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淡风清四野生花,比比皆是蝼蚁苍生。
这是大乾边陲一处百里庄园,此刻正夜宴宾客贵人,大红灯笼燃起红嫣喜气,三步五步高挂四处,朱漆大门外门子数百,身着吉庆紫红长衫,三边黑帽插上一朵桂花,嘻嘻笑笑恭迎来朝人物,庄园内更是热闹,声浪震天,恭贺之词处处可闻。
这庄园唤作陆家庄子,占据此地绵绵百里,其内居住陆家名门,今日庭宴是为陆家大公子陆展颜庆贺,半月前,这尊天才公子被无尘宗门选入,不日便要离开陆家前往宗门修行向道,未来成就仙途之路,可不是苍生凡尘能比拟,陆家庄在此地名望颇高,出过七代状元,三朝宰相,传闻还有一尊成仙老祖化道飞升,算是方圆十万里内说一不二望族,如今这陆展延被仙门选中,更显此族鸿运绵绵,今日开这喜宴排场,专为这尊陆家公子践行贺喜。
内院景物更是山水相依,花草百态艳丽绽放,无数丫俾丫鬟穿梭忙碌,上酒端茶,传音送话,那流彩锦衣随风摆起,倒是一片斑斓美景,陆家丫鬟都是千挑万选,容貌拔尖柔美,身姿轻盈窈窕,那腰间彩带夜色下明亮透色,渲染出翩翩蝴蝶无数。
今日这筵席从正午开始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六个时辰,夜色降临下,此处灯火通明有如白昼,就在下人各司其职之时,一名丫鬟步履凌乱,慌慌张张向前奔走,慌不择路时刻,正与一尊家丁撞个满怀,两人照面互看一眼,同时呼出声来。
“小梅姐,你不去伺候老夫人,慌慌张张像个没头苍蝇做甚,被管家执事看见,你这月份子钱可就没了!”说话家丁身着紫红长衫,脚穿红袄布鞋,样貌平凡,不丑,但也说不上英俊,整个人上上下下没什么特别之处,唯一有些不同的是那双眼珠子灵动精明,对这鲁莽丫鬟小声叫起。
“是陆安啊!恭喜你了,大公子要上仙山福地修行成仙,你跟随他十年有余,自然也同去仙地,沾染鸿运。”这唤作小梅的女子生的是美艳娇柔,比起府里众多丫鬟漂亮许多,算是尊绝色红颜,加之此女手巧心灵,又懂得伺候人,便被府里老夫人看中,调去身边做了个贴身丫鬟,不消做杂物累活儿,算是轻松享福,只是此女一见陆安,就神色大变,轻言出声,言语间更是闪闪烁烁,让人一看便觉有鬼。
“你到底怎么了,看你那慌张模样,莫不是见到什么了?”陆安神色有些阴沉,并未听取这些敷衍话语,紮小梅一见自己就如此惊慌,那言语更是敷衍遮挡,肯定有鬼,还与自己有关。
“没,没什么!”紮小梅说完这句便想离开,谁知陆安一把抓住此女胳膊,神色阴沉开口。
“小梅姐,当年你被毒蛇咬伤,是谁背你回庄就医,你打翻了老夫人那青檀香烛,是谁帮你隐匿,你被人言语重伤陷害,险些被管家责罚乱棍打死,是谁求大公子来救你,还有许许多多往事不提也罢,你今日这番,实在是太过忘恩负义,我知晓这院子里大家都不容易,特别是我们这些奴才,更要谨言慎行,不然被主子打死打残也算咎由自取,可就因如此,我们更要互相帮扶,这些年来,陆安帮过你多少,难道你都忘了?”陆安这番话字字诛心,让紮小梅沉默半饷,左右张望片刻,确定四周无人,拉住陆安左手走向一处偏僻之地。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府后一座枯败假山,紮小梅再仔细观望片刻,确定无人后,缓缓开口:“陆安,你快跑吧,大公子要害了你,前刻老夫人觉得胸口憋闷,想见见大公子,我便径直到他书房去寻,谁知里面空无一人,那沉香木桌上却放有一张宣花白纸,大大书写了一个杀字,下款落名就是你。”
“什么!”饶是他陆安心机深沉,听闻这番话也如惊雷加身,神色大变之时,脸色渐渐扭曲狰狞,作为陆家下人奴才,他知晓自己命贱,所以进陆府后便谨言慎行,从不多言多语,更是随时讨好结交府中各奴才丫鬟,加之为人聪慧,跟随了大公子,倒也渐渐觉得死期离自己颇为遥远,没想到今日从紮小梅口中说出这番话来,心凉同时又愤恨不休,他陆展颜的命是命,我陆安的命便不是命么!
