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欢不死心,又往水里潜了几次之后体力渐渐不支,被水流带着跑了几米,才挣扎着往岸上游。
王猛去接应郭欢,帮他从河岸上路。我沿着水流的方向继续向前跑,大喊田朴的名字。跑累了,也喊不动了,泪水和着雨水就流了下来,可是一无回应。
“田大哥,你在哪儿啊?”折腾这么半天,天已经完全黑了,我有些绝望了,脚底下不知道被什么绊住了,一下子趴到了泥里。
耳边河水轰鸣,当我倒下的那一瞬间仿佛是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心里有无尽的懊恼,趴在泥里捶胸顿足的大哭,“田大哥,是我害了你呀!”
“白兄弟,白兄弟!”田朴细微的声音隐在河水的咆哮声中传了过来。初闻时,我还不能确定,趴在泥里大气不敢喘仔细的辨认着。片刻又传来了呼喊我的声音,我赶紧从泥里爬出来,寻着声音向河里搜索。
“田大哥,你在哪儿啊?”天黑了,没有光,我只模糊的看见河里好像倒着一颗大树。
“我正抱着一颗倒在河里的树,你赶紧找人来救我们,我撑不了多久了。”田朴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我说,好好,你坚持住,我马上去。”不假思索,我拔腿就往回跑。没跑多远,就遇见了郭欢他们。吴源也来了,身上还背着一捆绳子。
吴源说,“看你们许久不回来,公子怕你们遇到意外让我带着绳子过来找你们。”
我看着吴源激动的热泪盈眶,“太好了,田朴有救了。”
听闻田朴没死,众人喜出望外。郭欢说,“田朴是在渔船上长大的,水性是一等一的好,我就说他不会这么轻易地完了。”
一路狂奔到了地方,我们这些老弱残体力跟武力都不行,还得要郭欢去救田朴。我们在岸上拉着绳子的一端,他拉着另一端,下水后摸着那棵倒在水里的树找到了田朴。田朴体力不支,保险起见他用绳子绑住田朴,再和他合力把那人也带上了岸。
田朴瘫在地上说,“我潜下水救了人后却被水底的暗流带出几十米远,~一直想游上岸,可水势太凶猛,我拖着一个人体力不支,最后只好随波逐流。万幸被这棵倒在水里的大树挡住,趁机抓住树枝才保住命。”
我哭的很难看,“田大哥,幸亏你没事。”
田朴疲倦的一笑,“白兄弟,幸亏听见你哭,要不然我就沉下去了。”
我顿时心安了不少,“田大哥,你太会安慰人了。”
田朴说,“不是安慰你,说的真事儿。当时我已经有点迷糊了,手都快松开了,听见你在哭,一下子就清醒了,手里也有劲儿了,才能等到你们来救我。”
我们说话的时候,王猛试了试水里救得那人的鼻息,然后把那人扛到肩膀上说,“这人剩一口气吊着,咱们得赶快回草棚。”
救人要紧,众人在雨夜泥路上急行回了草棚。雨水顺着草棚流下来,像挂着一个清透的水晶帘子。阿伟就站在那帘子等着我们,他的脸依旧冷静没有表情,可我知道他心里一定很焦灼。
“阿伟...”出去这一趟折腾的我精疲力尽,我好想靠到他身边抱一抱他。
他却以冷漠严肃的口吻命令我,“去换衣服。”
我知道他这是生气了,努了努嘴说,“等下就去。”?
