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很大,一路往里走,夏含秋觉得论起华贵来还比不得章家,但是厚重感却是章家远远比不得的。
这就是底蕴。
章泽天做梦都想拥有,却注定一辈子都无法拥有的东西。
一路上伏莹莹都紧紧挽着夏含秋的手臂,抱怨着娘亲这段时间对她管束得有多紧,抱怨娘亲见着秋就嫌弃她了。
夏含秋含笑听着,偶尔搭一句话,却并不多言。
伏莹莹的院子紧靠着主院落,可见她在家中受宠的程度。
两人正要跨进门槛,就听到身后传来声音,“莹莹,你这是……”
夏含秋回头,看对方的眼光落在自己身上,更准确的说是落在自己的一身白衣上,哪会不知她的疑惑从何来,城主千金和平常百姓相交?开什么玩笑?!
“大嫂,这是我的朋友,我们有话要说,就不陪大嫂了。”
“等等,莹莹,你和她……娘知道吗?”
“我们刚从娘那里过来,大嫂若有疑虑去问娘就是,秋,我们进去。”
夏含秋对外面的女子微微福了一福,不卑不吭的随伏莹莹进了屋,伏莹莹更让丫鬟当着那人的面将院门关上了。
“秋,你别把她当回事,她也不见得有多高贵,倒是知道看不起他人了,就这德性,实在怪不得我和我娘看她不上,哥哥也不爱近她身。”
夏含秋摇了摇头,在莹莹的拉扯下坐到她身边,“贵族看不上平民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敢穿这身衣裳出门就不怕被人轻瞧,倒是你,不要这么意气用事,她终归是你嫂嫂,以后你嫁人了这里才是撑起你脊梁骨的娘家,处好了对你没坏处。”
“我和我哥关系好着呢,不用巴结她,你是不知道她以前是什么样,现在都还是好多了。”不想提起那个人,伏莹莹转开了话题,“你今儿怎么来了?你,你那个谁还好吗?”
“他就没有不好过。”夏含秋笑眼看她,“前两天你娘去了我家,你知道吗?”
伏莹莹吓得瞪大眼,“真的?我一点都不知道,娘半点音都没透给我,她是不是说难听话了?等等,要是我娘将事情搅和糟了,今天对你的态度不会这么好……”、
伏莹莹顿时眼睛发亮,抱着夏含秋的手臂猛晃,“你快说,我娘是不是同意了?她见着你小舅了吗?”
夏含秋没想到她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忙将那天伏夫人登门所说的话复述给她知道,“依我看,只要能解决了你怎么出嫁的事,你们之间的事就能成,而要解决这件事说难不难,说易却也不易,只要能请到无为道长为你们主婚便万事大吉了,只是众所周知无为道长极少下山……小舅已经给无为道长去信了,等着吧,总有办法解决的。”
伏莹莹用力点头,她想到了她娘最后应该会同意,可她没想到她会松口得这么容易这么快。
“你,你小舅是什么态度?我娘有多厉害我知道,他该不会是被我娘用话给逼得同意的吧?!”
“我小舅那人看着粗枝大叶,可他若不愿意的事没人能勉强得了,要不然哪还能独身到现在,早被我外祖母压着成亲了。”夏含秋歪着脑袋看她,一点不掩饰自己的打趣意味,“莹莹,看样子以后你要长我一辈了,一想到要叫你小舅母我就叫不出口,怎么办?”
伏莹莹脸下飘起红云,头抬起来,眼神却飘忽,“那你以后还叫我莹莹,我们论我们的。”
“这可不行,多一个长辈疼我我高兴着呢!”
接连被刺激,伏莹莹咬牙反击道:“真成了你的长辈,第一件事就是给你许户好人家,以后我就给你撑腰,看谁敢欺负你。”
“你先把自己嫁了再说。”眼看着火势就要往自己身上烧,夏含秋马上转开话题,“莹莹,我想和你说点私密事。”
伏莹莹会意,示意屋里的丫鬟都退出去,并将门带上。
夏含秋抿了口茶水,她思量再三,有些事不能冒昧的和伏夫人说,也不能莽撞行事,但是和莹莹露一点点却未必不可行。
“莹莹,接下来我和你说的话不管你信不信都不要往外传,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看她说得这么严肃认真,伏莹莹也敛了笑,用力点头。
“梁国要乱了。”
这话一出,伏莹莹心头便一紧,她不是头发长见识短,只知胭脂水粉哪家好的内宅女子,她爹是城主,她娘主意最正,从小就教她不要一叶障目,要尽量看得远些想得远些,因着便利,外面的事她是知道一些的。
她觉得,梁国要乱这话出自她口里才正常,可此时却偏偏出自终日不出门的秋手里……
“我知道莹莹你一定听得懂,但是你一定想不到情况会糟糕到什么程度,不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无法解释,你若是和我无关的人我不会冒险和你说这些,可你不是,你先是我的朋友,以后还有可能和我成为一家人,我不能明知道一些事却什么都不做,所以,不管你听到什么,你都听着,记着,不要质疑我,好吗?”