“大公子近来是要离开陆家了,想来他是嫌你知晓太多秘密,又不便带上你同行,只好一劳永逸害了你。”紮小梅柔弱身子颤动两下,还是说出自己见解。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番话语一说出,才让陆安警醒,是啊!他这奴才太高看自己,总以为大公子觉得他聪慧,定会把他留在身边服侍,可想想十年来,他知晓了这公子多少劣行,奸污杀害富家千金,暗害毒杀朋友党羽,凡是稍微不对眼人物,触及利益争夺之辈,都被大公子害的家破人亡,妻女流散,偏偏此人还装作谦谦君子模样,实则是口蜜腹剑,男盗女娼。
年前那宗吏部尚书灭门之案,朝廷查究到现在都悬案未决,其实便是大公子所为,这吏部尚书虽只是凡体肉胎,可却生有双识人眸子,传闻那双眼连通阴阳两界,凡是奸邪为恶之辈难逃那双奇异眼睛窥视,一回大公子进到黄粱京城,正遇见这尚书,当时这人便出言直指大公子坏事做绝,天理难容,让陆展颜面皮紫青,在一片质疑讥讽声浪下狼狈离去,从此之后,他就记恨上这吏部尚书,常常使人去京城打探尚书府动静,直到年前这尚书党争失败被贬到偏远黄州,于路却被人伏击暗杀,满门家眷通通死绝,那三个小姐最是凄惨,被那群恶徒奸污致死,据说双目瞪的老大,怎么都闭不上。
此事也怪陆安运气不好,当晚老夫人炖了碗参汤,唤他过去之后,要他端去给陆展颜调神养精,谁知屋内却没半个人影,奇怪莫名下只得用热水温着这碗参汤,等待陆展颜回来,谁知这一等就是半夜,直到三更过后,大公子才鬼鬼祟祟回到屋内,一身黑衣血迹,与陆安撞见后不等他本人开口,便叫他滚出去。
直到第二日后,尚书被害事情轰动整个大乾朝廷,到处都在讨论传闻,陆家也是如此,底下众多奴才没事可做,便把此事拿出来讨论,陆安听闻这事当场就吃了一惊,联想到大公子诡异行踪,心中已有八方肯定是陆展颜所做,惊惧之下,从此更是谨慎小心,不关自己的事不会多管,察言观色半载,大公子还是如以往那般对待于他,渐渐的,他也把此事淡忘,如今回忆想起,恐怕那时陆展颜就对自己起了杀心,那时不结果了他,多半是看在自己为人乖巧,懂得他心思,冒然杀掉,难以再找知心奴才。
现在陆展颜就要步上修道仙途,要是跟随他去,也是为奴为仆,哪朝被敌人抓去拷问,势必要把他那些龌龊事情抖出,所以,临行前,这陆家少爷必定会结果自己,好一个如意算盘,这十年来,这陆展颜所做恶事陆安几乎都知晓,但是自己绝不搀和,每次只做些善后遮掩事宜,可即便如此,此尊人物也不会饶了自己,谁叫他知道太多,悠然叹息声,开口对紮小梅道:“小梅姐,谢谢你!不是你报信,我陆安被人害了都不知晓,你的恩德在下没齿难忘,要是能逃过此劫,他日必报答你这份恩情!”
