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茯苓也不得不承认,小祢这孩子太天才了,八九岁年纪已经能够按要求作艳诗,假以时日绝对会成长为一尾有文化的花心大流氓!
这孩子需要彻底再教育!
不过,带去参加什么诗会唬唬人,当挡箭牌却是很不错的。
木佩兰之所以这么痛快地答应让白茯苓去参加诗会,不是对女儿的文采有信心,只是对她的能力无比信任。白茯苓从小就主意多,不管什么情况都能应付自如,最重要的是,她身边能人也很多,只要把帮手带够了,谁又能为难她什么?
白茯苓很有自知之明,她是记得好些大文豪的诗词,不过假冒才女很多时候并不是吟两首诗就可以的,古代文人的文字游戏多了去,行个酒令、或者对个对联什么的就能立马让她露出大大的马脚。
这些年来她想着自己只能活到十八岁,一直都甘当个不学无术的女霸王,正经书没念过几本,一手毛笔字惨不忍睹外加别字连篇,这样的水平跑去冒充才女,风险未免太高。
不过懒人有懒人的办法……她得意洋洋地打量了杨梅与小祢一番,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夏馨馨的诗会没有请柬便谢绝入场,所以只有白茯苓一个人带了丫鬟嬷嬷前去,小祢仗着年纪小也可以混进去,慧芸、慧茹等都不能同行。
白茯苓正好坐了自家的乌木马车去,杨梅等另外坐一辆马车,小祢趁大家不注意溜到她的车上就不肯下来,白茯苓无法,只得跟他同车。
一路上小祢东张西望打量车里种种精巧设计,小脸上满是好奇,白茯苓被他缠怕了,由得他看,安心在一旁闭目养神。可惜小祢很快就看够了又挤到白茯苓身边眼睛骨碌碌地往她脸上转,白茯苓受不了骚扰,睁开眼睛瞪他道:“去那边坐好,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就不理你了,把你扔回去给济困堂那些乞丐们收拾!”
小祢忽然笑起来,变本加厉地抱着她的手臂黏得更紧些,童声童气道:“姐姐喜欢我舅舅对不对?”
白茯苓哼道:“不对!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叫喜欢?”
“那你不喜欢我舅舅吗?”小祢眼底上过一丝阴鸷。
白茯苓没好气道:“人小鬼大,一边玩去!”
“你告诉我嘛!”小祢忽然不内向害羞了,整个人巴在白茯苓身上,一副得不到答案就誓不罢休的德行。
“你快松手,把我的衣服都弄皱了。”白茯苓这身打扮可是花了不少时间的!当美女有时也是件很累的事。
“你说了我就松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边没了旁人,小祢的表现与平常完全不同,脸上的神采似透出一股邪气。
白茯苓吃惊地发现,男女之间的体力差距严重得超乎想象,她这身体好歹已经快十五岁了,竟然挣不过一个十岁不到的小男孩!“你不松手我就叫人来收拾你!”白茯苓也发了狠。
小祢眨眨眼,忽然飞快凑过来在她脸上用力吧唧了一口,然后不等白茯苓反应过来就咯咯笑着缩到了一角。
白茯苓不可置信地指着他,气得脸色发青,她竟被这臭小孩非礼了!她咬牙切齿正准备发作。就在这时,马车忽然一顿停了下来——诗会的举办地点鳞波别院到了。
接她下车的人马上就要过来,白茯苓不好动手暴揍小祢,只得恶狠狠道:“臭小孩!你等着,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小祢笑得无辜,在车门打开一刻变回了那个内向害羞的纯情小正太,变脸速度之快比白茯苓还更胜一筹。
白茯苓飞快理好衣裳,由杨梅扶着走下车,马车停在一个宽阔的庭院里,旁边就停了一顶类似国公府的那种小车轿,几个夏家的仆妇嬷嬷守候在一旁,上了车轿大概又走了半盏茶时分就到了湖边一个水榭门前,水榭上方一块牌匾上书“澄碧”二字。
鳞波别院也是建在京城之外,因为别院里的小湖而得名,老实说,大冬天的,湖也结冰了,湖边的绿色植物叶子也掉光了,完全谈不上什么景致,真不知道那些附庸风雅的小姐公子们怎么会选这里来开什么诗会。
水榭面积颇大,里面已经坐了十来个小姐模样的女子,各人身后都站着几个伺候她们的丫鬟嬷嬷,宽阔的水榭也显得有些拥挤。其中有好几个小姐十分面熟,都是最近几次聚会上见过的。
今日这些小姐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一律的作素色打扮,大概觉得这样更像才女。
