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浅很快就从秦焘那里得知秦湘回来的缘由,据说是成亲那天新郎喝多了酒,从马上跌下来,当晚就断气了,婆家从此都说她进门克死了丈夫,又嫌弃她是个姨娘生的,对秦湘很不好,一开始不过是明嘲暗讽,渐渐的,仗着秦家那边没人,开始打发秦湘做下人的活,但凡粗重的活都推给她,最后还开始变本加厉的打骂,将儿子死的哀痛全都发泄到了无辜的秦湘身上。
秦湘虽然是个庶出,但这些年秦梧从来没在吃穿上亏待过她,孙氏虽然脾气不好,却不是个心地险恶的人,她娘既然没了,平日也不过是淡着秦湘,秦湘做姑娘的时候觉得不如意,也不过是家里疼爱少,大家都不怎么关注她罢了,哪里受过这等罪,如今差点就被打死在婆家,终于熬不住了,放了陪嫁丫头出去,丫头找到秦梧相熟的人家,总算是传了信回来。
秦梧听闻大怒,就算这孩子并不是自己最宠爱的那个,毕竟也是亲生闺女,秦梧向来护短,立即动身去秦湘婆家,却没想到受了一通奚落,如今他不过领了个八品闲差,虽然生意还是没有放在明面上,他人看来他却已经不是当初的秦梧,而是更像个商人,他这些年也不是没有吃过别人的白眼,只是没想到从前一同为官的人,如今居然也说出这样的话,恼羞成怒的秦梧差点和那人家打起来,本来他就是武官出身,行事作风也都带着些强横,索性砸了人家院子,不顾那家的叫骂,直接将姑娘接回了京城。
虽说秦湘已经接回来,但是问题还没结束,秦湘毕竟还不到二十岁,秦梧是个心疼孩子的爹爹,不忍她小小年纪就守寡,还是希望她能够再嫁,秦湘平日里虽然胆小怯懦,这次却犯了倔,非要独身守寡,谁劝都不听。
正像是秦湘的心情一般,入了秋便一直淅沥沥的下着雨。一层秋雨一层寒,夏天的热气很快就被秋雨洗刷干净,向来怕冷的秦浅早早便换上了秋装。
原本要去别院的计划,也因为雨下得太多,道路泥泞推迟了将近一个月,秦浅终于在中秋之前收到了袁霜的帖子,说是初七那天去别院小聚,袁霜很细心的专门送了两张帖子,还写了一封小笺给秦浅,告诉她这次会去的姑娘,秦浅看了一回,却发现都不认识,只知道郑家姑娘就是郑经的妹子,据秦焘说这次郑经也会去,并且三房的秦然也在受邀之列,这样看来,倒像是世家子弟的小型聚会了,秦浅想了想,还是告诉了二老太太。
“不用担心什么,”二老太太摸摸秦浅的脑袋道,“毕竟你们都还是半大的孩子,又都还没有真正插手过什么,还没到被人挑剔的时候。”
秦浅点点头,靠着二老太太道,“您真的不去么?”
“我一个老太婆过去做什么?替你们念经么?”二老太太笑了。
秦浅有些不安地搓了搓衣角,又赶在二老太太伸手过来之前慌忙松了手,抻平衣角,对着二老太太害羞地笑了。
“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二老太太摸摸秦浅的头道,“从前你不在的时候我不也是一个人过?不用非得陪着我,我自然有自己的事情可以做。”
秦浅点点头,又道,“只是这阵子凉了,天又干燥,每年这个时候您身上都不大爽利,之前的嬷嬷又因为年纪大回家去了,屋里几乎都是新人,我怕她们照顾的不到……”
“你自去玩,不过一天时间,还能出什么事儿不成?”二老太太挥挥手道,“多少年的琐碎毛病,我自己心里明白得很,这屋里这么多人,难道还不能照顾我一个?怎的你小小年纪反倒啰嗦的像个小老太婆似的。”
秦浅笑了,正要说什么,就见飘雪走了进来,对二老太太道,“三太太过来,说有事求二老太太。”
二老太太想了想,对她道,“让她进来吧。”说着,牵了秦浅的手,向正屋走去。
“浅儿觉得她来做什么?”二老太太问道。
“是为了湘姐姐的事情吧。”秦浅道,“近来湘姐姐一直都心情不好,我和几个哥哥姐姐们也都劝过,只是谁也劝不来,想是婶婶也知道二老太太的厉害,过来求助。”
“我就能劝了?”二老太太笑道,“难道还成了无所不能了?”