“说些什么话,咱们下人奴才明明就命不好,你要自己珍重,连夜逃出陆府外,还有一线生机!”紮小梅再度开口劝慰一番,此女是陆府出名的胆小怕事,能有这份胆色通知陆安,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恩!”陆安点点头,算是回答,沉思片刻后,与紮小梅分道扬镳,只是在两人离去之后,两道影子衣衫不整从假山内钻出,互相对视之下,开口大笑。
陆安一路走来都是心神不宁,再也没有心思迎宾宴客,三步并作两步回到自己卧房内,从床下暗格拿出一只木盒,擦拭去上面密布灰尘,缓缓打开,取出那卷折叠羊皮,把桌上茶具挪开后,平铺在上,这是幅华州地图,陆家庄园处于边陲地域华州,说一不二,手握私兵秣马,武师通神高手上百之多,要是他慌慌张张逃遁,跑不出百里就会被随后而来私兵追上斩杀,特别是那神通武师,双腿生风,全力跃起,可跳十丈之高,一步跨来,寻常人百步都追之不上,这种人要是赶来追击,他就是一个葬身下场,所以,要逃跑必须谋而后动,千万不能盲目出府送死。
在大乾皇朝,私绘地图可是杀头之罪,这张羊皮地图是他费尽心思搞来,自从进府做奴才开始,他便考虑会有祸事一天,所以早就准备了份地图,方便逃遁溜走,手指触摸标记各处,开始考虑退路,盏茶时间之后,一名奴才匆匆赶来,对房内叫起:“陆安,在么?”
“什么事!”应答一声,把这木盒重新藏好,这才开门步出。
“这种时候还有心思藏在房中,大公子尽兴之下有些醉态,唤你前去书房伺候。”这名奴才眼观陆安忙碌时刻还在房中偷懒,尖声尖气开口传话,言语间没什么好脸色,想想也是,他们累死累活,这陆安到在这里躲清闲,换做谁也会心中不平。
“知晓了!”陆安进府十年有余,早就看惯了这群奴才嫉妒心眼儿,根本不予理会,虽然大家都是奴才,可他专职伺候大公子,府里上下私底下都唤他本人小管家,不说别的,就是膳食,也与这些奴才大不相同,这些打杂做活儿下人,平时就是沾沾荤腥,打打油水,哪里像陆安,自从跟了大公子,人参燕窝从不离口,府里给陆展颜都是安排三套膳食,他爱吃哪套便点上桌来,剩余两套便被陆安与管家,执事私下食用,他吃的残羹剩饭都有许多下人来讨,可见小管家之名不是白叫。
应答声后,陆安微微调整神态呼吸,从容向着东面走去,到达陆展颜书房时,轻声开口:“大公子,奴才陆安前来伺候。”
“进来吧!”里面传来一声回应,还有几声女儿轻浮浪笑。
轻推门步入,把房门掩紧后,这才低眉走到陆展颜身旁站立,不言不语,静等大公子吩咐。
陆展颜出生在这种大门世家,几代积威下来,自有股颐气霸道意味,容颜更是俊逸风流,头簪璧发乌黑盘起,身穿金丝蛮袍,腰系一条牙玉缠丝,脚下那双洁白马鞋更是一尘不染,淫笑之时,左手搂住一尊姬妾腰肢,右手却探入另一尊丫鬟衣内,抚摸-揉捏,惹得两名女子轻笑娇嗔。
陆安站立一旁低眉顺眼,这种风流韵事他本人实在是见过太多,陆展颜风流邪逸,不但出去祸害那些清白少女,连府里丫鬟也不放过,如被他看上,就是入了老虎嘴,毒蛇腹,到了如今,也只有紮小梅这尊女人暂没遭难,要不是老夫人及其喜爱此女,处处相护,恐怕如此绝色早就让陆展颜玷污。
戏耍一阵后,陆展颜挥退两名侍妾,这才懒懒散散站起,陆安眼尖,连忙上前斟上一杯合欢酒,双手捧到大公子面前,这陆展颜虽是荒唐,可从不在书房内行那风流勾当,每每挥退侍妾后,喝下几杯合欢酒酿情片刻,才吩咐陆安点哪房喜灯,如要哪位丫鬟,也是陆安一手安排通知,陆展颜行风流之事时,陆安本人自在房外伺候这不多提。
