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别光坐着了,倒是想想办法啊。”洞顶的日光早不见了,囚他们的铁笼四周也没有光,再看那道模糊的坐影,让火童感觉特别烦躁。
但那道影子的主人一向凭心情,很自我,不搭理就是不搭理,任火童嘀嘀咕咕半晌,一个字都不言。
最终惹得柳今今开腔,“没办法可想,等死吧。”
火童手脚都栓着重重的链子,想跳也跳不起,语调却高昂,“我可不想死,大不了招了风者是谁,像王妃娘娘学习,为保命好好跟人说说。”高昂,却不屑。
兰生同影门宗主之间的对话,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对她没骨气的协商法十分瞧不上,为了一条命,有点像小狗摇尾巴讨饶,还答应帮影门破解遮日符阵,眼睛不眨一下。他虽惊讶瑾王府藏有五行能者,也不知道除了他和师兄,眼前这位之外,还会有哪些人,但如果是他,他死都不会帮影门找出他们来。师父说,能者如散沙,只有团结并保护风族唯一的后人,才能避免灭绝。不过,他此时看来,那位风者完全不具备领导能者的能力,急于和他们撇清的姿态。
“招吧,只不过你招出来,还得证明你没撒谎,要是风者死都不认,不使用天能,你的小命还是保不住哦。”黑暗中,兰生的声音懒洋洋,还伴随一声哈欠。
火童不可置信狠瞪那道伸懒腰的影子,“你居然睡着了?”
兰生却问,“发晚饭了没?”
火童骂声娘的。
柳今今回,“只怕发了也是霉饭。”
兰生忽然大声道,“晚饭要是霉的,吃坏了肚子,放出来的血也是坏的,解不了符阵又打草惊蛇可别怪我。至少三菜一汤,一荤两素,主食的话,米饭也行,面条也行,包子也凑合。”
火童呆愣,这人是不是吓出毛病来了,还三菜一汤呢。
只不过,约摸半个时辰后,有人点亮了囚洞,送来三菜一汤白米饭,让柳今今都傻了眼。等人把碗筷收走,她唯一能想到的解释是,大概真不会放他们生还,所以才那么善待了。
火童这回的反应却比较快,“到底要怎么破那个符阵,他们这般容忍你?”
“需要我心情愉快的血一碗,还有心甘情愿将宅子转给他们的口水墨书一份,头发一束,常用饰物一个,常穿的鞋子一双,诸如此类的古怪东西。”神叨得很。
“那你就说关在这儿没法心情愉快,让他们给换个地方关,还得把这些绑束解开。”火童眼睛亮亮。
“这样的话,你就是把他们当笨蛋了。”兰生嗤笑道,“影门宗主说了,我如果不能在明日午时做到心情愉快和心甘情愿,先把请宅书签了,就在你们两个中选一人砍头,让我明白这两点并不难做到。”
火童低咒一声。
“你真要帮他破解?”柳今今问。
“当然。他答应,只要破阵,就放我们一条生路。我帮你们也争取到了,不必谢我。”最后谈解法和条件时,火童和柳今今被带了出去。
“你可知,一旦破阵,他们会血洗瑾王府,那些投靠你的人全部会死。”柳今今道。
兰生不语。
柳今今怒喝,“说话!”
火童子有点愕然,因为迄今为止,又叫又跳的,是他。
“有什么可说的?”兰生说话,音色沉沉,“遥空派你俩来护我渡劫,结果你俩一点用场都没有。不过,我猜他如果等不到你俩音讯,大概能猜到咱们都倒霉了,应该会想办法查一查救一救。等到明日,就看谁快。被救当然最好,来不及赶到,我就只能妥协。难道为了连面都没见过,存在不存在都尚未可知的能者,我还拼了自己的命不成?”
能者们的血是不是热得迟了点,到这节骨眼上,个个准备牺牲,却不知所谓。敌人才现端倪,她就算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先保住了命,好歹捱到决战吧。
“你!”柳今今却辩不下去,只能恨恨退到更黑的角落,不理她。
火童子就道,“你不怕影门出尔反尔?”
