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茯苓先是将一颗许愿珍珠用作保自家人,现在又把这个碧玉珠子用作提醒杨珩不要走“歪路”,虽然是一番好意,但是对于杨珩这样骄傲的人而言,却已经可以视作侮辱。
如果不是不相信他的人品,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复要求他不要对白家的人下狠手,不要只记着争权夺利?
白茯苓见杨珩有发怒的迹象,连忙干笑着安抚道:“是我多疑小气,跟你的人品好坏没关系,呃,你就不要跟我计较了。”
杨珩瞪着她,最终无奈地摇了摇头。
看着样子就是警报解除了!
杨珩在白茯苓面前多数时候都很好脾气很好欺负的样子,可是一旦板起脸来,她真有些怕他,不晓得这算不算“王八之气”,说起来,另外一只绿眼睛“王八”比他要听话老实多了。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祟还是因为身在“王八”的老巢所以气势受压,白茯苓总觉得今日的杨珩比往日多了一些凛然威仪,即使身穿常服也不能掩盖那种由内而外散发的尊贵傲然,让她不由自主……想离他远一点。
土霸王和国之霸主的气势一比,立马矮了一大截,这种感觉白茯苓最是讨厌。
杨珩却不能理解她的排斥,反而几步走到她身前,白茯苓察觉不对就想退后闪开,不过她忘了自己身后就是妆台,根本退无可退。
“站住!你想干什么?”白茯苓情急之下大喝道。
杨珩抓起她的左手,将那颗碧玉珠子塞回她掌心,道:“这枚珠子当我送给你留念的东西,要提醒我铭记初衷,就用这个好了。”说着轻巧地从她左手腕上褪下一只紫色晶石镯子。
这只镯子通体晶莹剔透,内里天然夹杂了一条条细细的金丝,极是罕见,杨珩第一次在北关城见到白茯苓时,就见她戴着这只镯子,后来数次相见发现她不管作何打扮,从不褪下这镯子,便留上了心。
偶然从白家随从口中套出这镯子是白茯苓十四岁时木佩兰送她的生辰礼物,她十分喜欢,从此便一直戴在手上。
白茯苓只觉得手掌骤然被捏紧,眼前晃了晃,镯子就被人夺了去,不由得气道:“你土匪啊!快还我!”
杨珩把镯子往怀里一放,难得地露出一个无赖的笑容:“分别在即,我日后要见你也不知是何时,你又何必这么小气?”
白茯苓愣了一下,慢慢收回手,轻哼一声道:“好女不与男斗,就算便宜你好了!”
杨珩是借口有急事临时从自己寝宫偏殿离开,急赶到怡斓宫来的,总不好让安泰公主这个长辈在那边干等,而且他虽然派人拖住了白果,但难保她什么时候就会闯进来,自己身为一国之君,与一个未嫁的大臣之女独处,情理上无论如何说不过去。
所以夺了镯子之后,即便满心不舍,还是起身离开,临去前对白茯苓道:“我那位大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想来不必我多说,日后你与他如果生出什么波折,你觉得无法解决的,不妨来找我……今非昔比,他就算再如何厉害,我也有办法保你不受他纠缠滋扰。”
甘遂的人品真差,几乎所有知道她与甘遂关系的人,对他都十分地不看好。
白茯苓苦涩笑着点了点头。
杨珩走后不久,白果神情古怪地走了回来,两主仆心照不宣地对望一眼,很有默契地什么也不说不问,飞快打理好妆容,打算回去偏殿——皇上吩咐过要白茯苓“快去快回”的,总不好当面抗旨。
她们还未走到怡斓宫门前,安泰公主就带着两个女儿回来了,璁珑与璎珞并不知道发生何事,笑着说白茯苓动作太慢,她们在偏殿上坐了大半个时辰都不见她回去,中间皇上出去处理政务都回来了,她还不见踪影。
安泰公主要是猜不出杨珩离开是为了跑到这边来单独见白茯苓,那这几十年就真是白活了。不过她什么也没说,听闻白茯苓说要离宫回家,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就将出宫的令牌给了她。
白茯苓与璁珑、璎珞一起乘着车轿往宫门方向而去,全然不知在宫中最高的角楼上,杨珩正默默以眼光目送她们渐行渐远。
杨珩已经听说白丑要带妻子儿女返回百里山的消息,这一别或许这一生都再难有相见之日,白茯苓就算最终不与自己那位大哥成亲,恐怕也不会再踏足皇宫。
终于又再剩下他一个人了……
文公公低头站在他身后,几次欲言又止,既然喜欢那个女子,大可以一纸圣谕送到白家,召她入宫为妃也好,直接册立她为皇后也罢,何必这般苦苦压抑?
