堇年诧异之后却心中生疑,“你二人既然是手足,你为何点破他身份?寒河二魔当年若非退得及时,恐怕早已没命了,得罪全江湖。”
“我与苏河师出一人,我们师父与江湖无关,只是一个奇才,生平爱好武学,年纪大了之后,挑了我俩作为传人,将一身本事倾囊相授。我二人没学过正邪善恶,奉师父遗命挑战江湖。初生牛犊不怕虎,经不得三言两语挑衅,看不得自鸣得意嘲讽,走到哪儿打到哪儿。师训:要么不与他人比武,要比就得有输命的觉悟。因此,我们比武,必立下生死状,全力相拼,岂料都是些信口雌黄说大话的家伙,没几招就挂了。后来学乖了,专找高手较量,却难逢实力相当的对手。那段时日,我未察觉苏河的变化。他比我小得多,武功却与我相当。寒河二魔的名声雀起后,虽正邪不分,但还是有些居心叵测的小人投靠而来,我不愿搭理,但苏河没有推却,渐渐喜欢被他们奉承拍马,还生出了野心。他想爬得更高,借一身武艺获得财富和地位,可我对江湖并无留恋,也感觉到正邪人士对我们的敌意,一门心思只想回去。结果,打败第十名高手没多久,苏河就向我下了战书。我们的师父虽是同一个,但师父从来都自创武功路数,教我们也因此不是一样的套路。我们功力相当,武技却不知谁高谁低。无论如何,我也是气盛,没多考虑就答应了。不料,比武前他那群狐朋狗友下毒害我,想让我死在他手上。然而我虽气血受滞,仍重伤了苏河,直至胜负最后关头,那群人再度忍不住,趁苏河昏迷之际,派人将我打下山崖。醒来后,就在夫人的船上了。她救了我的命,而我又心灰意冷,干脆隐姓埋名,留在她身边报恩。我曾悄悄打探过苏河的消息,以为他会如愿称霸江湖,谁知传言都是寒河二魔一同消失。如今岁数大了,想想当年的自己大概仗着师兄的身份对苏河不近人情,伤了他的自尊,反将他推上了歪路。”宁大管事平静说完,不叹不怅,岁月淘滤了沙砾,沉下可贵的人生智慧。
柳夏也曾热心青年一名,颇有感触,点头道,“原来如此。只不过苏河怎么变成了寒索,还当上了武将?”
“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寒索是皇太后的人。她将他安插在六皇子身边,一方面盯着自己儿子的日常起居,另一方面让寒索自然而然提拔上去。所以,依我看,宁伯当年可能真伤得苏河不轻,还有那些小人,难保其中没有落井下石之辈,说不准把昏迷不醒的苏河扔下了崖。邬氏姐妹同皇太后先后入都,时间上有对起的可能。”泫瑾荻的猜想。
堇年不以为然,“照你这么说,两条船,一条载着玉蕊的姨母,一条载着你娘,前后离得不远,正好经过同一处,一个救一个。可我觉得,那么近的距离,至少你娘是能看到玉蕊姨母救人的,事后跟寒索一说,寒索肯定就能得知他师兄的下落。‘
“水流不同,就算同时落水的两个人都未必能在同一处上岸,更何况究竟当时是何情形,发生了什么,我们根本无从而知。不过,寒索让皇太后救了的可能性极大,否则以他的本事,何必屈居宫卫之职。‘柳夏却买泫瑾荻的账。
“且苏河改名寒索,其中的敌意不浅。‘泫瑾荻不止有猜想,还有推理。
“时过境迁,我已非当年胡寒,虽有遗憾,寒索也好,苏河也好,我并无想遇故人的半点意思,只是将他身份告诉你们,以免你们轻敌罢了。‘宁久,宁心久安之意,恩人所赐,他不止感激,还要将这份心意落实己身。苏河是胡寒的兄弟,但寒索和宁久是不相干的人。
“知道了吧?若是当年的苏河,你二人联手都未必有用。‘泫瑾荻才让两人共担。
“我让无果跟你们一起去。‘宁大管事是撂手不管了,但他可以找帮手。
“不必了,正所谓后浪推前浪,二十年前的风云人物,未必二十年后还能掀起风云。‘柳夏对自己的功夫是相当有信心的。
“姓柳的,难得你说句我爱听的话。“论起功夫,堇年也从不服输,“那张苦脸的小子剑术是不错,但剑宗出来的都太中规中矩。“
“谁说无果的剑术学自剑宗?“宁大管事表情慈祥,“两位以为我在邬夫人身边真当个管事的老伯么?“
宁久,收了几个徒弟,只不过他的徒弟都不知道他的长相。无果以为他是剑宗无名高手,小扫以为他是缥缈无踪的土地爷,有霞跟他学轻功,尤水跟他学飘拳,有花跟他学扎投针。
宁大管事又道,“无果若出自剑宗,柳少侠你上回同他比武就不会输了。“柳夏将无果打吐血那回,赢的人却非柳夏。
堇年一听,嘿,还有这么好的事?这位名门子弟居然输给籍籍无名的少年郎?
