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定下,出行一应需得准备的东西不用夏含秋操心,她便去了夏家。
“章泽天死了?”夏雨生先是一怔,旋即笑得那叫一个痛快淋漓,“死得好,死得好啊,做了那么多亏心事,这是报应来了。”
夏丛心里也觉得章泽天死得好,可他看外甥女脸上虽无悲痛,但也没有开心之意,忙轻咳一声接过话头,“章家的人是来接章家宝回去的吧?含秋,夏家不去凭吊,你看是不是需得备上一份祭礼给章家宝带回去做做样子?”
“做什么样子?他章家大贵族,我夏家不用去高攀。”夏雨生说完又看向外孙女,“秋丫头,你说呢?”
“我要去一趟武阳。”
此话一出,夏家人都不做声了,他们只当含秋还是在乎章泽天那个父亲。
“章家和我早无关系,我本也不想去,可无为道长说我须得去一趟了了因果,所以不得不去。”
一听是无为道长的意思,夏家人更不能说什么了。
夏靖知道师傅从不妄言,此时便道:“秋儿,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小舅,你当我还是之前那个谁都可欺的章含秋么?”夏含秋面上神情淡淡的,在武阳的那些年,实在称不上愉快,“你成亲这才几天,在家陪陪小舅母吧,以后事一多,相守的时间哪还有现在这般多。”
伏莹莹白她一眼,“我和你小舅一世夫妻才起了个头,以后的日子还长得很,何用在乎这么几日,有夫君陪着你去我也放心,那章俏儿什么德性我可是见过的,你又不是爱在口舌上争个长短的人,别到时吃了亏。”
“无为道长另派了人随我一起去,另外换之也会一起,我吃不了亏,怎么在你们眼里,我就一定是吃亏的那个呢?”夏含秋都无奈了,好像谁都是这个态度,她看起来有那么棉软好欺吗?
就算之前是,现在,她也再不是那个打落牙齿往肚里吞的章含秋了。
“既然如此,那夏家也备上一份祭礼吧。”夏雨生拍板,其他人自然没有意见,柯氏忙起身去准备。
夏丛问,“什么时候动身?”
“明日一早。”
“念儿也去?”
“不了,他去不合适。”她都是迫不得已去的了,又怎会让念儿去凭吊杀害他父母的仇人。
“你要小心些,那些人对你并不友善,事情完了就赶紧回来,我怎么想着都觉得你去武阳太冒险了,好不容易才从那里出来,这会又得回去……”
夏丛摇头,若不是无为道长说要去,他头一个就不同意。
晚上,夏含秋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都毫无睡意,最后干脆半坐起来,将软软一团的啾啾抱进怀里轻抚顺毛,眼神落在虚处走起了神。
生父去世,她并不觉得悲伤,在听到消息的当时心里也只是因为意外而惊了惊,想着:啊,死了啊!再无其他。
可为何,这会脑子里全是这件事呢?
明明自己并没有多在意啊!
好久还是没有睡意,夏含秋干脆不睡了,披衣起身。
“小姐,您要起夜?”睡意还没完全消退的如月忙爬起来问。
“睡不着,出去走走。”
这大晚上的,去哪走,如月心里嘀咕,动作迅速的收拾妥当自己,又拿了件披风披到小姐肩上,随之走出房门。
“又下雨了啊!”地上还未全湿,在屋里也未听到雨声,这雨应是才下,自从那场大雨过后,雨一直是停停下下的,一天时间里下雨的时间要多过停的时间。
“小姐,晚上风凉,您就别出门了。”如月轻声劝阻,小姐平时格外好侍候,对下人也从不苛刻,可她们最怕小姐犯倔,一旦小姐倔起来要做什么事谁也拦不住,好在这样的时候不多。
可这会,如月隐隐觉得小姐怕是劝不住了。
果然,夏含秋一听便摇头,“我去找师傅有事,你别惊醒其他人,随我去便是。”
“……”如月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什么话不能白天说,这个时辰去找人也太不合适了,可看着小姐抬脚就走,她也只得忙提了灯笼跟上。
打通了几座大宅子的府第很大,好在经由抄手游廊去往哪里耗时都不算久,没多会,夏含秋就来到了无为的院子前。
门开着。
屋里传来无为的声音,“在外头站着做甚,还不快进来。”
夏含秋眉目间有了笑意,待进去看到换之居然也在时,笑意就更明显了,“怎么来了这里?”