“先搁下吧!”今日的陆展颜似乎并不同往日,不仅不急着喝下这合欢酒前去风流,反而叫陆安搁下酒杯。
“是!”陆安低眉顺眼搁下酒杯,退在一旁默不作声。
“陆安,你跟随本公子有十年了吧!”陆展颜看了陆安一眼,提起笔架上那白玉毛笔,开始在幅画上做表,陆安见此连忙上前磨墨,两方寂静片刻后,大公子突然开口说起话来。
“是的!十年两月零七天。”陆安立刻应答,不敢怠慢耽误,那双手更是不停歇,磨墨调砚。
“你倒是记得清楚,你说,我待你如何?”陆展延边表字边问,手中玉笔舞动飞腾。
“大公子待小人恩重如山,小人粉身碎骨也难以回报。”陆安再度言起,声音哽咽,似乎真是难以报答陆展颜恩情那般。
“好!你也算忠心可嘉,放心,我不会薄待了你,明日过后,你就可以跟随我前往无尘宗,享仙福,学道法!”陆展颜轻笑说起,放下玉笔后,理了理左耳一缕发丝。
这不经意动作让陆安双目冷芒一闪,先前只有八分肯定陆展颜要他的命,如今见到这动作,已有十成十确定,跟随了这尊人物十年,陆展颜一言一行他都了解透彻,每每这尊公子一触摸左耳发丝,心中就起杀机,这是他长年累月习惯,凡是此尊人物理左耳发丝之后,总会有人死在他手,丫鬟,奴才,敌人,或许连陆展颜自己都不知晓他这本能动作,而陆安却心细窥得。
内心愤怒狰狞,表面却装作感激涕零,莫名感动,对着陆展颜连连道谢表忠心,此种时候,千万不能露出破绽,不然形势立刻失控,演戏表演一番,让陆展颜满意点头,随后开口吩咐:“去父亲书房一遭,把玉腰弓取来,明日我要与其余几家公子打猎游玩。”
“是!”陆安虽是口中表忠心,实则内心紧张到达极致,害怕这尊公子会在书房对自己动手,听闻这番话,内心倒是一松,连忙应答声后,步出房门,轻掩闭上后,向着老太爷西苑而去,沿路来时,那双手紧握,显示出内心激动,陆展颜居然要去打猎,真是天助于他陆安,陆家自有万里猎场,围栏封住前路入口,两壁环山,一壁顺河,平时并不放外人进入,只有大公子以及府内贵客来时才开放围栏,里面将养许多鹿虎豹兔,野兽飞禽,专门供这些公子少爷玩乐狩猎。
陆安之所以如此激动,就是那猎场北面有条金乌河,顺流而下便可到达邻国大元边境,自己本想明晨骗马遁逃,沿途绕过九州进入大夏,可这回狩猎却让他改变主意,只要能把握住此次机会,只消大半日就能顺流逃生,不但围追堵截几率大减,更不用吃州府通缉令,大乾明文律法有言。
奴才逃遁,主子可要求各州府发布通缉悬赏,钱出得越多,州府就缉拿的越卖力,以往也不是没奴才逃遁溜走,可还没跑出州府就被人举报拿下,活活剥皮呙肉,下场凄惨无比,患得患失思虑之中,来到老太爷陆青门外,推开房门步入其中,这陆青乃是大乾帝国荡寇将军,年年征战在外,很少有机会回到陆家,陆展颜被无尘宗收为弟子后,这陆青也被朝廷册封为兵马大元帅,此刻正在京城庆贺,没有月余,是不能回到陆家。
陆青房内布置简单,就一张雕花长桌,桌下两排座椅分立两边,左边悬挂十八般兵器,刀剑勾枪戟,斧锤匕弓叉,样样都是饮血至宝,右方伫立陆青六套锁子盔甲,都是名将生前所穿,被陆青阵前枭首后,把盔甲存放在此,末角有张沙盘兵阵,便是屋中全貌景象,眼神闪烁片刻,陆安走到前端长桌,拿起一方锦盒,打开之后,一枚金珠圆润浑然,静静躺在盒内,脸色变幻狰狞时,把此珠拿起,才刚握住,一道透亮异彩笼罩手掌,光辉明亮延展到手臂之处,破壁生辉同时,一张长弓出现手中,这盒内金珠便是那把玉腰弓,陆青在仙山福地所求,只要人握在手,立刻就能转变成张皓月弓箭,弓弦拉开同时,自有箭芒吞吐形成。
