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阳跟着丫头来了,当丫头来唤她的时候,她便知道之后的事情会是什么样的了。只看了叫她的那个丫头的模样,她就知道现在正房的气氛是什么样。
虽然是晴朗明亮,正房此时却是乌云密布,黑压压,暗沉沉地。
于阳低着头进屋,就势跪在了门边,也没有开口。她悄悄地看了跪在远处的妞儿,她正向自己使了个小心的眼神。事情进行的不顺利?
蒋氏看着于阳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就格外的窝火:“说!是谁指使你干的?你到府里有什么勾当!”
这大概就是妞儿说的,自己成了奸细了。于阳低头道:“小的不明白太太的意思。”
“不知道?好,叫你明白。”她走到里间,丢出一包东西,东西散落在于阳的周围,书!三国演义。
蒋氏看着于阳的头顶,咬牙道:“这就是证据。把你的同伙交出来!到英国公府里做探子,真是好大的心思啊!说!是谁派你来了,这又是谁给你的?要你来做什么!”
这书是木樨交给她的,怎么就成了同伙了,于阳忙道:“不。这……”
“不是?”蒋氏一听于阳否认,当即火了,“不是,你怎么有这样的书?你识字?你个丫头买得起宋版的书?不是,你怎么突然就不见了?连着几日都找不到人?那送勒索信的人又是怎么一回事?说!”
于阳抬起头,面上一脸的迷糊,反问道:“夫人我不晓得你在说什么?这是什么书?”
蒋氏冷笑道:“你到是会装傻。还不快说!非要动刑你才开口?”
于阳继续装傻道:“小的只是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夫人怎么只拿这东西就说我是奸细?”
于阳的装傻激怒了蒋氏,她认为于阳的反问是在讽刺她。她什么也不说只使了个眼色,自有人把于阳拖了下去。
“七品的县令还晓得大刑之下必有冤案,夫人是要屈打成招么?”于阳强忍着心里的不快道。
蒋氏索性不同于阳说话,只是使了个眼色,壮实地仆妇便把于阳拖了下去,压在了长凳上。
蒋氏瞧见了,只是轻轻地动了嘴皮子:“打!”
她没有说打多少,掌刑的仆妇也晓得这是要打到说话为止,便一五一十的照实打了。
没有了尹大娘的暗中庇护,板子下的很重,不用掩饰自己的疼痛,真的很疼,打的于阳痛的叫了出声。
“夫人,冤枉!”
蒋氏听到于阳叫冤枉更是火大,命仆妇打的更狠:“你只管嚷,看是你双腿厉害,还是我的板子厉害。你只管撑着,不把你的同伙交出来,你就准备下去伺候哥儿吧!”
“我真的不知道太太说的是什么同伙?”
“好一张利嘴!打!”
于阳一面承受着板子落在双腿上的疼痛,一面咬牙道:“夫人说小的是奸细,定然是有告密的了。还请夫人叫那告密的人过来,小的当面跟她对质。”
“反了!给我打,打死她,看她说不说!”蒋氏没见过敢跟她顶嘴的人,就是时姨娘也没有这么嚣张的时候。
板子落下,力道又加了三分,于阳吃痛连连,但是她仍旧忍着痛说:“夫人不叫告密的人跟小的对质,就是屈打,莫非要屈打成招?”
蒋氏自然是明白于阳的意思,这是说她枉杀好人,说她不能明辨是非。她也不顾了:“就是要打的你招!”
木槿这时候正不晓得如何才能让自己摆脱嫌疑,忙对蒋氏道:“太太,息怒,这种人贱婢不只当太太亲自动口,奴婢跟她对质。”
蒋氏点了头,指着于阳道:“你去跟她说。我不耐烦!”
