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若有所思的。
那些蛊虫没什么厉害的,可是为什么她心里不踏实呢?
“不如,我们见一见那人,问问他来历底细,兴许你能想出头绪来。”
秋秋点了头。
那位大师兄被带到清宁观之后,越发确定了自己原先的猜测。那姑娘果然是炼仙修道的人,先前她用来对付自己的就是传说中的驭飞剑。这些人吞风饮露,超脱凡尘,可以凭一口气陆地飞行,飞剑甚至可以斩川断流,千里外都能取人首级。
别说他了,就连师父也没法儿和这样的人物相抗衡啊。
他被带回来待在石屋里,听那两个在门前弟子说,隔壁石屋那个老成一瘫都不成样儿的人就是万蛊老人,就是他的师父!
师父做过的亏心事太多,落到这些正道中人手里,肯定没有活路。他自己也跟着做了不少事,想保命也难。
他也不做那个指望。
他就想着,能把师妹保住就行了。师妹被师父捡来的时候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小娃娃呢,师父自己也没功夫养孩子,是他把师妹带大的,教说话教走路,教她学拳脚功夫,教她放毒养蛊。
就跟他的孩子一样。
一听到门响,他就赶紧跳起身来,特别老实恭顺的靠墙站好了。
拾儿看着他这样,倒是愣了一下。
和穷凶极恶的万蛊老人,还有万念俱灰的空玄不一样,这个大师兄,倒是很识相的一个人。
拾儿没有出声,秋秋和他倒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你不用怕,我想问你些事,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是是,仙姑请问,小人一定知无不言。”
秋秋心说早知道他会对修道的人这么敬若神明,一开始亮出身份来,还省得后来动手麻烦了。不过再一想,上来就说我不是一般人,人家也不信哪。
“你把你、还有你们师门的来历大概跟我说说。”
大师兄连连点头:“是。”
他顿了一下,组织了一下语言:“我七八岁上头就跟着师父了,家里人都死了,跟师父好歹是条出路。师父给我取了个名叫附子。”
附子?
真是大名鼎鼎,它可够毒的,只是这不象个人名。
万蛊老人收徒弟也是为了培养帮手,未必对徒弟有什么真心意,从起名上头就能听出来了。
附子接着说:“我跟着师父原先住在并州的山中,很少与人来往。师父早先出远门的时候,我就留在山里看守。后来我年纪渐长,师父出门的时候也会带着一起,慢慢了解了一起师父在外头的事。”
“师父的毒功传自师祖,师祖并没有什么名气,也没有取字号。但养蛊是师父自己一点点摸索着练出来的功夫,师父是个绝顶聪明的人,毒术和蛊术养得出神入化,他为了试制毒效,每次制了新毒都要试毒,连我也给师父试过好些次,有一次师父没试出解法,我也险些没命。师父也拿山外的人试药,有时候人是我去抓来,骗来的,关起来给师父试。有时候师父自己出去找人试,有一回他在一个村子的水源下毒,一次就毒死了好几百人。”
附子倒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但把万蛊老人的事卖了个彻底,连自己做过什么也并不隐瞒。
“大概有二十多年了吧?师父告诉我说他又收了一个徒弟,这徒弟却是个和尚,就是空玄。”
“你师父早就知道他的身份吗?”
“是的,师父一直在查找一本前朝宫中的秘典,找了可有好多年了,不知怎么就查到了空玄的身上。师父找到的那本秘典并不完整,上头写了一些他从前从来没听闻过的秘法,师父按上面写的试了几次,他说,真能练成上面的秘法,他就可以长生不死,万毒不侵了。”
秋秋问:“你见过那本秘典吗?”
附子摇头:“没有见过,师父也没有传过我上面的术法。”
万蛊老人想长生不死,但他想的只有他自己,可不包括徒弟。
“师父说,要炼成上面的秘术,得需要很多死魂。我说那咱们再去下毒,可是师父说那不够,也太慢。”
他说的事,大部分拾儿都了解,就是那本秘典,他们在万蛊老人那里没有搜到。
秋秋心里还是有那种不对劲的感觉。
“你们那些蛊都是怎么养的呢?”
她对这个有些好奇。
“有的是留下来的蛊种,有的是采集百虫、毒菌毒花用秘法来制蛊,还有的是用人……,蛊的作用也不同,有的是令人致死,有的令人疯颠,有的还能操纵人的行动……”
秋秋问了一句:“能操纵人的行动?”
