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敏秀宫,花子妤又开始了每日学规矩的枯燥日子。
别的秀女或许都对学习宫里规矩很感兴趣,子妤却不怎么上心,只将所有的空闲时间都花在了公主大婚的献演之上。
将心里头自己能胜任的戏都过了一遍,却没找出几个合适的。要么是群戏,要么太过冗长,要么都被人演过无数遍的,都毫无新意可言。
如此,子妤不得不拿出前世的记忆,仔细搜寻着,看有没有可以用得上的东西。
福成公主大婚,曲目自然要喜庆。又得要适合自己一个人去演,还要能演得满场生辉的戏。那天的主角自然就是作为新娘子的福成公主了。都说女人最美的那一刻就是新娘子,因为那个时候她是最幸福的。
最美的新娘......不知为何,子妤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阕相当熟悉的词来。
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
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
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
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
这四句词正是《洛神赋》里描写洛神仙子甄宓的。
比起大家耳熟能详的“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花子妤更喜欢上面那几句。
虽然《洛神赋》算不上是一个喜庆的故事,但里面蕴含的浓浓爱意却是其他诗词歌赋所难以企及的。
不如就以《洛神赋》为题,自己稍加改动,用曲牌来应对词赋的内容。
想到这儿,子妤双眼都亮了起来,有些兴奋地在狭小的屋里来回渡着步子。脑子里更是飞快地想着词赋里的一些精彩句子。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嗯,这两句不错。还有一大段四字描写洛神美貌的对仗句,“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等等等等。
以曹植的大才,这些词赋放在这个时代绝对句句皆为“惊艳之作”,要是自己就这么拿来用,岂不是很难解释?对唐虞自己还能说是山野隐士之作来搪塞,其他人恐怕却不会那么容易就相信自己的。
怎么办?
这么好的点子,子妤觉着放弃了着实可惜。但这首词赋实在绝冠惊艳至极,凭自己一个肚中没有几滴墨水的戏伶,实在让人难以相信是她所作。况且,子妤也不想做那等剽窃古人诗词的人,那样未免太过“无耻”了些。
思来想去,子妤眉头紧促,脑子飞快的转着。
突然间,子妤眼睛一亮,一个绝妙的法子从脑中划过。
既然自己名义上是唐虞的亲传弟子,唐虞又是出了名的于戏曲之道极为精通之人,那么,他曾经创作出新剧《木兰从军》,自然也就能作出另一个新剧《洛神》来!
若是有人问起,就说这《洛神》是唐虞的新作。一来又能为他积得更大的名声,二来,也能堵了那些好奇之人的口!
心里已然有了完全之策,子妤嘴角微翘,接下来就只剩挑出合适的词句来配上唱曲了。
这后面的功夫需要静下心来认真揣摩,子妤也不慌在这一时,眼看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明儿个还要一大早就去教习殿学规矩,赶紧梳洗了一番,熄灯上床梦周公去了。
......
“各位姑娘学了这小半月的时间,想必对宫中的规矩已经心里有了数。下午的时候,女红课就暂停一下,由宏嬷嬷考量一下各位所学。若是掌握的极好,明儿个就能休息一天。运气好的,还能被贵妃娘娘亲自召见。若是不好,就得罚抄写宫规......”
上头一个嬷嬷在教习殿的上首大声地念着,底下各位秀女却正襟危坐,一个交头接耳的人都没有。
宏嬷嬷面带满意神色,等这嬷嬷说完,才上前一步:“各位姑娘将来不管是不是能被选中,都是咱们敏秀宫出去的人。有规矩才能成方圆,带着这些规矩,认谁也没法挑出你们一点儿错来。想着这些,姑娘们就算再辛苦,也算是值得的,不是吗?”
“是,嬷嬷。”
秀女们齐声答了,声音不疾不徐,不高不低,整齐划一就像是一个人说出来的。可见这小半个月来学规矩的成果。
不过这样的情形仅限于在教习殿中。散了课,大家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各自回院落休息,自然就开始议论起来下午的课考。
“要是我能被挑中去觐见贵妃娘娘就好了。”
“见贵妃娘娘有什么好的,要是能见着......皇上,那才好呢!”
“这次是贵妃娘娘负责选秀的诸般事宜,若是被娘娘看中,自然就能留下来,当然好了啊。而且,听说皇上常去贵妃娘娘的华云殿,要是碰巧遇上,岂不更妙。”
......