这还是陆安第一次近距离欣赏这柄宝物,只见此弓淡淡生辉,整体浑然天成,绿纹黑身交映缠绕,那弓弦更是纤细晶莹,偶尔有丝丝宝光流露,璀璨至极。
打量片刻后,陆安做出惊人之举,一只手紧握长弓之时,另一只手缓缓拉开弓弦,一支腥红羽箭随着本人用力渐渐形成,此种情况若是被众人看见,恐怕都会惊骇万分,要知晓,这把玉腰弓可是九石宝弓,在大乾朝廷,一石等于六十斤,也就是说,要拉动此弓至少要有六百斤气力,满月拉开更是需要八百斤,陆安如今轻易就把此弓打开,怎能不让人惊惧。
右臂随着气力加剧而鼓大,那惊人气力使用出来时,把长袍红杉撑裂挤爆,短短三个呼吸,这张九石长弓被陆安拉开到达满月姿态,腥红羽箭在弓弦上形成,箭尖前端那点寒芒锋利嗜血,只要他一放手,就能把此地射出个窟窿大洞。
脸色阴沉狰狞时刻,慢慢将长弓平起,腥红箭芒逐渐淡去,又变为最初模样,右手轻轻一拂长弓内侧那点宝珠花纹,弓身绽放出些许光辉,黯淡之后,变为金珠握在手中。
“陆展颜,希望你别斩尽杀绝,不然别怪本人辣手无情!”陆安把金珠放入盒内,喃喃自语同时,抱起这锦盒向门外步出,关上殿门后,向着自己房内而去,等把玉腰弓藏在床内机关格子中,这才解开长衫衣扣,换起着装行头。
随着衣服落地,陆安躯体无遮掩展现出来,左右两臂,双脚,腰腹各缠绕起些网状金丝,每臂金丝之中套起十二块沉铁,每块只有拇指大小,扁平漆黑却重量惊人,沉铁乃是大乾精铁宝物,出产数量稀少,用于锻造宝刀宝剑,只要在铸造熔炼中加入一些,就可使刀剑重量倍增,且坚韧耐磨,无坚不摧,陆安左右双臂,左脚右脚,腰腹之处全部挂满沉铁,足足六十块,每块都有三十余斤重,用金丝线裹紧捆住后,穿上长袍遮掩,根本看不出有何不同异常。
自从进府那时,陆安就为将来铺路打算,他不想一辈子当奴才,被人欺辱屠杀,主子一震怒,就抖如糟糠,惊若寒蝉,他们这些奴才命最是贱,主子稍微不如意都可杀死打残,大乾不是有句话么,奴才比狗,狗像奴才,杀他们这些下人就如杀狗,可见在这世界,奴才地位有多底下。
进府半年间,陆安便成了陆展颜贴身侍从,善于察言观色的他总是把主意打在府里那些通神武师身上,十余来岁便逢源讨好这些人物,左窥右探两月后,终于下套诱惑一尊武师来教授他武法,此人名叫宏源,乃是精壮大成人物,上下躯体如百炼金刚,手里一根狼牙棍舞动起来,周围丈长都是风声浪潮,锤起落地时,能留下十丈深宽大坑,悍勇凶狠,可这等人物偏偏有个毛病,那就是嗜赌如命,只要月里发下份子钱,便一头扎进赌场作坊,一连赌个七八日都不出来,此人不但好赌,也好色,府里一些丫鬟丫俾都与此人有染,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陆安刻意结交,每逢此人没钱尴尬,就把自己份子钱拿出借于此人。
陆安跟随大公子之后,份子钱便是双倍,还有些孝敬好处,加上平时倒卖些府里物件,有的是金裸子大钱,连续几月借下来,两人可谓是无话不谈,就连这宏源与哪位丫鬟做了几次风流事也知晓的清清楚楚,一来二去,陆安便提出学武练气,起先宏源大惊之下坚决不允,大乾朝廷明文规定,奴籍是不能学习武法,一经发现,连坐诛杀,不但奴才要处死,就连教武人物也腰斩市井,这是条严苛规定,真正的言出必行,大乾百年前就曾出现奴才学习武法后联合作乱,声势浩大凶猛,足足持续十余年,差点让朝廷灭亡,后不是修道仙人出手,大乾恐怕也撑不住,经此动乱一役,大乾就下了禁令,凡是奴籍,娼籍,贱籍通通不允许学习武法,一经查出,连坐诛灭,主子也要受鞭刑拷打。
