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断时续,低沉细弱......从门缝里传出的抽泣声听起来让人不由得心里发紧。
止卿护在子妤的身前,回头看了她一眼:“你确定要进去看她吗?”
子妤下意识地不愿意相信青歌儿会得失心疯,所以点点头:“都到了门口,怎么也要看一眼的。”
“姑娘小心些,里头那位可不是个善茬儿,好几个过来探病的师姐们都遭了秧的。”守在门口煎药的婆子适时地上前卖了个好,可看她的样子,却是不想跟着进去。
盯着门上的大铜锁,子妤忍不住,回头问那婆子:“为什么要落锁?”
婆子面露难色,细碎地念道:“姑娘不知道,我这药罐子都被打翻了两三次了,若不锁上,她的药不知道几时才能煎好呢。我又不是专门照顾她的奴婢,回头还有好些事儿要做呢......”
听了这婆子的话,子妤和止卿都感觉有着说不出的别扭,对视一眼,心情顿时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伸手,止卿将屋门推开,顿时,屋里的抽泣声突然就停止了。
“等会儿记得在我身后,小心些。”止卿蹙了蹙眉,总觉得有些担心,忙又上前一步,将子妤挡在了身后。
“我省的。”子妤随口答了,却忍不住往侧面踏出半步,想看清楚里头的情形。
......
此时已接近黄昏,屋里仅有的光线便是从半开的门缝里射进去的。光束中连细小的尘埃都看得清清楚楚,却偏偏将屋里的气氛渲染地更为晦暗不明。
穿着白色中衣的青歌儿此时正抱着膝蜷缩在床上,神色警惕地看着自己屋子的门被人打开,像是有些不适应光线刺入眼睛,下意识的抬手遮了遮脸。
止卿率先一步跨入屋内,见青歌儿手举起来,心中防备地张开手臂护了花子妤一下。
紧跟在后面的花子妤透过身后射入的落日,却清楚地看见了青歌儿此时的状态。
发丝乱垂,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可那一双几乎毫无神采的眼睛却露了出来。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含着几分浑浊,几分迟钝,已经干涸的泪痕被阳光反射出点点光晕,使得青歌儿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假人。
她确实是疯了......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看到那一双毫无神采的双眼,子妤已经能肯定,青歌儿确实是“失心疯”。
一把抓住了止卿的胳膊,子妤在他耳边道:“你看到了吗,她的眼睛。”
身前的止卿没有回头,小半晌才出声:“子妤,我们还是走吧。”说着,转身就想拉了子妤出去。
打心眼儿里,子妤也不想面对此种情形的青歌儿,点头,顺势便要和止卿一起离开。
可两人刚一转身,后面就传来一声尖利的叫声。
“花子妤!花子妤!”
两人还未回过神来,子妤就觉得背后火辣辣地一疼,竟是被从床上跳下来的青歌儿抓伤了。
还好止卿已经反应过来,伸手一把将神色凄厉的青歌儿给拦腰抱住,大声道:“子妤,你先出去!”
花子妤看到青歌儿一边挣扎着,一边还伸出双手像个索命的厉鬼般张牙舞爪地在空中挥舞着,那双曾经温柔清明的眸子里流露出的是那样直白的恨意......
面对青歌儿如此模样,子妤只用着无比可怜的眼神看着她:“青歌儿,我只知道你是个心胸狭隘的小人,却没想到,你还是个胆小的懦夫。”
青歌儿原本昏暗浑浊的眼神因为子妤的这句话而闪过一丝清明,却又转瞬即逝,仰头凄厉地叫出了声来,却只是毫无意义的嘶吼。
子妤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神的变化,知道刚才自己的话或许她真的听进去了,便又一字一句地道:“你就这样放弃了吗?你曾经为之努力过,奋斗过的舞台,你难道一点也不留恋?我真的没想到,你竟然会选择蒙蔽心智来逃避现实。与其如此,你还不如打起精神,忘记过去种种,重新再接再厉,用实力来证明自己!”
“啊——啊——不要啊——别在说了——”
一声接一声的凄厉尖叫从青歌儿的嗓子里吼出来,泪水也混合着不断线地往下滴落着,她已经没有了力气再挣扎,只任由止卿横打抱起她扛着往屋里走去。
明知自己或许根本就唤不醒她已经闭锁封死的思绪,但子妤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说出了那些话。言尽于此,子妤知道多说任何话也没有用,只觉得她如此下场的确是自找的。就算不是自己,换一个人比她优秀,她同样会嫉妒,同样会处心积虑地去动其他心思,最后,还不是一样会落得个自食其果的悲惨结局。
......
