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正是春暖花开,芳菲绵长的时节。
花家班自五年前在万寿节上的绝冠演出以来,便一直稳坐本朝第一戏班的宝座,傲视天下同业,真是有种何其风光,谁与相争的睥睨气度。
可堪堪就今年宫里的上元节演出上,花家班就遭受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危机,差些让本朝第一戏班的宝座易位。
此事说起,还得先回到三个多月之前。
正月十五,宫里每年都会举行上元夜宴。作为宫制的戏班子,进宫演出那是板上钉钉的。不过这些年来,每每都是上演固定的曲目,无非是《单刀会》、《大登殿》等热闹的武戏,还有《龙凤呈祥》、《状元媒》等喜庆的文戏。宫里贵人们要求也不高,唱得圆范儿不出错就成,打赏也是一年当中最丰厚的。
但花家班身为第一戏班,自然也不会就此简单准备。花夷虽然年近五旬,可精神头儿仍旧极好,提前了一个月就张罗让四大戏伶各自准备妥当,要把这四个大戏拿来连轴转,保证压满全场的彩。
这五年来,唐虞在戏班的位置也逐渐明朗起来。虽然名为戏班的师父,但实则是花夷之下的第一人,戏班里无论大小事项,花夷均委托给他打理。如此,上元节上演出的事宜也就落在了唐虞的身上。比如具体的戏文修改,监督戏伶练习等等。
每日琢磨怎么改戏,添置新的道具和戏服,还要让四大戏伶各司其职,让他们除了把自己的单戏练好,还得再排两个群戏......这一连串的忙碌下来,加上临近年节有些气候多变,生生让原本就有些单薄的唐虞又瘦了一圈,还犯了春寒,日日隐咳不停。
麻烦的事,薄侯千金,薄鸢郡主自五年前接受唐虞诊治以来,每个七日都要过来一趟花家班,服用他亲手调和的药丸。
这药丸取自花家班百年流传下来的秘方,虽不能彻底解决郡主的先天之疾,但总算能让她免于日日咳嗽的艰难处境。为此,薄侯从西北退下,虽然人在江南养老,却也在京中靠近花家班的地方置了一处大宅,供薄二夫人和薄鸢郡主居住,方便她们虽是就诊服药。
只因这秘方是花家班老祖宗传下来的,配料也十分讲究,是为密不外传之方。薄二夫人也理解花家班的难处,并未主动要求献出方子,只安心地呆在了京城,守着女儿治病。另一方面,恐怕薄二夫人也只是想远离薄侯的正房夫人,这样让薄侯日夜牵挂着,也好过在一处宅院里和其他女人争宠罢了。
这些隐秘不提,还好金盏儿带着四大戏伶每日勤于排练,让唐虞的操心稍微少了些。
还有一事须得细说,就是四大戏伶中的朝元,早在三年半前就守孝除服归来了。有他这位京中第一武生在,一出《单刀会》耍弄出来,定是无人能及的。而金盏儿和步蟾合演一出《状元媒》,那也绝妙之极。加上塞雁儿合计出好几首曼妙柔软的小曲儿夹杂在《龙凤呈祥》这出戏里,有四大戏伶齐齐护航,想来那上元演出应是手到擒来,绝无可能被其他戏班比下去。
哪知道,却突然生出了无端的变故。
上元夜宴上,花家班乃是压轴上场。四出戏唱了无数遍,各家戏班就算改,也不会变化多少,毕竟喜庆吉祥才是这团聚夜宴的主题。一开始也确实如此,各家戏班都按照先前排练好的,热热闹闹讨了喜气。可谁曾料到,轮到佘家班上场时,却另辟蹊径,连演了四出未曾听闻过的新戏,让皇后大为欣喜,赏了一千两银子作为彩头,使得花家班还没出场就已经输了气势。
再者,这佘家班除了水仙儿,竟又出现了个新的戏娘出来条打头,是个名叫小桃梨的十五岁青衣旦。
此女唱作俱佳,貌若星月,青衣扮相丝毫不输已经成名多年的金盏儿和水仙儿。一时间,京中戏曲圈儿的人都把这小桃梨当做了将来青衣旦的第一人。
这样一来,除了戏文上的彩头,又让花家班在戏伶上输了一大头。毕竟整整五年以来,有四大戏伶坐镇,花家班并无什么新人挑头。虽有青歌儿和红衫儿以及止卿和子纾等翘楚,但上有一等戏伶,这些新近弟子只能偶尔入宫登台演些配角儿,不如佘家班那般大胆,敢用新人来挑大梁。
如此,花家班被佘家班抢去了所有的风头,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上元夜宴之后,连续三个月来花家班的气氛都不太好,连带外院戏台的生意也清淡了许多,就连堂会也出的少了。若不是塞雁儿仍旧受了太后的喜欢,还能偶偶被召去演出,这宫里就快成了那佘家班和小桃梨的天下了。
也难怪,谁叫皇后喜欢那个小桃梨,隔三差五便让其入宫演出,俨然成为了京中戏伶的第一红人儿,其他戏班子也只有羡慕的份儿。实则,京城戏班子有个不成文的暗规,谁家戏班能接到最多的宫中演出,身份便会高出一等,这也是成为最好宫制戏班的硬条件。否则,就算戏园子的生意再好,戏伶的名声再大,没有宫里贵人们喜欢,也无济于事。
还好的是,花家班能常去右相府里出堂会,留在京城的薄侯府中进进出出也都是花家班的戏伶,倒也没有被佘家班比下去多少。只是长此以往,若得不到宫里的认可,恐怕花家班以后的前途会堪忧。
......