“这世间怕是没人比换之更了解你了。”亲眼看着换之对含秋的用心,无为也不得不叹服,无情的人一旦用情,却是如许之深。
夏含秋自然而然的在换之身边坐了,闻言讶然看过去,“你知道我会过来?”
“我只知道你肯定会睡不着,睡不着了就会胡思乱想,然后就会想起无为今日白天说的那番话,你便想着要来寻个答案,知道自己有哪些忌讳犯不得,现在看来,我猜对了。”
真是了解她,夏含秋张了张嘴又闭上,她不知道要说什么。
若不是太过在乎她,若不是用心了解她,换之又岂能将她的心思猜得这般透,一辈子能得此一人,她夏含秋真是被老天眷顾了。
“行了行了,大晚上的别在这里刺激我一个孤寡老人。”无为给两人各倒了杯茶,也不打马虎眼,坦言给夏含秋解惑。
“预言者不说要纯洁无瑕,但也绝不能歪了心思,若是沾染过多孽障,失去能力是其一,还会遭受反噬,严重时更会被天罚,历任预言者不是没有过悲惨下场的,哪怕是被人蒙蔽才犯下大错,老天也不会饶过,预言者的本事太大,若是没有这些束缚,将满身本事用于助纣为虐,更甚者助自己成就一切,后果不堪设想。”
无为停了停,给她打了个比方,“就像我,以我现如今的地位,我若是登高一呼,你说会有多少人响应?无为观势力本就不小,再利用占卜,医术等手段去拢络人手,要成就一番大事有何难,可要成就大事,明里暗里为之丧命的不知有多少,若是每个预言者都如此,这世间得乱成什么样,天道又岂会容许出现这种情况,并非每代预言者都有大能力,有些预言者有可能一辈子都只预言过区区几次,真正大能力者,必是应运而生,就比如你,含秋,你要认同你的身份,不要抵制抗拒,这就是你的命,无可改变,何必再挣扎让自己更难受。”
夏含秋想说自己没有挣扎,可……
她确实在抵制着她的这个身份,她不想预言,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哪怕这个人虚无飘渺。
每次随之预言而来的恶念都让她恶心想吐,她修行的功法平时有用,可预言的那一刻,无用。
她不知道是不是每任预言者都心甘情愿的担当着这个角色,至少,她不是那么情愿。
“含秋,别抵制它,等你适应了后你会觉得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人的意志再强强不过天意,别为难自己。”
静默好一会,夏含秋才认命般的开口,“我会尽力。”
“这才对了。”无为也松了口气,他一开始也以为这个人人都想要的身份含秋会接受得很痛快,当时她的表现也确实是如此,甚至都不用他多说就平静的接受了,可时间一长,他就发现那个看似好说话的人在暗暗发着倔。
好在现在总算是得到她的承诺了,含秋这个人,比男子更重承诺,只要她应承的便一定会做到。
“这次去武阳你们不要大意了,齐振声那人不简单,且心机深沉,我知道换之你想做什么,不要认为要他的命很容易,在他命不该绝时他便死不了,而且你现在和含秋是一体的,你们的气运互相影响,不要因一时冲动让含秋承受后果。”
段梓易顿时觉得被束缚住了手脚,“我总不能看着人欺到头上来了还不还手。”
“你当齐振声这样运势强的人有几个?不是每个人都能对含秋造成影响,只要顺势而行,何事做不得?你当我这些年真就成圣了?含秋,我说的你可明白了?”
“虽然师傅您说的前后矛盾,我应该是听明白了,若是强行改变气运强的人的命运,对我有很大影响,我若想做什么,必须顺势而为,是这个意思吗?”
“对,大致如此,你注意着点就是,你弄明白了就知道对你的束缚没有你想像中的大,是不是?”
人真是无敌了,连这方面的空子都能钻到,不过也幸好是如此,不然谁会受得了,夏含秋点头。
“明白了就回去歇了吧,不早了,明儿还得出远门。”
“是,师傅您也早点歇息。”
“这个时辰再早也早不到哪里去,走走走,我一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了。”
两人几乎是被赶出来的,夏含秋拢了拢披风,嘴里嘀咕,“我都被绕晕了,师傅说了一堆,其实就是拐着弯的让我们别动齐振声,那人的运势真就那么强?”
“是不是这么强我不知道,但是我让人动了两次手都没成功,而且都是在一些意外情况下没能动手,他本人却半点不知,我有些相信无为的话了,那人,确实运势强。”
夏含秋愣愣的看向换之,原来换之早就试过了,难不成齐振声那么个坏东西还被天眷顾了不成?!
还是说他生来就是为了克她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