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跪着哭诉了自己哥哥昧下给钱三贵救命银子的事,气得吴祖至差点吐血。
自己被骗了这么多年,尤其是老父老母,挂心女儿女婿,临死都不放心。老母病糊涂了,偶尔还会问,“妞妞拿了那些银子,可给女婿治好病了?”
那些年,偶尔会收到王首实托人带来的信,说银子送去钱家了,钱家人嫌银子少不太高兴。而吴祖至那时是倾囊而出的,媳妇王氏已经颇有微词,他一个月也就八两银子的收入,还有这么大一家人及一房下人要过活,实在挤不出太多的银子。再加上有些生妹妹的气,便也没再给妹妹带银子回去。
最让他生气的是,父母先后去逝,他们扶棺回乡,妹妹竟然拒绝回来给老父老母的坟头磕头,从那时起他就彻底恨上了妹妹一家。后来妹妹派人去枣州找他,他不仅不见,还把人撵跑了。
却原来,那些银子根本就没到妹妹手里。王首实昧了银子,又怕事情败露,便挑拨两家的关系,让他们不再来往。更可恶的是,自己的婆娘后来知道了真相,却还助纣为虐,帮王首实欺骗自己。
他气得想休了王氏,可儿子、儿媳、两个孙子一个孙女跪了一地,又看到老妻不停地磕头赔罪,便暂时留下了她。之后就和儿子吴庆书一起,匆匆跟着钱满江来京城与妹妹相聚。
当吴氏听说自己父母临老还牵挂自己时,更是哭得不行。
吴庆书又跪下给钱三贵和吴氏磕头,替自己的母亲赔罪。
吴庆书二十五、六岁,白净儒雅,文质彬彬。他上年春闱考了个同进士,由于家里没有门路,也没有多余钱财走路子,所以现在还在候官。
他哭得声泪俱下,气自己舅家狼心狗肺,又担心自己老娘,怕他爹会休了她。她已经五十岁的人了,若是被休,怕是活不下去了。
吴氏虽然恨王氏助纣为虐,但毕竟不想哥哥这么大岁数还休妻,何况吴庆书这个侄子还不错。便也劝吴祖至,王氏就不要休了,毕竟做坏事的是她亲哥哥,她不敢说,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王首实一家,这个帐必须要清算。若是那一百五十两银子当年交到吴氏手里,那真是雪中送碳,三房一家远不会吃那么多的苦头。让吴氏父母带着牵挂走,就更让吴氏兄妹不能释怀。
这件事就交由钱晓枫去办,由钱三贵和钱满江分别写了信,控诉了王首实的罪行,让他直接去温县交给县太爷。乡恩伯和御林军的四品官在京城不算什么,但在远隔千里的冀安省,那可是贵人和皇上身边的近臣,那里的县太爷肯定会买帐。
说完了正事,就让等在厅屋里的潘月和钱亦绣三姐弟去东侧屋见礼。
自从潘月跟钱满江进京以来,还从来没有分开这么多天,她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听说能进侧屋了,便急急进去,红着眼圈拉着钱满江的手说,“江哥哥,你走了这么久,月儿怕又你不回来了。”
静儿也拉着钱满江的长袍糯糯说道,“娘亲还哭了,说想爹爹想得心痛。”
钱满江笑着抱起静儿,又拍拍潘月的肩哄道,“怎么会不回来,我也舍不得月儿和孩子们。我是去接舅舅了,快来给舅舅见礼。”
吴祖至已经知道潘月是郡主,自然不敢受她的礼。潘月向他曲膝万福,他赶紧起身还了礼。
他们父子还是有些纳闷,这两口子好像与常人有异,闺房里的话也能当众说出来,真是羞煞人也。
吴氏又道,给他们的院子桂香院已经收拾好了,让他们暂时住在钱家。
钱三贵和钱满江的意思是,既然吴庆书已经有了功名,他们就帮着走走门路,看能不能给吴庆书谋个官。同进士出身,弄个好些的缺不容易,但不怎么样的八品小官还是能弄一个。先让他走上仕途,再途途图之。
若是吴庆书的缺找到了,就让吴祖至跟着儿子享福,不要再继续给孙同知当幕僚。幕僚或是师爷,听着好听,看人脸色讨吃食,跟下人也差不了多少。
吃晚饭的时候,几人还兴高采烈地讲着吴庆书候官的事情。
吴氏笑道,“最好能谋个京官,这样,哥哥一家也能住在京城了。”
钱老头嗤道,“真是妇人之见。你当京官是大街上的白菘,说拿就拿?京官,那是皇上直接管着的,全大乾朝的人都看着的,能那么好寻摸?”
