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丫头进来:“菊花儿办差去了,姐姐有什么吩咐。”
“这香怎么都没准备全?你再到库房去领。”木香一面说着,一面念出香料方子,“第一个是百合香:沉水香五两,丁子香、鸡骨香、兜娄婆香、甲香各二两,薰陆香、白檀香、熟捷香、炭末各二两,零陵香、藿香、青桂香、白渐香、青木香、甘松香各一两,雀头香、苏合香、安息香、麝香、燕香各半两。第二个方子是梅香:沉香七两二钱,栈香五两,鸡舌香四两,檀香、麝香各二两,藿香六钱,零陵香四钱,甲香二钱,龙脑香少许。”木香说完后,吩咐道,“你两个香料方子你可记仔细了。一个都不许错了。”
香料的名字实在是太多了,丫头重复了几遍都记不全,随着木香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丫头更是说不清楚了,连原先能说好的名儿,也一错再错,丫头急得掉了眼泪。
木香不由哼道:“自己笨,还好意思哭。”
丫头含着眼泪,再次重头开始,可是哪里一下记得住,还是出了错儿。
“半两。”于阳提示着丫头,其实,丫头不用记得那么清楚,到了仓库,只要跟那里的管事的说一声,配什么样的香料,一番账本子,便晓得要些什么香料。每样各需多少也会标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丫头忙感激地冲于阳笑笑,接口背了几句,可是还是不利索。
木香不耐烦地摆手,“你背什么,阳妮子都记住了,你还记不住,要你做什么?”
那丫头忙跪了下来,求着于阳:“姐姐,请你跟我一起去。还请姐姐救救我。我爹的身子不好,家里还指望着我能补贴一二,姐姐,求求你……”
木香皱眉才要说话,于阳忙接了过去:“木香姑娘,我跟她一起去好了,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木香道:“你却是好心。只是你帮得了她这回,帮得了她下回么?若都是你这样,我还要管教人不成?”
木香虽然最后同意让于阳跟着那丫头一起去,不过口里的话却是刺人不已:“你果然聪明,可惜却是个奴才。”短短的一句话,让于阳心里一惊。
原来是她锋芒太盛,抢了木香的风光。木香不是在发作这个丫头,而是要发作自己。她早该想到,木香怎么会不知道香料方子库房有,根本就不需要死背,她不过是在向自己炫耀,她是太太的人,而她是皮姨娘的丫头,比她不知道要矮多少。
是奴才,不能比主子高明。不止是主子,就是比自己份位高的丫鬟聪明也是不可以的。就算你能挡下鞭子,该被抽的时候,就要被抽。就算你巧舌如簧能化解危机,该不说的时候,你要学会不说。
于阳明白了,她明日里所谓的低调,自保其实不过是她自己所想,她所有的一切其实早已暴露出来。即使是想帮人,就算是帮自己,可是她还是在英国公府里。只要在这里她就不能显出好来。
木香看着于阳不说话,面上的颜色变了又变,知道自己说的话起作用了。这个丫头还是很知道深浅的,只是可惜……
木香浅浅一笑,让丫头把自己的大红披风取来,让于阳披了,命那个丫头好生伺候于阳去库房取东西。
大红色十样锦披风很暖和,也很显眼,见到这身衣裳,一路上不时地有人停下来向于阳问好,即使不认识,那些人也会说许多的好话,向于阳问起太太是否安康。于阳不知道向多少人解释起,自己不是太太身边的大丫头,而是皮姨娘跟前的。即使她这么说,大家依旧对她和颜悦色,小心翼翼地赔笑着。
于阳低头瞧了眼自己身上的这件大红色十样锦披风。这已经不是一件简简单单的披风,而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领于阳来的丫头叫水香,比于阳还要大,已经十七八岁了,却还是蒋氏身边一个三等的丫头,说她是大丫头她干的是小丫头的事,说是小丫头可她的年纪却不小了。
水香唯唯诺诺地对于阳道:“姐姐,你去同卢婶子说好么?”