“子妤姑娘,你怎么来了?”
正当花子妤在门口发呆时,陈哥儿来了:“青歌儿现在不方便见客,你还是先回去吧。”
“我已经看过她了。”子妤知道陈哥儿见自己站在门口,以为自己还没进去,便解释道:“刚才她又发狂了,所以我只好先退出来,止卿现在在里面。”
“又发作了!”陈哥儿语气一急,忙向身后跟着的两个婆子招了招手:“快进去帮忙。”
说着,三个人一起推门就冲了进去。
子妤不放心还在里面的止卿,想了想也跟了进去,却看到陈哥儿正好吩咐两个婆子过去把青歌儿一人一边给架了起来。
止卿站在一旁,看着青歌儿几乎没有了力气再挣扎,只不断地像先前那样抽泣着,脸色惨白中透出一丝一样红晕,忙问:“这是怎么回事儿?”
“止卿,子妤,你们还是先回去吧。”陈哥儿叹了口气,解释道:“青歌儿这样,已经不能再住在这儿了。奉班主之命,先将她移到医馆去,若能治好再接回来。”
“那若不能治好呢?”子妤接着问。
陈哥儿眼里闪过一丝不忍:“若不能治好,只有把她送回河北老家去,让她舅舅来照顾她。”
子妤蹙着眉,见陈哥儿一副愧疚的模样,不由劝道:“她一个姑娘家,又这样了,若让她出戏班,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怎么办?这样吧,把她安置在我的海棠院吧,哪里屋子多,再跟一个婆子住都不成问题。等她病情稳定些,再计划送她回家的事儿也来得及。”
“你真的这样想?”陈哥儿有些惊讶地看着花子妤,完全没有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建议。一旁的止卿却盯着子妤,并未说话,似乎有些明白她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怕陈哥儿不答应,子妤又道:“你们移她出去,无非是怕她这个病会给在此处居住的弟子带来麻烦。我的海棠院就我一个人住,安置她再安置一个婆子也绰绰有余。哪里清净,也正好适合养病。”
“劳烦嬷嬷先安抚住青歌儿,我这就去请示班主一声,若班主同意,才敢叨扰子妤姑娘。”陈哥儿匆匆说了这句话,转身便往无华楼那边跑去,丝毫没有耽搁。
两个婆子听了陈哥儿的吩咐,不敢怠慢,两人将青歌儿给弄到了床榻上,扯过棉被给裹住,一人找来一根麻绳,两三下就把青歌儿绑得像个粽子,根本不顾她哭的那样凄厉无助。
有些不忍看到这一幕,子妤给止卿使了个眼色,两人又出了屋子。
到门口,才发觉有好些个弟子已经聚在外面,张望着这里的动静。见到子妤出来,都恭敬地颔首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又各自散开了。
子妤见止卿只默默不语,便主动道:“止卿,你不问我为何要收留青歌儿吗?”
对于子妤的性格,止卿是极为了解的,因为她和自己一样,都是面冷心热的类型。所以当子妤主动提出让青歌儿暂时去海棠院养病的时候,他并没有多惊讶。现在听她主动问起,便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你只要别把她的发疯归咎到自己身边就行了。其他的,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反对,只会支持。”
止卿这样略带怜惜的口气,让子妤心生感动,只觉得原本应为青歌儿而生出的冷意一下子就被驱散了:“我还以为你会劝阻,没想到你能理解。”
“子妤,你可怜她和正常。就算是我,看到她这个样子也提不起任何的厌恶之情了,有的,只是觉得人生太过无常的感觉。”止卿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感慨:“就算她以前做过再多的错事,有这样的惩罚,也就足够了。若再让她搬出戏班自生自灭,真的太过于残忍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子妤虽然没有止卿那样的感慨,却比止卿更能体会青歌儿的悲惨,只叹道:“她之所以会这样,纵然是她自找的,可惩罚来的未免有些重了。我希望她能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到底错在哪儿,而不是这样浑浑噩噩地度过残生。”
止卿回头望着那一扇和其他房间没有区别的屋门,却知道里面的人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青歌儿了,或许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清醒,只感慨道:“若她知道你如此对她,将来醒了,会不会后悔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