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暮色微沉。不经意间,一轮浅浅的弯月已经挂上了梢头。随即,沿着莲花池边的立柱上也掌了灯,摇曳间一片旖旎多姿的霓虹映在水波中,泠泠生辉,绝美异常。
按吉时,大婚晚宴要戌时中刻才正式开始。此时离得正式开宴还有好一段时间,莲花池边只有观礼的宗室亲眷等贵客入了席坐。
反正闲来无事,皇帝颇有兴致地早早来到莲池边的首宾席,和几位皇子公主说说话,再吹吹微凉的夜风,慢慢等着吉时到来。
花子妤随行在侧,心里虽然惦记着等会儿的演出,但皇帝和诸葛敏华没开口,自己也不能说走就走。可眼看着皇帝和诸位儿女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不知为何,总觉有些不是滋味。
几个公主皇子陪着皇帝说了会儿话,觉得无趣,便相约一起在莲池边逛逛,等吉时到了再回来。皇帝惦念着要和子妤说说话,自然就放了他们出去。
于是子妤依照诸葛敏华的吩咐,将今晚自己要演出的《洛神赋》简单讲了讲。皇帝听得十分仔细,又问过这新戏是否出自唐虞之手。
子妤一一答了,两人交谈间不觉得摈弃了先前相处的那份紧张,气氛竟也颇为轻松。如此,也让随侍在侧的宫人们都觉得有些诧异。
不过今日乃是福成公主大婚,大家想着皇帝心情好也不奇怪。不然,他怎可能对一个戏伶出身的小秀女如此和颜悦色,颇为关心呢!
眼看时间不多了,子妤主动提及自己要在暖场的时候登场,得先下去准备。皇帝觉得有些可惜不能再多和子妤说说话,但这个场合明显不太适合继续聊下去,这才点头,又嘱咐了几句,这才让她离开。
诸葛敏华见子妤要离开了,也说了些鼓励她的话,让她别有负担,只好好唱就行了。
有感于长辈般的关怀,子妤深深地看了皇帝一眼,又向诸葛敏华别过,这才在两人有意无意流露出的关切目光之下,鞠身退了出来。
一出那间专为皇帝和诸葛敏华,还有一众公主皇子所准备的首座宾席,子妤就松了口气。在那样的场合应答皇帝的话,需得礼数周全,半分松懈不得。中间还不能让别人看出任何端疑,实在太累。
虽然今日皇帝对自己的态度温和了不少,看样子似乎也极为关心,可子妤还是觉得别扭无比。有些庆幸自己并非那些皇子公主们中的一员。
深呼吸了口气,子妤出来便问了席间伺候的宫女,知道戏伶候场的地方正对这首席宾座要绕着莲花池到反方向去,干脆放缓了脚步,一边走,一边吹吹凉风,以调整心情。
沿着莲池走去,子妤看得出宾客只到了最多三成,相熟的人三三两两坐在一起,吃着茶果,先闲聊着,只等吉时已到才能开始用晚膳。
算起来,正式开宴差不多已经天黑尽了,子妤估摸着唐虞给自己安排的暖场时间正好在戌时中刻三分,离得吉时不过两刻钟的时间。
还想着或许子纾会跟着花家班能来见世面,两人说不定能叙叙话,子妤不由得加快了步子,赶紧往专为戏伶候场所准备的围间而去。
围间一共四个,三家宫制戏班各用一个,另一个给暖场的艺人共用。从这里看过去,此处正好在中央戏台后侧,离得池边宾席有一段距离。从池边有一条特别窄的木栈道沿着水面直直延伸而去,花子妤估计戏伶应该就是从那里登台。
按照围间上挂的木牌,子妤来到属于花家班那一个,撩开帘子,还未进去就一眼看到了正在和花夷说话的唐虞,还有立在一旁聆听的青歌儿和止卿。
之前唐虞就说过子纾可能来不了,因为公主婚宴宾客太多,所以内务府严格控制了各家戏班带入公主府的人数。此时看到子纾确实不在里面,心里头一落,很是失望。
不过看到止卿能来,子妤还是很高兴,冲他招招手,柔柔展开一个笑容。
只是止卿身侧的青歌儿看到花子妤的出现,原本正在和止卿笑着说话的表情突然一变,略有些尴尬。
子妤当然也看到青歌儿表情的变化,却并未理会她,只径直走了进去。
之前因为和唐虞重逢的时间太短,他只寥寥将戏班这个月的情况说了一下。除了子妤最关心的子纾和止卿,其中就谈及青歌儿性情大变的事儿。说是她每日刻苦练功,接了前头的演出牌子一晚上能连唱三场。这一个月的打磨下来,不但音色愈发圆润动听,也在看客和同门中积累了极好的名声。而六月的小比,她又重夺魁首,却不骄不躁,仍旧每日埋头苦练,几乎让人忘记了五月小比时那丑陋的嘴脸。如今,她愈发得了花夷的喜欢,但凡有重要的堂会,每每都点了她代替已有隐退之势的金盏儿去唱青衣。
虽然子妤和唐虞都不相信青歌儿能一下子就彻底改过,但至少暂时她没有做出任何不利于他人的事儿,也就只有现暂时不管了。
“子妤”
唐虞正对围帘门口,见子妤来了,忙道:“子纾和朝元在外面对练,等会儿就能见着了。”
“子纾也来了!”