柳夏神情郝然,“原来是前辈高徒,怪不得无果的剑招见所未见。至于小扫,他的功夫更在无果之上了吧?“
宁大管事点头,“的确,小扫的天分甚至高过我,常让我想起我师父来,也已经没什么可教他的了。夫人本意想让小扫成为大小姐身前最坚固的护盾,怪我,没教会这小子听话,老是我行我素。现在大小姐失踪了,可我却找不到他人,臊得我老脸也没了。“
“不必自责,对方不是武功高就能对付的人,就算无果和小扫跟去,结果不会不同。“泫瑾荻随即对柳夏和堇年道,“你俩到底去不去?‘
知道寒索的真正底子,柳夏和堇年即便自傲,也不会再轻敌,到外面与无果会合后,直奔于思碧藏身的宅子。
宁大管事静静看了泫瑾荻一会儿,“姑爷心中若没底,老仆不介意重开杀戒。‘ 和过去划清了界限,但不介意和现在战斗,为了他珍惜的人。
“家里事多,有花她们估计要急成无头苍蝇,还得宁伯多费心。您清楚,这个家是兰生最重视的地方,弄乱了,怕她回来会凶我。您实在要是有空闲,就把拿扫帚那小子找出来,让我派个用场。“意思是,他搞得定,实在想出力,派个小兵过来就好。
宁大管事垂目,嘴角勾起,走了。
惜园仍宁,仿佛不知女主人遭劫,安然拥抱着日光,又同时容纳着积雪。蔬菜大棚里空无一人,鲜绿四溢,花彩盎然,井然有序的竹筒架子正滴水浇灌,植物在温暖的环境里愉快生长,即便让人忽略也不要紧。
虽然无人,却并非没有活物。郁郁葱葱的丝瓜架下有个秋千窝,里面蜷着一只黑面小猴,抱着一只特大的老丝瓜呼呼大睡。感觉悄风,小黑也懒得睁眼,翻翻眼皮,给对方看一丝白眼线,却对伸到鼻子前的扫帚毫不在意,又抱着丝瓜翻过身,接着睡。
“别装了,那是丝瓜,又不是香蕉,一看就知道是你临时抓来充数的。”一声冷笑,扫帚尖的枝茬扫扫猴子的后脑勺,“给我坐起来,我有活要你干。”
小黑的脑袋瓜一动不动,只是身子蜷得更紧。
“俗话说,什么人养什么宠物,这只显然跟主人学了不少,装傻一点不含糊。”泫瑾荻的声音加入。
“我看是你们两个傻了,跟一只猴子说什么话?”一只纤纤玉手突然勾成爪,毫不含糊拎起猴子的后脖根,俏丽的脸蛋跟眨圆眼的猴子对视,有花将一件衣服往它鼻子下一凑,然后又道,“去找人!”
小黑腾空,丝瓜在抱,居然一脸无辜。
小扫冷言冷语,但不容错辨的嘲讽,“它又不是狗。”
有花没好气,“我当然知道它不是狗,但知道它肯定比一百条狗都聪明,要不然干嘛好吃好喝供着它?”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泫瑾荻一人来的,遇到这两位,完全是巧合。
“没错,不能白吃了那么多香蕉。”有花说到这儿,突然瞪着小扫,“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你躲哪儿偷懒去了?”
“切,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大小姐一向爱往外跑,这回也是个教训,外面坏人太多。”宁大管事找不到的人,其实一直在找猴子。
泫瑾荻发现没他插嘴的余地,故而笑观。
“都传成这般要命的丑事了,还没什么大不了?”有花天生的急性子,后天养成的沉稳遇到这种事就破功了。
小扫撇歪嘴,“名声算个屁,她既然不在乎,你瞎操什么心,倒是要防杀人灭口。”接着向另一边歪嘴,对着猴子,“别装死了,跟我找人去,能算个将功补过,不用绝食来表自责。”
有花听不懂,“你小子说什么呢?”
“他在说,他应该跟那位一起去,如今出了事,虽然心里自责,但于事无补,不如赶紧救人。”泫瑾荻淡笑,心想兰生可知她左膀右臂力量无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