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秋摊开一张纸,再找出笔和墨。
她想给自己列一张计划表,可是真摊开张纸,发现有点无从下手。
她对九峰还是一无所知。
这里的人每天早上起来先做什么,再做什么,自己该怎样与这些人打交道,到哪里去找自己感兴趣的资料,她一点头绪都没有。
她该先熟悉环境,再熟悉这里的人,搞清楚自己在这里处于什么位置,然后才能判断自己能在这里做什么事,起什么作用。
她不喜欢现在这种浑浑噩噩随波逐流的感觉,自己做不了自己的主,她不习惯依附别人而活,这样的日子过起来心里没底。
人得明白自己走在一条什么样的路上,知道自己的方向和目标。
她是跟着拾儿来了九峰,可不是从此就一切听他的了。
可是她现在手头资料太少,无法立刻就下论断。
那也太轻率太不负责任了。
秋秋只好把纸推开。
她心里从刚才起就一直盘旋着一个问题。
第七峰到底是什么,它究竟在哪里。
奉仙阁周围太安静了,连一个路过的闲人都没有,拾儿的性子大概很喜欢住这样的地方。但是秋秋可不喜欢。她喜欢住在热热闹闹的马路边,从阳台上就可以看到路上人来人往。
上辈子她一直住在这里?
这里是拾儿的居所,而且虽然屋子很敞阔,却只有一里一外两室,外面那一间显然是会客用的,也就是说,他们俩是……同床共枕的生活在一起?
秋秋拉开隔门,外面没有人,她看了一眼又缩回头。
没事可做,她就从架子上找书看。
不过一本书才刚翻了两页,拾儿回来了。
“醒了?”拾儿站在长窗边看她。
他个子也不算特别高,但是他往那里一站,秋秋就觉得刚才还显得空旷的屋子一下子就被他给填满了。”
“在做什么?”
他走了过来在秋秋身边坐下,两人之间连一个小小的空隙都没有。
“看书。”
“觉得奉仙阁怎么样?”
虽然拾儿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秋秋觉得她好象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拾儿在期盼她的肯定。
“太安静了。”秋秋才不会对他客客气气的说什么“这里很好”之类的客套话呢。
“你喜欢什么样的房子?”
话题怎么突然跳到了这个环节的?感觉象未婚夫妻在讨论共筑小爱巢一样。
如果真是普通夫妻,两人如果定下来在一起,现在肯定象忙碌的鸟儿一样开始为筑巢做准备了。要挑地段,房型,当然最重要的是房价。
对拾儿来说,房价当然没什么问题。
“我喜欢热闹点,站在窗户边能看到路上的人……”
拾儿想了想:“想看人这个不难。”
“怎么看?”秋秋有点纳闷。
拾儿拉着她的手,牵着她站起来。
秋秋扯着裙摆,看着他推开隔门,两人到了外间。
外间空荡荡的,除了一架屏风——好象就没别的什么东西了。
拾儿拉着她还就停在了屏风跟前。
“?”秋秋纳闷的看着他。
拾儿轻轻推了她一把。
秋秋哎呀一声,身不由己的往前迈了一步,眼看就要一头撞在屏风上了。
秋秋本能的闭上了眼。
然后——预计中的撞击没有到来。
那屏风看起来很薄,如果她撞上去,十有八九她头受伤,但屏风也会被她撞倒才对。
秋秋有些纳闷的睁开眼。
眼前竟然完全变了样子。
他们刚才还站在屋子里,面对着一架屏风,可是这么一眨眼的功夫,秋秋发现他们竟然站在一个庭院里,小桥流水,柳枝长垂。
这不是奉仙阁,甚至不是奉仙阁外面的景致。
“这,这是……”秋秋突然想起了刚才看到的屏风。
屏风一共四扇,绘着春夏秋冬。
春天的的那一扇上绘的就是小桥流水和庭院。
秋秋的眼一下子睁圆了:“我们是在屏风里?”
“是。”拾儿领着她往前走。
秋秋却在转头往后看。
他们从哪儿进来的?
身后并没有一扇门,一个窗,甚至一道裂口。如果刚才拾儿是蒙住她的眼睛把她带进来的,那秋秋绝不会看出,也不会想到他们现在是站在一座屏风里头。
毫无破绽,简直是天衣无缝。
“这屏风真神奇!”秋秋兴奋之极。
这样的奇宝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了。
他们继续往前走,没走多远,一脚迈出去,眼前的景色又变了。嫩绿的枝叶变做浓绿,清浅的池水变得幽深,夏蝉在林间长鸣,连吹在脸上的风都是微热的让人感觉倦怠的。
这一脚就从春天迈到夏天了!