子妤惊讶地合不拢嘴,赶忙走了过去:“不是说他这次来不了吗?他来干什么,为什么和朝元师兄对练?难道......”
花夷看到子妤,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对,这次婚宴的演出是你弟弟搭档朝元上台!”
“果真!”子妤完全没能预料到今日能见到子纾,更没预料到子纾竟能在如此重要的场合与朝元搭档上台,眼中几乎闪起了泪花儿:“多谢班主厚爱,子妤带弟弟给班主磕头!”说着,便毫无征兆地直接跪了下去,前额碰在冰冷的青石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没来得及反应的花夷和唐虞等回过神来,都齐齐伸出手将子妤赶忙给扶了起来,一旁的止卿也踏出了半只脚,脸上流露出了心疼。
“你这个姐姐真是没话说,为了弟弟,什么也不顾了。”花夷见子妤如此,赶忙示意唐虞来将她扶好,又道:“具体的,还是让你师父告诉你好了,我先去见见冯管事。”
“对了,止卿和青歌儿这次也是来观摩学习的,唐虞,你记得照顾他们两个一下。”花夷走之前撂下这句话,这才掀开帘子出了去。
等花夷离开,一旁的止卿这才踏步上前,也不说话,只掏出袖兜里的绢帕,伸手替子妤轻轻擦起了额前沾染的一抹泥灰来。
子妤对着止卿柔柔一笑,伸手将他拂开:“没关系,等会儿我还要上妆,洗洗就行了。”
看着止卿和子妤之间毫不做作的亲密举动,唐虞并没有半分的嫉妒,只觉得很是羡慕,至少止卿能无所顾忌地流露出对子妤的关心,而自己,却还得谨守住人前的一点师徒礼仪。
“子妤妹妹,听唐师父说你今晚要唱暖场?”
说着话,青歌儿也凑拢了过来,但明显她的目光是从止卿身上转向花子妤的,眼中还残留着一抹难言的情意绵绵。
对于青歌儿,子妤恨不起来,只觉得她是个可怜的人罢了。点点头,态度淡漠地道:“对,等会儿就要登台了。”
面对子妤冷淡的态度,青歌儿却没有了以往假面具似的柔和笑容,只勉强笑了笑:“那师姐在这儿祝您演出成功了。”
并未再说什么,子妤期艾地望向了帘边,唐虞明白她所想:“朝元和子纾是唱压轴,你不如先准备登台的事宜,等会儿演出完了再过来候着,准能见到。”
耽误了这些时候,子妤看离得自己登场时间不多了,只好依了唐虞所言,点点头:“那我先过去上妆,准备登场。”
“去哪里?”唐虞下意识地伸手将她手腕拉住:“朝元和子纾暂时还用不上,你不如就在这儿化妆更衣,还清净些。”
“这......”子妤看了看唐虞,有些犹豫。毕竟这里是花家班的候场,自己虽说也是花家班的戏伶,但唱的是暖场,按理,应该和杂艺伶人在一处候场的。
看出子妤的顾忌,唐虞直言道:“内务府接到的命令是直接从诸葛贵妃处下发的,让你在公主的婚宴上登台献演。只是我安排了你唱暖场而已,并不表示你就和那些杂艺伶人一样,得去那边候场。而且咱们戏班的化妆师父一应俱全,怎么也比外面的强。连戏服,我都派了专人给你看着的。”
说着,唐虞眼睛还扫了一眼在旁边立着的青歌儿,似是想起了上次子妤献演甲胄脱落的事儿,算是给青歌儿一个警告。
而青歌儿似乎并没有什么反映,只瞅了一眼唐虞拉住花子妤手腕的地方,心里不知在盘算什么。
子妤并未发现自己和唐虞的动作有些亲密了,只想着唐虞是督办这次婚宴演出事宜的管事,既然他都这样说了,自然不用顾忌什么,便道:“那好,我就在这里做准备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