而白茯苓此时完全没有想到,进宫去看一回热闹会为自己惹来莫名风波。
日子过得很快,十几天眨眼便过,白家人热热闹闹过了中秋,次日就是璎珞郡主大婚之日,白家人一早收拾停当就出发前去赴宴。
按照祁国的婚俗,婚礼一般是在黄昏举行,白天现在女家举行婚宴,宴请的都是女客,下午时男家派人接了新娘去举行婚礼,然后在男家举行婚宴,这次宴请的都是男性客人。所以白家人兵分两路木佩兰带了白茯苓去公主府,白常山则带着白丑去了璎珞郡主的夫家赴宴。
安泰公主向来不耐烦应酬,公主府里甚少举行盛大宴会,所以一早拉了木佩兰两母女去帮她筹办婚事。
木佩兰未出嫁前也是京中有名的贵女,而且暗地里更是青衣卫的六当家,统筹调配人员方面十分拿手,白茯苓好歹这些年拐卖人口数以万计,前生更干过不少会务活动之类的执行工作,与木佩兰一起把婚宴的各种细节梳理一遍,繁杂无比的事情很快被切割成一串小任务,每个任务责任到人,又在府中各处显眼位置摆设了日晷,以便于各人随时掌握时间,互相衔接工作,每个人要做的时顿时变得简单轻松得多。
两日前简单演练过一遍,连安泰公主也赞叹不已。
今日一早,两母女乘车到达公主府,就见里里外外已经张灯结彩焕然一新,木佩兰一时有些黯然,她这辈子恐怕是没机会见到女儿风光出阁了……
白茯苓见娘亲忽然情绪低落,猜她多半是想起自己来日无多的事,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得故作无事,打岔道:“娘亲看我这身打扮可好看?不会抢了新娘子的风头吧?”
木佩兰仔细把女儿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强笑道:“好看,我的女儿穿什么都好看。”
论容貌京中女子确实无一人可与白茯苓相比,就算她刻意低调也无用,更不要说她现在凌驾于大多数贵女之上的身份,要是故意随便打扮来赴宴,反而着了痕迹。璎珞郡主也一早就说过要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地来,把其他千金小姐压下去。
所以白茯苓今日的打扮十分雅致考究,藕色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金丝白纹昙花雨丝锦裙,发上配了钻石、月光石与粉色水晶镶嵌的赤金发簪。
这样的首饰设计搭配十分少见,月光石在关外算不上多值钱的宝石,粉色水晶更是祁国常见的廉价宝石,钻石却是极之罕见的宝物,白家因为时常接触各路异国商人,好不容易才觅得一些,京城里某些见识较多的夫人小姐也是直到这种东西的,不过要拥有一颗都千难万难,像白茯苓这么随意用几十颗镶嵌首饰的,简直闻所未闻。
知道这是宝石价钱的人自然觉得把这么贵的东西跟常见的宝石镶嵌在一起有些古怪,可平心而论,真的十分好看,而且与衣裙配合更是相得益彰。
陆陆续续前来赴宴的女眷们见了白茯苓的打扮,暗暗艳羡不已,有人更开始打听起这些首饰究竟是那一家珠宝坊的出品。
现在的皇帝是杨珩,白茯苓连最后一点顾忌都没了,自然要将自家产业好生宣传一番,午间宴席还未正式开始,不少夫人小姐们已经暗自盘算回去后要到玲珑阁去订上几件新首饰了。
白茯苓同样是不喜欢与人应酬交际的,广告效果达到了,便借口有些疲倦,带了白果、丁香等几个丫鬟去厢房休息。
丁香与白果都是坐不住的,跟白茯苓请示过了,便笑嘻嘻溜出去看热闹,去时高高兴兴的,回来时却神情愤怒,一副要找人晦气的模样。
白茯苓奇怪道:“怎么了,你们不会要跟我说,竟然有人敢给你们气受吧?”
白果恨恨道:“她们敢?!如果今日不是郡主娘娘大喜,我、我一定在她们的酒食里下哑药、下泻药!让她们胡说八道!”
白茯苓笑起来:“她们说了什么,值得你们这样生气?”
丁香欲言又止,最终恼道:“反正不是好话!”
“跟我有关的?”白茯苓几乎可以肯定,白果、丁香两人都是作丫鬟打扮,公主府的人认得她们,绝对不会给她们脸色看,前来作客的那些女眷自恃身份也不会出言为难,能让她们这么气愤的,一定是因为听到有人说她的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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