“没错。”附子说:“比如迷心蛊,幻生蛊都是,可以令人神智不清,下蛊之人怎么吩咐,他们只会惟命是从,但这些蛊一般药效时间都不算长,短的也就半个,一个时辰,长的也只能维持几天。”
“那么去迷惑皇后的那个人呢?”
附子脸上露出一丝惶恐和不忍之色:“那个人,我还记得很清楚。他毅力过人,性子刚烈,师父先在他身上用蛊,后来发现操纵不了他,就……就把他制成了人蛊。”
他忘不了师父把那个人制成人蛊的过程,就算这些年来他已经见惯了师父的做为,仍然为那过程的惨酷而动容。
“你师父有同门师兄弟吗?他平时来往的人里,有什么人的底细是连你都不知道的?”
附子想了想:“师父并没有同门手足,我们这一脉,同门之间往往也没有什么情分,我以前听师父说,师祖好象都是死在他手里的。”
“那么近几年他的行止有什么异样?”
附子认真想了想:“有点儿不同……就是不知道算不算是要紧的事。师父确实曾经和一个人神秘人物有来往,次数不多,大概也就一、两次。”
“那是个什么人?”
“都是夜里来的,看不清楚,非常的神秘,每次师父都是单独和那人见面说话,门都紧闭着。每回他走了,师父总有新的决定和举动。”附子想了想,加上一句:“看着象个女的。”
“是身形象,还是声音象?”
这下附子可不好说了。他既没看清楚过,也没听过那人的声音,这纯粹是一种感觉。养蛊的人对人身上的气息也敏感。比如有的人气息阳刚,很多蛊虫都喜食这样的人血肉精气。有的人气息就偏阴柔偏寒,一般来说,这样的人多为女子。
还有,远远看那人走路的姿态也显得有些飘忽,和一般男人有点不一样。
从他这儿也问不出什么太多的东西来了。
“万蛊老人动手的时机挑得太巧了,象是正好给魔物帮了忙。”
是啊。
这绝不该单单是巧合。
秋秋低着头,一路回房都没有说话。
她心里有好多的谜团,得不到解答,沉甸甸的压在胸口。
师父为什么当时选择和修缘山,和山上的同门们同归于尽呢?
她对修缘山的感情那么深,那么重,哪怕有一线希望,她都会选择救人。
修缘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拾儿没有出声扰乱她的思绪,静静的坐在一旁陪她,等秋秋抬起头来的时候才说:“咱们明天就动身回去。”
“嗯。”秋秋声音有些飘忽不定,她忽然出声:“当时唐大人被火儿咬了一口,他那个模样,让我想起当初静菲被附身时候的情形。”
静菲暴露的时候,那情景就象刻在秋秋脑子里一样,让她想忘也忘不了。
唐大人那时候的情形,可真象。那蛊气,和魔气……
可是秋秋的手镯当时并没有感应啊。
当然,这个镯子并不是什么准确的评断标准,毕竟是几百年前的东西,上头的法阵符文早就磨损破坏的差不多了。
拾儿慢慢地问:“如果与万蛊老人接触的人,也与魔物有关呢?”
秋秋也想到过,可是她没敢细想。
“人与魔物是无法共存的,怎么会有人甘愿与魔物为伍?”
“也许就象刚才附子说的,是被魔物用毒,用术法操纵。也可能是贪生怕死,为了能活下去,哪怕只是多活一天,也可去残害出卖自己的同类。”
这不是不可能的。
为了活下去,什么都能出卖,哪怕是亲人骨肉,哪怕是自己的灵魂。
秋秋觉得心里的那个疑惑越来越鲜明了:“我想起去试炼洞的时候,管师兄和我说的话。静菲当时魔气入心,后来在山上杀人噬心的,都是附在她身上的魔物。可是当时我们下山在长阳真人那里,他修为不低,院子里也有防护的法阵,魔物要冒险潜进去对静菲下手不是容易的事。如果能瞒住长阳真人潜进去,为什么只找上静菲,而对长阳真人和他的徒弟金童却视而不见呢?那天晚上我和静兰师姐都曾经单身外出,对我们下手会更容易。”
“你怀疑什么?”
“当时我们只是匆匆提起了一句,我没细想。”秋秋觉得这一个个谜团之间,仿佛是有联系的,只是她一时间无法把它们全部串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