于阳不解地看着水香,一路上还是好好的,怎么到了跟前她到胆小了?“你可是担心说不全?没事的,账本上都是有记载的,她们都晓得。”
水香道:“不是,木香姐姐要我去取些药。”
“取药?”木香吩咐的?可是刚刚在那得时候,木香明明没吩咐啊。
水香忙道:“是真的。其实也不是木香姐姐说的,是她身边做事的菊花儿。菊花儿冻着了,有些鼻塞,怕叫人知道,把她送回家去。所以才叫我,偷偷地……”
水香的话虽然没说全,于阳却是明白的。府里的女孩子都怕身病,管事的姑娘把她送回家去。说是回家将息,可是一旦回家几日,自己的差事便不保,尤其是太太身边的丫头,更是抢破了头。
于阳应了,嘱咐水香一刻钟后来这找她。水香身上的衣衫虽好,却不厚实,在雪地里跑来跑去,也是十分的受罪。分头行事,却是不错。
水香道:“姐姐,去前面的明远楼等我如何?那背风,比这要暖和。我一来一去,要费不少工夫。不敢让姐姐在风地里。那没上锁,姐姐进去坐。我好了就去找姐姐。”
于阳也觉得这里的风大,吹在身上冷极了,站在风地里可不是好玩的,也就应了水香的建议。顺着水香指的方向,瞧了明远楼所在的位置,又问明白了路线,这才分头行事。
于阳走到库房,找到了管事的卢家的,卢家的正跟几个媳妇子围坐在炉火边,磕着瓜子,拉着家常。一见于阳进来,坐着的人忙站了起来,
卢家的笑着迎了上去:“姑娘来了,有什么吩咐?有什么派个小丫头来说一声便好了,何必亲自过来。这大雪天,地上不好走,可别湿了姑娘的绣鞋。”
于阳晓得她是看在这件大红十样锦披风的面子上,十分客气的道:“太太佛堂要的法香少了几味香料,木香姐姐叫我过来取。”
卢家的略微沉下了脸:“少了几味香料?姑娘,这怎么可能?”
这种事于阳在厨房已经经历过,知道卢家的跟武刀媳妇是一样的,生怕把错怪在自己身上,丢了差事,即使是发生了也一概不认。如果自己没在厨房经历那件事,今日必定无功而返。
想了想,于阳笑着道:“是。菊花儿想是忘记了,还要劳烦婶子。”于阳这话没说卢家的一个不字,只说是菊花儿忘记了,把错算在了菊花儿的头上。
卢家的听了这才有了笑脸:“我是说呢。姑娘,是什么香料,你且说了,我找来,称给姑娘。”
于阳说道:“具体也不晓得,只晓得是百和香跟梅香。”
卢家的泛起了难:“这……姑娘,不是我难为你,不晓得少什么香料,我这也不好给。”她说着,拿起了账本子,手指沾了些吐沫,翻了起来,送到于阳眼皮下,“姑娘,不是我给我情面,是这白纸黑字的记了数儿,您在我这拿了,我跟外头的账房还要对数。少了东西,可就是革我的月钱。”
于阳瞟了所谓的账本一样,上面一个字都没有,而是画了记号,想是每一种香料都对应了一个符号。她笑着道:“我说出香料的名儿来,婶子,一一对了,看少什么,包给我如何?”
卢家的听了忙道:“你若是能记住那就最好,你说,我来对。”
于阳一样样的背了出来,卢家的一一对了,笑着道:“没少什么,只是一味麝香。百合香是半两,梅香的是二两,一共是七两。姑娘,您看看。”
卢家的称了麝香,将秤搁在于阳面前让于阳瞧了个清楚,生怕于阳说她短斤少两。
于阳笑着应了。接了香,才要走,卢家的将她拦了下来,笑着道:“姑娘,您在这画个押,到时候也好有个见证。”
“我又不识字……”
卢家的笑了笑:“没事,在这按个指印也是可以的。”
按指印,于阳也不愿意,这让她想起被桑妈妈卖了的情景。
瞧着于阳的脸色不好,卢家的揣度着道:“要不,就在这随便画个符号好了。姑娘叫什么名儿,以后也好有个对应。”
这个法子到是好。于阳欣然同意了:“我叫阳妮子,在皮姨娘跟前伺候。”
卢家的微微一愣,随即道:“你不是在太太跟前的?这衣裳……”
于阳随着卢家的手指落在了自己身上的披风上,笑了笑:“婶子若是没事,我就回去了。”卢家的给自己这么方便,不过是看在这件衣裳的面子上,更多的是看在太太的面子上,却没想到自己是皮姨娘的丫头。
于阳拿着麝香,去了实现跟月香约定好的明远楼。
明远楼是座两层小楼,装饰简单,好像没什么用,这个时候也没什么人。于阳试着推了推门,果然,是可以进去的。
屋子里放了些旧座椅,一架木梯就在屋里。真是奇怪,楼梯一般都是在外面,明远楼的楼梯却是在屋里。
顺着楼梯往上瞧,楼上像是放了不少的东西。就在这个时候,于阳瞥见楼梯的尽头出现一角蓝色布料。
她愕然地瞧了过去,楼梯那头,赫然站着个人。
“你!”
“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