众所周知,所谓才女,经常是一些长得不咋的,除了识字没啥别的长处的女人的别称,诸如可爱、善良、有气质一类的形容词,潜台词就是长得不漂亮。
所以才女出场,必然要以气质取胜——没事别化妆,素面朝天叫清雅,首饰别多戴,否则就是庸俗,衣服也别太花枝招展,不然就是轻浮。
其实这些小姐里头还有好些是长得不错的,今天这么一搞,全体惨淡了,不是每个人都有本领去学什么潇湘仙子的。盛装打扮的白茯苓在这一群惨淡少女之中,就是背影也比她们惹眼百倍。
白茯苓礼貌地与几个认识的小姐点了点头,正打算找个舒服暖和的位置坐下,忽然身后传来丫鬟的通报声:“夏小姐、秦小姐与两位邓小姐到。”
白茯苓扭头一看,就见梅园曾有一面之缘的邓家姐妹与她们那位邓大奶奶的表妹秦小姐,簇拥着一个身穿白袄绿裙的清秀少女走进了水榭。
水榭里的小姐们纷纷起身见礼,那清秀少女就是诗会的主人夏馨馨无疑。她年纪与白茯苓相仿,中上之姿,浑身上下刻意装出一股“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淡定神采,白茯苓看着只觉得好笑。
白茯苓随大流地与她见了礼,就想坐到一旁去等散会,邓三小姐却突然开口道:“真没想到会在夏妹妹的诗会上见到白小姐。夏妹妹的诗会请的都是名门闺秀,白小姐出身必定不凡。上次在梅园匆匆一会,都忘了请教白小姐令尊大人是哪位,在朝中官居何职?”
她这是明知故问,上次在赏梅聚会她们因为白茯苓的出现大失面子,锋芒受挫,连着好些日子都没心情出门,怕被人指指点点,后来辗转打听到白茯苓的出身,便一心想找个机会好好奚落她一番。
这次还是她们家大奶奶的秦氏表妹给出的主意,她们想法说动了夏馨馨把白茯苓请来,就是想好好报仇雪恨,让这个低贱的商贾之女再也没脸在京城混下去!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白茯苓看见她们的德行就知道她们想做什么,也不去理她们,只困惑又无辜地对夏馨馨道:“夏小姐的诗会只请朝廷命官之女吗?夏小姐,你为何特地送请柬到国公府来相邀呢?”
请柬是夏馨馨亲自派嬷嬷送到国公府去的,白茯苓这么一问,顿时把矛盾转移到了她身上——主人请我来的,又不是我哭着喊着要来的,不服气你去找主人家说理啊!
夏馨馨与邓氏姐妹不算熟悉,她本也奇怪为何她们不断游说她邀请白茯苓参加诗会,现在是明白过来了,敢情这邓家的小姐想借她的诗会来为难白茯苓!
她不见得有多喜欢白茯苓,不过也不愿意别人把她当枪使,闻言淡淡道:“我从不曾说过诗会只邀请官家小姐。”
邓家三女一窒,大感面上无光,但夏馨馨不是她们可以得罪的,所以只得讪讪道:“是我们姐妹误会了……”
夏馨馨对白茯苓这个半个月不到就在京城女眷圈子里声名鹊起的忠国公府孙小姐也是有些好奇的,现在人就在面前,忍不住多打量几眼。
确实长得倾国倾城,她从小常常进宫去陪伴皇后姑母,见惯了宫中的美人,可也从无一人能与白茯苓相比。不过夏馨馨对于美女并没有太多的好感,尤其满足了好奇心又知道了邓家姐妹一力要她把人请来的目的,更觉得意兴阑珊。
这个白茯苓父亲不过一介商贾,母亲虽说是当年京里的第一美女兼才女,可却是因病离京的,这些年有没有能力好好教导女儿尚且难说,只看她一身华丽打扮,多半也是个爱慕虚荣的,不会在学问之上下功夫,估计就是回京借着母亲的名气与外祖父的爵位,想高嫁一户好人家的浅薄女子罢了。
夏馨馨对白茯苓有了成见,态度便冷淡下来,不再理她,大步走到自己的主座上坐下,开口道:“今日的诗会也按往日的惯例,我们在这澄碧水榭中,各位才子在对岸的湮波小筑,两边出题,各人赋诗一首,由小厮抄录了送到对岸去,互相品评一番,然后以对方所出的题目赋诗回赠,最后品评出今日的胜者。”
杨梅跃跃欲试,白茯苓无聊得想打呵欠,心道还不如围着湖玩击鼓传花,鼓声一停,花在谁手上就把谁踹到湖里“冷静一下”,当然,她要当击鼓的那一个。这些公子小姐脑子都生锈了,就想得出这么些无聊玩意。
夏馨馨停了停,一字一字补充道:“澄碧水榭这边由小妹主持,湮波小筑由二皇子殿下主持。”
她这话一出,在场的小姐们有大半脸色都不自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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