“二老太太不是一般的人。”秦浅坚定地道,眼里全是孺慕。
二老太太笑了,摸摸她的脑袋道,“她来找我,定然是因为我守寡了这么多年,最明白这里的苦,才会想着让我这个过来人劝劝湘儿。”
秦浅却没想到二老太太会这么说,一时间不知道答什么好。
二老太太拍拍她的手,走进了屋。
孙氏已经在屋里等着,见她们进来,忙起身行礼,又寒暄两句,不过是说二老太太身上可好,秦浅似乎又长高了之类,二老太太笑着答了,也不问她为什么来,只是随口说些不相干的,秦浅抿着嘴,二老太太总喜欢如此,果然,直脾气的孙氏一会儿便忍不住了。
“二老太太自来是家里最明白的人,您定然知道我为了什么过来,我也就不绕弯子了。”
二老太太微笑,也不装糊涂,道,“是湘儿吧。”
“可不是,”孙氏烦躁地扯了扯帕子,“您是家中长辈,我一向敬重您,也就不扯别的,跟您直说吧。我自来和那丫头不亲,她对我也是怕的多些,我劝了怕是反倒要糟,平素家中娘儿们都是最信服您的,那湘丫头也是如此,若是您能指点她一下,我真是千恩万谢了。”
二老太太笑了,“我能指点她什么,三太太过誉了。”
孙氏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道,“我这也是没办法才来的,湘儿今早上跟我说,她现在就想着要效法您,茹素礼佛呢。要真是这样,我家那口子还不得把房掀了去。”
二老太太听了也有些微微惊讶,对她道,“我之前一直觉得是她还没缓过来,如今怎么忽然有了这个想法?”
“谁知她心里怎么想的,听三爷说,是因为临走的时候婆家说了几句难听的话,可总不能为了争口气便拿自己的一辈子胡闹,”孙氏气得不行,“怎么跟她讲都说不通,我跟她说了多少次,就算是真想守一辈子,也不是那么容易,总得有点依仗才行,那丫头近来总是看着您说事儿,那家雀儿还能和老鹰比么,她脑子糊涂,总得有人告诉她,我看您要是说话,她或许还能听进去。”
秦浅慌忙低头掩饰自己的笑,这孙氏说话真是毫无顾忌,孙家人似乎都是如此,说起话来总是话糙理不糙,老太太如此,三太太也是如此,只是这一代的孙蕙却是个雅致人儿,也不知道像了谁。
二老太太笑了,对孙氏道,“你这张嘴啊,真是不会说话。”
孙氏尴尬地笑了,小声道,“大家都知道我有口无心,多少年也都这样过来了,我实在是改不得这性子。”
二老太太点头道,“说你笨吧,你还不那么笨……”二老太太看着她已经能看出弧度的小腹,叹道,“倒是个好命的。”
“我有什么好说的,”孙氏伸手贴在肚子上露出一丝温柔神态,又睁大眼睛看着二老太太道,“您不会是不想答应我,才扯远的吧。”
二老太太大笑,伸手去捏她的腮道,“这张嘴,真是老太太说的那句……”她素来正经,却说不出来老太太说的俚语,只得又轻轻拧了孙氏才罢了。
“老太太从来喜欢糟改我,”孙氏笑着求道,“您倒是给我个话,也让我安心啊。”
“说吧,你想我怎么劝她?”二老太太斜睨着孙氏道。
“您也拿我取笑,我哪儿敢指使您啊。”孙氏嘿嘿笑了,凑过去道,“我想着把她送过来两天,您开导开导她,您看行么?”
二老太太瞥了她一眼,点头答应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