秋秋无比新奇的左顾右盼,她觉得自己甚至闻到了池塘里荷花的香气。
清远而不浓冽的香气,沁人心脾。
接下来是秋天。
最后则是寒冬,满眼都是莹白一片,冰天雪地,寒意凛然。
两个人终于走进了屋子里。
秋秋转眼看一眼屋外,竟然已经开始下雪了。
“做这屏风的人真是了不起。”
竟然把一年四季装在这个小庭院里。
不,准确的说,是把一年四季的庭院装进了一个屏风里。
她摸摸自己的脸,软热的。
再摸摸坐的椅子,硬的,坚实的。
一点都不象虚假的幻境。
可是这里应该也不是真实的世界。
真是太奇妙了,这是怎么做到的?原理是什么呢?
呃……好吧,这里不是个讲科学的世界,物理常识在这儿也行不通。
窗外雪花飘飘,秋秋并不觉得冷,她甚至趴在窗前伸手接了片雪花。
雪花是真实的。
六角形雪花脆弱精致,很快在她手心融化变成了水滴。
拾儿唤了她一声:“来看这儿。”
“什么?”
秋秋转头去看。
拾儿让她看一面镜子。
不不,重点不是镜子,而是镜子上面映出来的会动的景象。
上面的人是真人吗?
秋秋几乎马上可以确定,是。
而且这显示的景象应该是实时的。
秋秋看到一帮弟子排成方阵,正在习练剑法。
他们的动作整齐,抬手,动臂,简直象是同一个人一样齐整,动作标准的全象是用尺子量出来的一般。
“他们练的什么剑法?”
“是最普通的。”
秋秋也看出来了,是九宫剑法。
“为什么要练这个?”
这种剑法可以说是大路货色,没有难度,也没什么门坎,随便哪个修真的人也不会看中这样的剑法并且认认真真的把这个当做一门功夫习练。
“他们是排练剑阵。重要的不是剑法,而是配合。”
怪不得呢。
秋秋刚才还在想,这个练功的办法很有问题。这些弟子的力气,速度,悟性,水准绝不可能完全一样,强迫他们非做一样的动作,保持一样的力道速度,这好象并不是一件好事。人们可以把一排果树修剪得一般高矮整齐,可人毕竟不是果树啊。
看了一阵练功,铜镜里的画面又变了。
是几个九峰的女弟子,正在照顾药草。
秋秋以前在紫玉阁就是照料花圃的,也兼栽培一些药草,所以一见着她们在做什么,秋秋顿时来了兴致,虽然听不到声音,可是她还是看得津津有味。
她们并不赶,一边做事,一边聊天,脸上带着笑。
其中一个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其他的同伴都开始取笑她,她扯了一把草叶抛到同伴身上,几个人开始打打闹闹。
真好啊。
秋秋有些羡慕的看着她们。
没接触到修真这个世界之前,她的人缘也不错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年人缘越来越不好了。
是她性格变得不讨人喜欢了?还是环境因素和人为因素叠加到一起,才变成了现在这样?
在紫玉阁的时候,她们师徒就是门中的异类,和旁的同门不怎么合得来。她就没有这样和师姐师妹们打闹玩耍过,连个可以说悄悄话的人都没有。
接着铜镜里的画面又变了。
秋秋托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
“喜欢吗?喜欢的话,你可以时常进来看。”
秋秋被他提醒了一句,才想起自己的初衷。
这屏风里的世界太神奇,她连刚才进来之前的对话都给忘到脑后了。
这铜镜简直象个实时监控嘛。
但这座神奇的屏风,这面铜镜,虽然很好,但和秋秋的本意并不相符。
她是想住到一个热闹有人气的地方,可是拾儿想出的解决办法不是给她换地方住,而是给她一个电视监控让她坐着看。
“我想了解这里,熟悉这里,尽快让自己融进这个地方。”秋秋拉着拾儿的手,两人面对面的坐着:“奉仙阁很好,很安静,但是这儿里没有人,离其他地方只怕也很远……”
拾儿的手盖在她的手背上:“你心里很不安?”
当然不安了,人生地不熟的,换成是谁都难免心中忐忑。
更不要说秋秋现在的身份如此尴尬。
她一个外来者凭什么让人了解她,接受她呢?
换成她是九峰的人,她会这么快承认并接纳一个外来者吗?
“再说,我想着……熟悉了之后,也许我可以想起从前的事情来。”
这道理拾儿也不是不明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