王猛把河里救上来的那人放到火堆旁,又去检查他的脉搏。那人四十岁左右的模样蓄着须,众人一下就认出了他,原来就是那两个跑商的其中一人。他皮肤被水泡的煞白,就连嘴唇上都没有血色,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起来就像死了一样。
试过脉搏,鼻息,王猛神色凝重的告诉大家,“他已经死了。”
折腾了这么久救上来一个死人,众人都觉得泄气。田朴气馁的低下头说,“白折腾了。”
我心想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死了,这可是神让救得。我拨开王猛说,“王大哥,让我试试。”
众人都用一种差异的眼光看着我,没时间解释我快速跪在潮湿的地上给那商人做胸外按压,一下...两下...三下...四下...我的胳膊有些麻了,俯身听了一下他还是没有心跳。没办法,只能再试试人工呼吸了。
我想继续抢救那商人,阿伟却把我拉了起来,“让他们做。”
我说,“不行,他们不会做人工呼吸!”
“人工呼吸?”阿伟一脸的疑问。
时不我待,我忙解释说,“就是嘴对嘴吹气。”
一瞬间,阿伟脸色变得很不好看,手拉的更紧了,他阴沉着脸命令王猛说,“王猛,你去做。”
王猛一下子懵了,内心简直受到了一万点暴击。我很着急,看着王猛说,“王大哥,救人要紧。”
他觉得人要是能把人救活也算是功德一件,然后学着我的样子跪到那商人的身旁,望着我说道,“白兄弟,你来教我。”
只能这样了,我说,“你要像刚才我的样子,两手交叠放在他的心脏上,右手在下左手在上按压他的胸部,按压一次之后,捏住他的鼻子,向他口中吹气,如此循环往复。”
王猛会意,按照我说的做起来。我又教了他调整力度和频率,几次下来他已经上手了。
众人没见过这样的急救方式,好奇也很紧张这人究竟能不能活过来。一会儿过去了,王猛已经满头大汗,那商人还是没反应。
我觉得没希望了,失落的对王猛说,“王大哥,够了,这人活不了了。”
王猛听了我的话却没有停下来,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他说,“白兄弟,让我再试试。”
一刻钟过去了,随着王猛双手的按压下,那商人口中突然呛出了一口浑水。他的头左右扭动着咳起来,竟然活了!这真是大力出奇迹,我冲王猛竖起了大拇指,“王大哥,好样的。”
众人又是惊叹又是欢呼,太棒了。那商人在水里泡的时间长了,体温过低,虚弱的睁了睁眼却说不出话,吴源去取了床薄被给他盖着,又忙活着熬药。
哥几个围着我把我当神一样崇拜,阿伟冷着脸把人轰开了,“该干嘛干嘛去。”
确实,我们几个都成泥猴子了,也该洗洗换换了。我是十分忐忑的,心想也许该跟他摊牌自己的来历了。问题是我是和盘托出呢?还是旁敲侧击?如果他不信把我当疯子傻子,或者妖女怎么办?
在马车上换好衣服回到草棚,那哥仨也已经清理干净围坐在火堆旁,田朴坐好像已经睡着了。吴源在给那商人熬药,药气散出来闻着就苦得很。
阿伟就站在棚口那儿,我知道他在等我。我小心的拉他衣袖,叫他,“阿伟...”就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以后不要这样一声不吭的跑开了。”他的语气很平静。
我默默点头,“我记住了。”
然后他说,“你也累了,去休息吧!”
这就完了?我狐疑的看着他,“你不问我?”
他说,“没有什么好问的,快休息去吧。”
我舒了口气,努力叫了声,“阿伟...”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我该对他说什么呢?说你面前的我不是我,真正的我是另一个人,我是从别的地方来的,天上有个倒霉神仙要我帮他渡劫......?虽然这些说辞都是真的,可我都觉得很好笑,说出来别人一定会觉得自己有病。
阿伟疑惑的应了一声,我轻轻一笑,问他道,“你觉得天上有神吗?”
是的,我要告诉他我的来历绝不能和盘托出,必须要先试探他的反应,要引导他适应我的不同。
穿过水晶般的雨滴,阿伟用他灰白色的眸子仰望着上面回道,“神吗?谁知道呢?”
我知道,他对那天是失望的。不管那上面有或者没有什么,对他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