一句话挤兑得吴氏满脸通红,也让吴祖至父子难堪不已。钱满江赶紧打着哈哈把话圆过去。
晚饭后,吴氏把吴祖至父子领去桂香院歇息,其他人都回院子,可江爹爹却把钱亦绣留下了。原来,他和三贵爷爷要商量怎么给吴庆书谋个缺。
潘月不愿意自己回去,被钱满江拉去西侧屋哄了几句。明儿偷偷把门帘掀个缝偷看,又悄悄跟钱亦绣说,“姐姐,爹爹又亲亲了……”
钱亦绣赶紧捂住了他的小嘴,又把想去掀门帘的静儿拉住。
稍后,潘月眉眼弯弯地走出侧屋,领着两个孩子先回去了。
看来,江爹爹的美男计又得逞了。
东侧屋里只剩下三个人了,几人低声商量起来。
钱三贵虽然是伯爷,但想谋个官,肯定是没这个本事。钱满江在军里的关系勉强,但文官也是摸不到火门。
若是潘次辅在位,或是跟梁家还交好,都好办,弄个好些的缺易如反掌。可是现在,潘家人恨不得离权力中心远些更远些,不好意思再去求他们。梁家,更不好意思去求。
找太后,杀鸡用牛刀了,八品小官这种事真不需要动用她老人家。
找宁王,或许能弄个官,但他的处境不太好,他们也不想用这种事去麻烦他。
剩下的,该去求哪家呢?
付氏的娘家付家,大长公主家,宋家,国子监祭酒林大人家。自家打过交道的文官,好像就这么几家,但关系都一般。
商量了半天,还是决定去求付氏,请她的父亲户部左侍郎付大人帮帮忙。虽然钱家跟付大人没有直接接触过,但潘月跟付氏的姑嫂关系非常好,她应该会帮这个忙。
钱满江第二天一早要去宫中当值,就让钱亦绣去潘家跟付氏说说。
第二天上午,钱亦绣就领着潘月及明儿静儿去了荣恩伯府。潘驸马见女儿一家突然来了,极高兴,一迭声地让人去准备潘月爱吃的水晶鱼冻。
钱亦绣低声跟潘驸马父子和付氏说了想为吴表叔谋个缺的事,付氏笑着满口答应下来,说下午就回娘家说。
几人在荣恩伯府吃完晌饭才回家。
这天下晌,朱肃锦领着猴妹和闪电、清风来了香雪院。明天长假就结束了,他又要进宫跟着皇子皇孙一起让课了。
他跟钱亦绣说,“我那些皇弟皇妹们都非常喜欢猴妹和闪电它们,辛弟还想出五千两银子把猴妹买下来。我跟他说,动物之家就是我们的家人,再多钱都不卖……瑢弟气不过猴妹讨喜,让下人偷着用钉子扎它,猴妹就把那下人的一只耳朵揪了下来,他就再不敢打猴妹的坏主意了。”
朱肃辛是恒王世子,比朱肃锦小两岁,今年十二。朱肃瑢是五皇子的次子,今年十岁。
看来,朱肃辛已经被朱肃锦争取过来了。
他听说吴氏奶奶的哥哥和侄子来了,又赶紧去正院见他们。吴祖至父子听说这就是宁王世子,慌得起身给他行礼。
朱肃锦赶紧把吴祖至扶着说道,“你是钱家奶奶的兄长,也就是我的长辈,无需客气。”
他留在钱家吃完晚饭后才走。除了在庄子上的白狼和大山,所有的动物之家又暂时住在了钱家。猴哥猴妹住香雪院,跳跳母子三个住惜月轩。
二十日,长假已经结束,潘驸马又来给钱亦绣上丹青课了。潘驸马说,他以后要去潘家办的松攀书院给学子们上课,以后不能两天来给她上一次课了,只能每月上三次,逢五上。
钱亦绣听了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她不想当才女,却是被潘姥爷赶着在这条路上一直往前走。这下,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潘姥爷看她高兴的样子,气得想敲她脑门,钱亦绣一缩脖子,躲开了。
几天后,付氏来了惜月轩,钱亦绣正好也在那里。
付氏说,她爹说,现在候官的人不少,有有功名的,还有恩荫的。钱家人说晚了,若是再早个几日,户部正好有一个不错的缺,但现在已经给了别人。他又打探了一番,还真寻到了一个,就是礼部的祠祭司有一个副使,他的年龄下个月就到了,再等大半个月他退下来后,吴庆书就能顶替他。
祠祭司是主管皇家祠祭的事务,副使是个八品官。官虽然小,还算京官,吴祖至一家以后就能在京城长驻,吴氏奶奶也会高兴。
钱亦绣笑着表示感谢,又留着付氏在惜月轩吃了晌饭。
付氏走后,钱亦绣去正院。钱三贵等人都知道付氏来了,正等得心焦。
吴氏急急问道,“潘大奶奶怎么说?”