伏莹莹紧抿嘴唇点头。
夏含秋松了口气,这些话要说出来太不易,就像是压在最心底的秘密,此时却要让别人得窥其中之貌,这让她不安。
可她若什么都不做,她愧为朋友。
紧张的连连喝茶,很快杯中便见了底,伏莹莹亲手给她续满。
夏含秋梳理好自己要说的,往莹莹那边移了移,压低了声音道:“一个国家如果接连发生动乱,最后肯定安生不了,更何况还有邻国虎视耽耽,越往后情况只会越糟糕,而平衡一旦打破,什么后果你比我更清楚,若是一般百姓,躲避战祸便是,可伏家不同,你爹掌着梁国十四城之一,要是战乱起,你爹避得开?你别幻想去说服伏城主退避,你比我更清楚那不可能,我和你说这些也不是希望你去说服你爹,而是做些其他准备,比如说……将以后只能是废纸一张的银票去兑成黄金藏起来。”
伏莹莹再胆大,终归也是内宅女子,听了这话番身体不受控制的发抖。
狠狠掐住虎口令自己冷静,将秋说的这番话理解透彻,伏莹莹抖着声音道:“你是想告诉我,趁着现在还算稳定,将银票兑换成黄金?银子都没用?”
“银子自然也是有用的,只是黄金会更好吧,而且量上面来说也好囤积一些,不会占去太大的地方。”
伏莹莹看着夏含秋,眼神却失了焦距,“秋,你说的有道理,可你忘了一件事,我爹是城主,城主府不止有我家的私人库房,更有公中库房,我家真正存在钱庄的银子没有多少,库房才是问题所在,会亭城若是乱了,城主府便是首当其冲的目标,不,不,问题会更大,到那时怕是我爹都……”
话说到最后已经变成了喃喃自语,若不是离得近,夏含秋都会听不到,正因为听到了,她才知道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伏家毕竟不是一般的贵族,就算是普通贵族都会将大部分值钱的东西私藏起来,又怎会将之存入信不过的钱庄。
“抱歉,是我想得不够周全。”
“不,秋,谢谢你提醒我,我知道要怎么做了。”伏莹莹紧紧的握住夏含秋的手诚恳的看着她,眼神沉静,已不复之前的慌乱。
夏含秋反手紧握住她,“我希望我们都能好好的。”
她失去的太多,所得却太少,于是她在乎的也少了,正因为少,才更在乎。
心不在蔫的吃了顿饭,夏含秋没多呆便告辞回了家。
伏莹莹将自己所有的体己银子银票都翻了出来,散碎的不算,银票加起来居然也有两千余两,想到有可能会便宜了别人,伏莹莹打算明日便去将银子兑现了,再去换成金子藏起来。
秋的话虽然有些先天下之忧而忧,却并非一点道理都没有,她比秋知道的更多的是,现在梁国已经有超过半数的城起了乱象,前几天她还从爹爹那里得知梁国国君卧病在床有些时日,若是国君……梁国就真的要乱了。
太子空有良善之名,却掩盖不了他软弱的事实,强敌环伺的情况下,这样的国君只会加速梁国的败亡。
无为道长算尽天下事,不知有没有得窥天机。
既然多年前他便选择在梁国设道观,应该,是看好梁国才对吧?!
伏莹莹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却不敢真抱这样的希望,一转身就开始思量要如何说服娘亲将库房中值钱的东西转移。
公中的东西不能动,但属于他们伏家的一定要好好藏起来,就算有朝一日会亭也乱了,爹吃亏了,也为伏家留下了底子。
可这些都有一个前提,那便是说服娘。
娘要是同意了,爹那里便不成问题。
直接将秋的话转告自是不能,她之前才答应过她的话不能不算数……
到时候说不得还得借无为道长的名头一用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