于阳不由一阵好笑,她的讥讽都在心里头,不耐烦跟自己说话,又要让自己交待。
木樨顿时大喜,连忙转了身子,看着于阳,横眉竖眼地:“你不承认,那我问你。你跟妞儿同一刻进府还都在桑家待过,却装作不认识?为什么你们都是六月生的进府都没到太太身边过?为什么你屋里有三国,还是两部,其中还有一部是宋版的,你什么身份,那样的书是你该有的?你认字?认字怎么会把你卖做丫头?为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就有人掳你?为什么掳了你还有人送信到咱们府上?为什么护卫去找找了一整日都找不着?没有内应怎么可能晓得?这个耳环又是怎么说?”说着,她亮了手中的银制耳环。
木槿一连串的质问到让于阳不知道该怎么说,确实木槿很多问题让于阳无法回答,她跟妞儿故意不相认;她为什么会有宋版的三国?为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有人掳自己。她可以说出为什么跟妞儿故意不认,可是说出来后以后会怎么样?妞儿跟她的后果不堪;为什么又宋版说出是木樨,没人会信;说出是皮姨娘叫人掳了自己,可又有谁会信,可恨皮姨娘在众人面前总是保持着一副佛口佛心的样子。就算是皮姨娘出来为自己作证,她也不想承她的情。
于阳一卡壳,蒋氏以为于阳被问住了,叫人把妞儿一起拖下去打。
妞儿急了,阳妮子怎么这个时候说不出话来了,随便说一说,只是不承认便好。她吃痛的咬住了牙关,真是疼。
“太太,奴婢冤枉,奴婢原是跟阳妮子都在桑家待过,奴婢原跟太太说过,奴婢给人家的傻儿子当童养媳,那家常常打骂不给饭吃的。太太当时还说奴婢可怜。阳妮子只是在桑家暂住自然比奴婢过的好,她常跟桑家的女儿欺负奴婢,奴婢最恨她,恨她还来不及,哪里还有什么联系?”
妞儿一面说着,一面在心里对于阳表示歉意:阳妮子,对不住了。是我的不对,我不该这么说,如果不这么说我们都活不下去,你原谅我,一定要原谅我。
妞儿说着突然解开了汗巾子,扯了自己的衣裳,露出大半个背部:“太太,您看,奴婢还敢跟桑家有联系么?奴婢心里只有恨,那家是恶魔,是鬼!“
雪白的背部交错着殷红的伤痕,明显的伤痕令妞儿的背部显得格外的狰狞。院子里的丫头瞧见了不由得捂住了嘴巴,但是也能听见微微地惊呼声。
在丫头们的侧目中,妞儿又解了裙子,捋起了裤子,她双腿上也是大大小小的旧伤疤。
“那家从大到小都是毒嘴,什么难听的话都能骂出来,什么都能干出来……”妞儿说着想着往日的情形,再想着今日的凶险,又想着自己为了活命骂了于阳,她不自主地流下了眼泪。
木樨抹了眼泪,一面低了头对蒋氏轻轻地道:“太太……沈姑娘……”她只提了个名儿,就不再说了。
木樨的话成功的将蒋氏引到了沈云英的身上。蒋氏早就被妞儿满身的伤镇住了,她就是责打丫头也没打成这样过,她被妞儿的伤唬住了。在她心里面突然产生了一种想法,所谓的妞儿跟阳妮子交好都是不成立的。
木樨见蒋氏面色缓和了一些,便叫丫头快帮着妞儿把衣裳穿好,领了下去。
无事的妞儿没敢看于阳,这时候无数双眼睛正盯着,她不能表露出一丁点的不舍来。
妞儿背上的伤让人们忘记了她跟于阳是从桑家出来的,也忘记了木槿的手中中拿着所谓的证据。大家都在对妞儿的遭遇感到痛心,桑家的人真是可恶。
蒋氏替沈云英懊恼了一会儿,便把所有的气恼都发泄到了于阳的身上。她是在桑家待过,桑家令沈云英过的很糟;她是儿子的护星,却没有保住儿子,让她下半生凄凉要受他人的怠慢。所有的火气瞬间中爆发出来。
“还不老实交代?”
于阳道:“小的没什么可说的。
“不说?你趁早老老实实的把人交出来,我还能饶你个全尸。否则……”蒋氏阴森地一笑,“你知道活刮地滋味吧,我叫你尝尝!一天不行,咱们两天……你是知道的,本朝有个内官,就是被刮了三千多刀,刮了十一天,不晓得你能刮多少天。”
长相端庄的蒋氏居然说出这样的骇人的话,若不是有过桑寿威胁小丫头剥皮,她怕也会吓得失禁。于阳扬起了头,硬着脖颈,强忍着心里的恐惧:“夫人只凭木槿一面之辞便认定小的是奸细,小的不服。木槿是要故意栽赃,她要灭我的口。”于阳转了头面对着木槿,“你故意不让我接近小世子,你是盼着小世子早点……”
木槿却是没说话,只是将头抵在了地上,一言不发。其实她微微地侧了头,使了个眼色给那些掌刑的仆妇。
有仆妇跟她好,早就堵住了于阳的嘴巴,再使了个眼色,那掌刑的仆妇下手更重了,一副置人于死地的表现。
蒋氏见于阳一副死鸭子嘴,还是不惧怕之色,厉声道:“拿刀来,给我活刮了她!”
“夫人是要刮了我么?”身着姜黄色潞缎长衫的张瑛沉着脸站在院门口,双眼只是瞄了趴在长凳上的于阳,便冷冰冰的对上了蒋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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