钱亦绣笑着说了。
吴祖至父子两人高兴坏了,这真是朝中有人好做官,没想到做了京官,还是六部中的官。
他们父子既然要在京里当官了,就必须把吴庆书的媳妇儿女都接来。他们都来了,王氏也肯定要跟来。即使吴氏再讨厌王氏,也不能让人把她一个人扔在枣州。
吴氏又安排人去接吴家家眷。
晚上吃饭的时候,钱满江笑着让吴庆书请客。吴庆书笑道,“这都是托了姑夫、姑姑,还有表哥、表嫂的福,一定请,满请。”又讨好地对沉着脸的钱老头说,“听说钱爷爷对京城各大酒楼极熟,钱爷爷说哪家酒楼好,就去哪家酒楼。”
钱老头搭拉着眼皮说,“我就是一乡下老头,哪有那个体面给吴大人参详。”
说得众人都尴尬不已。
饭后,钱老头和钱老太回到福寿堂,钱老太埋怨道,“你说你个老东西,都这么大岁数了,咋没事就抽风呢。你这样对吴家小子,让儿媳妇的面子往哪搁。”
钱老头立着眼睛骂道,“你个傻老太婆,越老越糊涂。你不想想,为了给吴家谋官,他们求了多少人,这下连京官都谋到了,还是六部里的官。可他们帮着大贵、二贵他们了吗?京官和做生意,哪个更容易?当然是做生意了。若他们帮大贵他们能像帮老吴家那么卖力,大贵他们早在京城站下了。哼,拿着咱们老钱家的人脉和钱财,去为吴家谋利,三贵的脑袋被驴踢了。还有满江,也糊涂了。都是吴氏,定是她阻着咱们钱家子孙来京城,却把自己哥哥一家弄来京,打的一手好算盘。”
钱老太听了,也觉得是这个理儿。她其实也一直希望几个儿子孙子都在身边,如今听老头子一说,心里也不平衡起来。
钱家的人脉和钱财,没帮着钱家子孙,却帮着外人了。
老太太越想越难过,还流了眼泪,歪嘴说道,“老头子,要怪就怪咱们没本事,都要求着他们。你就别跟儿子媳妇横眉立眼的,好好说,看能不能让他们帮帮咱们在乡下的那些儿孙。咱们都这么大岁数了,也活不了多少日子。趁着咱们还活着,给大儿他们把路铺好……”
正说着,下人来报,说大爷来了。
钱满江知道老爷子心里不痛快,把潘月母子几人送回惜月轩后,便来了福寿堂。见老爷子情绪不高,老太太眼睛红肿。笑道,“爷奶有什么不开怀的,就跟孙儿说说吧。”
钱老头便把憋在心里的话都说了。
钱满江解释道,“给庆书表弟谋缺,不是我娘的主意,是我爹和我的主意。庆书表弟是同进士出身,本来就在候官,我们只是帮他寻个缺。以后,若是占冬表弟、善娃他们考上了功名,我们也会帮忙。”
钱老头立眼道,“你用的是咱们钱家的人脉和钱财。那吴家是外人,怎么能同咱们钱家子孙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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