“唐师父,该喝药了。”
上午正是无棠院戏课的时间,南院里显得异常幽静,只听得唐虞屋中偶尔传来轻咳之声。说话间,一个身形纤细高挑的女子推门而入,清秀的眉眼间透出两分关切,手中拖了一碗还腾着热气的药盅和一碗热粥:“今儿个天气倒是极好,您不如歇上一日,反正诸葛贵妃的生辰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也不急于一时。”
唐虞正好在换衣,听见门外响动,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系好腰带这才转身过来,无奈道:“子妤,我都说了多少次,进门之前先敲敲。你已经不是小姑娘了,有些事儿要避嫌。”
这送药进屋的正是花子妤。
五年过去,眼看就要满十七,她却仍旧一副清瘦纤弱模样,但好在身量高挑,柔若柳条,纤腰一握盈盈生姿,远远瞧去,倒也是个风致玲珑的端端美人儿。
细腰一摆,莲步轻移,春日里子妤只穿了件单薄的细布裙衫,素净的水色,裙角和袖口绣着瓣瓣花絮,一头青丝绾作懒懒的斜髻,别了那支沉香木的簪子,浑身上下只见轻盈利落,不见反复做作。
薄唇轻抿,子妤也没理会唐虞的话,进屋来放下手中的东西,就开始忙活着替唐虞倒水拧帕递给他洗脸,又将茶水斟好给他漱口,做完这些,才抬袖拭了拭额边的细汗:“这南院儿一个人也没有,谁会说什么呢。况且我现在也差不多结束了无棠院的戏课,闲来无事四师姐又不会主动找我,正好您病着,我不来伺候您谁来呢?”
“说不过你。”唐虞抵不过花子妤伶俐的小嘴儿,含着浅淡的笑意也就不说话了,接过热粥轻慢地下咽,之后又将药盅打开一口气喝光,这才起身来,准备去找四大戏伶对戏去。
伸手拉住唐虞的手腕,子妤一步过去拦住他的身子,抬眼眨巴着:“今儿个就歇着吧,你咳嗽若是在贵妃的生辰之前好不了,连宫门都没法子进去,到时候岂不更麻烦。”
低首看着子妤,唐虞恍然间才发觉眼前这个小姑娘终于还是长大了,以前伸手就能摸到她的额头,如今身高却已到了自己的胸前。而且,她眉眼间不经意的娇嗔,也褪去了从前的隽秀温和,带着一股子青涩的妩媚,少女气息已然无法掩藏地从浑身上下透出来,让人一嗅,不禁有种温温萦热之感。
“罢了,就依你一次。”侧过身,唐虞悄然移开身子,与子妤拉开了距离。推门望着院外那棵巨大的香樟绿树,才发觉春日已然悄悄地来了,又要悄悄地溜走,而他自己从年前就开始忙碌,也真的许久未曾歇息过了。
想到此,唐虞回首,看着子妤:“不如叫上止卿和子纾,我们一起去城外的烟波湖走走,那儿有一批良马到了,正好可以骑着耍乐一番。”
“果真?”子妤水眸一亮,狠狠地点了点头:“我这就去寻了子纾和止卿过来。”刚迈出门槛,又想到了什么,回头撅着嘴儿:“朝元师兄今儿个叫了子纾过去琅园学戏呢,怕是去不了了,只有叫止卿了。”
“也好,改日再带了那小子去也一样。”唐虞点点头,目送了子妤出去,也转身关上屋门,准备换一身利落些的衣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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