“怕,但已经尽力求存,死也无悔。”她自有觉悟。
火童子也不说了,靠墙而坐,合眼,睡。
三人中,现在只有兰生睁着眼,思绪万千。她这凡事靠自己的性子,说得好听是坚强,说得难听是命贱,并非天性,是孤儿的际遇造就的。其实,她也很清楚,到了这日,遇到这事,已经不是靠自己就能解决的了。遥空那边一直云山雾罩,交情似深实浅,她并不真指望。即便不想承认,她此刻觉得能救她的,只有她的丈夫,而她唯一可做的,就是为他争取时间。
第二日天明后,玄清观赏雪的宴才终于散了,对于兰王妃缺席一事,有些人信了她先回府的说辞,有些人则探了个两三分,却迫不及待要回府告诉丈夫们去。瑾王爷的正妃偷汉,多么了不得的事。那位冲喜新娘的八字果然刻薄,如今风平浪静,就自己将闹起来了。这天下看似三皇子已经坐定,但皇太后是六皇子的亲母,朝中一直暗涛汹涌,且不论六皇子成或败,他正妃的位子空出来,有女儿的人家心思肯定要活泛。
伯嫚回到东平王府,不但见到自己的丈夫,还见到了瑾王爷和西平世子泫赛,心中掠过一丝悄然羡慕,但正色道,“我已打听清楚,午后众家女眷各自小憩,约摸半个时辰后,皇后派人去召兰王妃,还未到门前,公公就听到一声惨呼,连忙找龙营侍卫破门而入,发现床榻上躺着一个不着寸缕的年轻道士,胸口插一根金簪,已气绝身亡,而兰王妃和五公主女官瑶璇都不见踪影。金簪被证实是兰王妃之物。瑶璇后来也被找到了,但初审下来,她坚持兰王妃绝无偷情之嫌,她一直跟着兰王妃,忽然昏睡过去,多半是遭人用药陷害。不过,她虽言辞凿凿,有一个小道士却说看到年轻道士扶着兰王妃进屋子,当时瑶璇明明跟在身后。两人证词不能一统,太后和太妃认为必定有一人说谎,下旨刑求。到我离开之前,两人皆未改供。我回城时,已让丫头去通知五公主,让她知道前因后果。至于兰王妃的下落,我却未能探听到,似乎夜里搜山不易,龙营侍卫后来全部撤回,今早才又进了山。不过,太后太妃已回宫去了。”
泫冉奇道,“我们派了不少人去,却都没你打探得仔细,你如何知道这么多?”
“借了咱们孩儿的福气,我在太后太妃居所外面散步,谎称不舒服,吓得那些公公只好安排我就近休息,御医也不敢怠慢,嘱咐不可乱动,就这么混了一夜。太后她们对外封了消息,但里面动静可大,龙营那个叫王麟的都尉进进出出十来趟,隔了几间屋子,我还能听到太妃斥责他没用的声音。”伯嫚柔婉笑了笑,却很快又担忧起来,“兰王妃究竟跑哪儿去了呢?这种时候,她躲起来才不利,不是明摆承认自己有罪?”
“不是她躲起来,而是她没法子出来澄清吧。”泫赛一语道破。
伯嫚惊住,才要发问,却听泫冉道--
“郡主辛苦了,多谢。其他的事就交给我们,也是为了孩子着想,要多休息,别为旁事忧心。”
伯嫚点头,离去。她已不会因为这等疏离的态度而觉得难过,男人们有男人们要做的事,而她对泫冉表明自己支持的立场就足够了。
“本以为你娶了个俗人,想不到运气不错,云华郡主深明大义,非一般女子。”泫瑾荻赞一声。
“没你说得那么好,只不过她不笨不傻,还明白当怨妇不如当贤妇。”泫冉更明白。
“能领悟就很不错了,总比像安皇后那种不开窍的好。”泫瑾荻夸完要走。
泫冉拉住他,“上哪儿去?”
“回家。”泫瑾荻一笑。
“你这算过河拆桥?”泫冉没好气,“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也不告诉咱哥俩,横竖这是你自家的事,是吧?”
“接下来的打算不是已经告诉你了么?回家。”泫瑾荻用怎么不开窍的目光看泫冉。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等人还是等尸?”泫赛这话够呛。
“本王爱妃何等珍贵,对方不会这般容易杀了她的,况且这走了半步的棋,总要等全了才能轮到我下。”伯嫚的简述中,他已找到疑点。那声惊动到皇后派的公公的惨呼从何而来?龙营侍卫闯进去,只看到了一个死人,兰生和瑶璇又不会飞天遁地,哪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离开?就算爬窗而出,以龙营那些人的功夫,根本走不远就被拿住了。
这明显的局,他大概知道是谁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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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鸟:“夫妻本是同林鸟”的“简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