和茗月还有刘惜惜一起往回走,子妤听了那些秀女议论就觉着好笑,忍不住道:“茗月,惜惜,下午的课考,咱们不要做最好的,也不要做最差的,就做不上不下中等的。”
“中等的岂是那么容易做。”茗月有些犯愁:“我向来记性最差,戏文都要背好多遍才能记住。这才学了小半个月的规矩就要考试,要我不做最差的都难吧。”
惜惜倒是显得很无所谓:“如果有机会,我倒是愿意争一争那最好的。”
“惜惜师姐,难道你想......”茗月不解的看着刘惜惜,心里可是一直以为刘惜惜和自己还有子妤一样,都是不想留在宫里的。
垂下眼眸,惜惜唇边有着一抹难以察觉的怅惘:“贵妃娘娘如今越过皇后执掌六宫,若果能得蒙召见,我便求了娘娘让我做一个女官。总好过两个月之后像个物件一样被那些宗室皇族子弟挑肥拣瘦。”
子妤有些意外,不禁问道:“你为何想做女官?”刚问完,心里突然又有了答案。
正好走到了丁三院落,惜惜指了指子妤门前的玉兰树:“我们不如到那边坐下说说话吧。”
和茗月对望一眼,子妤点点头,三人便携手来到树下的石墩,各自掏出一张绢帕垫在上面,然后落座。
“我想通了。”刘惜惜抬头,从树冠的缝隙中望着一碧如洗的蓝天:“与其回到戏班,不如留在宫里做个女官。听说,女官满二十五岁就能出宫。而且,有着女官的身份,嫁人之后,夫家是不许给相公纳妾的。”
“果真有这规定?”茗月睁大了眼,有些不信。
子妤好笑地伸手戳了戳茗月的前额:“我看你不拿最差的都玄!惜惜所说的全部写在宫中规矩的册子上,难道你都没留意仔细看?”
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茗月嘟囔道:“我都说我记不住嘛,有什么办法。”
“没关系,要是你被罚了,我帮你抄写宫规就是。”子妤看着茗月娇憨可爱的样子,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
“我也帮你。”惜惜也笑了,只是收敛着表情,没有露出那等倾国倾城的神态来。
“对了惜惜,你还真是聪明呢。”茗月心里头感激的很,一把将子妤和刘惜惜的手都捉住:“不如让我和子妤帮你想想,怎样才能得了最好的。这样你才能顺利见到贵妃娘娘。”
“你真是个实心眼儿的,课考那样的事儿,别人怎么能帮呢?”子妤反手将茗月握住,复又看向刘惜惜:“我相信,以你的聪慧机敏,一定能得了最好的。”
“我看你们都别想了。”
说话间,胡杏儿从屋里推门出来,走到三人的面前也不问一声就自顾坐在了空着的石墩上:”“要说用功,恐怕没人比得上李姑娘呢。这小半个月,宏嬷嬷夸她都夸得嘴上起泡了。不出意外,今天下午拔得头筹的人一定会是她!”
胡杏儿没有说错,自打从公主府回来,李文琦就想变了个人似地。刚来时那总是高高扬起的下巴也收敛了,和周围的秀女们相处极懂分寸,毫无一丝傲气再露出来。每天学规矩的时候,她比谁都认真,一招一式,一字一句,以前对她并不怎么看在眼里的宏嬷嬷都直说“好”。
别人都不明白李文琦为什么突然就转了性子,花子妤却清楚明白的很。
离开公主府的前夜,李文琦在屋子里放声大哭了许久。第二天起来,她就变了个人似地。看着自己笑得极为柔和,对待苏嬷嬷也是恭敬有加。甚至还和三个绣娘拉起了家常,一副温婉宽厚的大家闺秀模样。
回到敏秀宫,她只字未提帮公主改嫁衣的事儿,只说是自己得了公主的喜欢,她真是羡慕的很之类的。然后和周围的秀女们很快相处的就极为融洽了,今儿个帮这个画花样子,明儿个送了“不搭配”的耳坠子给那个,很快,那些秀女见了她都会称呼一声“李姐姐”。
李文琦的这些改变,让胡杏儿这个跟屁虫都有些不明白了。今日见子妤她们凑在一起说话,也巴不得将心里头的想法也诉说诉说一番:“子妤,你说李小姐是不是在公主府遇上什么事儿了?要不然,她怎么变得这么奇怪呢?一点儿棱角也没有了,活脱脱像个菩萨。好是好,却太过生硬了些,让人看着心里没底。”(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