。血会用进肺里,最后就像个溺水的人一样死去,又或者因为失血过多最后器官衰竭而死。
莱娜悲痛地笑了一下,眼圈红了,泪水一下子就盈满了眼眶。
她从来没在外人面前哭过,作为首席联络官,指挥中心的最高领导,有时候是工作需要必须装出高冷的模样,可毕竟她还是个女人,内心有一片十分柔软的地方。
“没事就好,我救你出来。”
莱娜一边说,一边开始不断扒开压在内森身上的杂物。
内森吐了几口血,眼中的神采再次消退下去,瞳孔开始又涣散起来。
“没有……没有用了……”他苦笑着,想挣扎地抬起头来看看自己伤在什么地方,不过连这一点都无法做到,最后只有放弃,“不要管我了……你得马上想办法……想办法救博士……”
莱娜终于搬开了最后一件压在内森身上的杂物,那是一根钢梁,足有几百公斤,不过在已经激活了天赋的莱娜手中就像一根木棍一样轻。
搬开钢梁,莱娜却绝望了。
内森的腹部已经变形了,显然脊椎骨都断了,这种情况下,内森的五脏六腑如今就像一团被人用力揉烂掉的面团,虽然从外表上看不出什么伤口,里面却糟糕得很。
她伸出双手,想把内森从废墟里抱出来,找个干净平坦的地方放下,可是刚一用力,内森便痛苦不堪,嗷嗷叫疼,让她只好停下手来。
内森用力深呼吸了几次,才道:“我不行了,我自己知道,不要浪费时间了……他们肯定会派人回来……回来清扫战场,看看我们都死了没有……”
内森又用力地掀起嘴角,凄然一笑道:“莱娜,走吧……快走……”
“我不会抛下任何人,尤其是自己的同事。”莱娜口气十分坚毅,根本不容置疑。
“在指挥中心工作那么多年,我一直都听你的,从未反驳,可是今天……”内森突然变得精神起来,神采奕奕,声音变得有力起来,“今天你必须听我一次,第一,给我几支镇痛剂,我知道你的随身包里有那玩意,第二,离开这里,活着离开——”
说完,他死死盯住莱娜,眼神中没有任何一丝退让。
最后,莱娜突然叹了口气,她觉得自己已经输了,无法反驳内森,也无法不遵从他的要求。
从腰包里拿出装着镇痛针剂的铁盒子,虽然已经变形,里头的吗啡还没坏掉,装备部设计的东西就是好用。
这种强效的镇痛剂,效果比吗啡还要强烈,只需要一旦点就能够让人暂时压制住疼痛,不过和吗啡一样,过量使用也会导致呼吸衰竭死亡,人会在短短的一两秒时间里死去。所以,这种不但是救命的针剂,也通常被天幕公司装备部用来给行动组队员进行暗杀之用。
“给我打针,让我安静地走,然后你们离开这里,想办法联系其他人,长老会必须保存,天幕公司也是,靠你们了。”
他伸出手,坚定无比。
莱娜一咬牙,将针剂全部交到内森手里。内森接过针剂,单手压断针头上的保护套,将针剂狠狠刺在自己的身上。
就像一个已经劳累到极限的人躺倒了一张舒适的床上,内森仰头看着天空,长舒一口气,脸上的痛苦神情就像褪色的画一样,慢慢消失。
最后,他就像忽然被定格了一样,在也不动了。
莱娜伸出手,将内森的双眼合上。
“门德斯!尊尼!我要你们不得好死!”她一拳砸在旁边的钢梁上,足有一厘米厚度的钢梁像被扔进了水压机里狠狠压了一下,顿时弯成一个直角。
远处,突然传来碎砖落地的声音,似乎有人不慎碰到了废墟上的砖头。
那名幸存的技术员一喜,以为还有人活着,正准备提醒莱娜,没想到刚张开嘴,眼前影子一闪,莱娜已经到面前,手直接摁住了他的嘴巴。
“嘘!”莱娜示意他不要吭声,“不要吱声!”
周围静得可怕,除了爆炸产生的高温留下的焦臭味,就是战斧式巡航导弹弹头里的高爆炸药残留味道,地面被高温灼烧过,十分闷热,技术员额头上行都是汗,一滴滴落在地上,而他的脊背确实冷的,如同坠入冰窖。
莱娜拉着他,躲到一片一米多高的废墟之后,穿过纵横交错的各种杂物,朝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
黑夜加上白烟,视线一片模糊,终于,几条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袅袅的烟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