自从禁令出台,连续六十年间,不断有奴才下人偷学武法被查出处死,有几桩更是被朝廷揪出列为典型,诛灭九族,让举世哗然,直到现在,再也无人敢私相授受奴才武法,陆安一提出此话,当场就让宏源变色,要不是两人是钱财债主关系,又交好几月,恐怕早就佛袖而去。
一次试探不成后,陆安又出计策,把此人引到陆展颜外宅红颜处,这名女子本就是个红楼青妓,出牌那日被陆展颜要了红丸,便为她赎身,将养在外宅,年前陆展颜还念此女的好,可风流人物本就心性凉薄,自从又有两名新欢,早把她这旧爱遗忘。
惹得此女久待空阁,生出怨怼之心,加之娼妓本就生性放--荡,遇见身强力壮的宏源,几次见面之后,两人便做成一堆人肉滚来滚去,陆安抓住时机站出来威胁告密,说出此女乃是陆展颜钟爱,惊得宏源连滚带爬求陆安别去告密,眼见计策得逞,陆安再次提出教授武法,此次宏源倒是犹豫许久,可还是摇头不允,盛怒之下,就要拂袖走出告密,惊慌失措的宏源这才勉强答应,反正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答应陆安,好处大于坏处。
就是样,宏源便在第二日教陆安武法,此时陆安已十二岁,早过了习武黄金阶段,躯体各处骨骼定性长成,要想有成就很难,这武法分为三关,一是练皮膜筋骨,唤作连筋,二是骨骼四肢,唤作锻骨,三是内脏器官,唤作精壮,三关大成就有了些许修道可能,只要能再度突破,就能超凡入圣,步入仙途,陆展颜便是突破了精壮,这才被无尘宗看重,接去修炼仙法道术,要想学习武法,最好时段便是三岁开始,这时骨骼未定,柔韧有余,只要有名师相教,后天最少都能精壮大成。
这一席话让陆安面色难看,宏源察言观色,惧怕陆安绝望下一拍两散,说出还有些弥补之法,便是用金丝线绑住沉铁来锻炼四肢腰腹,专门打熬气力,以弥补先天不足,可这方法冒险的紧,要是心脏骨骼承受不住时刻重压,极有可能轻易破裂出血,一命呜呼。
权衡利弊之下,陆安还是选择冒险一试,倒卖掉陆展颜几尊遗忘玉杯,换来大量金条钱币,由宏源牵线搭桥,买了金线沉铁,开始打熬气力,学习武法,宏源教了开头便是被拖下了水,加之陆安确实也会处事为人,只要宏源缺钱少本,从来不吝啬,只要有,尽数给出,这宏源见此子确实乖巧,又肯吃苦,便把一身本事倾囊相授。
从此之后接近十余年间,不管风霜雨雪,寒冬刺骨,陆安从来不间歇锻炼,只要有空余,便偷偷在荒野郊外练习武法,宏源也相帮指点,为此子把关放风,年年月月下来,陆安与宏源还真交出了师徒感情,直到后来几载,宏源都是把这身本事要领尽数传下,或许是有依托寄养,那嗜赌如命性子也改了不少。
最先开始,陆安四肢腰腹各绑上一根沉铁,走几步都气喘吁吁,更不要说练习武法,接连几日教授下,气喘如牛,那流下汗珠把大地浇湿侵透,手舞两三招,四肢腰腹就疼的难以忍耐,让宏源看罢婉转叹息,认为陆安一生也只能学习些皮毛本领,跟武法无缘,可偏偏此子就是个倔强性子,每日顶着疲惫身躯应付完陆展颜后,不眠不休也要将今日招式练会,坚韧吃苦性子连宏源都震惊,陆安不光是在外面练习,只要能偷得空闲,也是背人耍招,就算睡觉,也是强迫自己双臂伸直朝天,双脚弯曲悬梁,痛苦不堪时刻,还引来腊月寒风,吹魄荡体,近乎残酷的坚持一年,终于有了些成就,耍起拳脚破风乘浪,一拳下去,能断开人粗木桩,脚步移动奔出,步步能夸四丈来远。
宏源每每见此子超额完成自己布置任务,也是欣慰认同,从一开始被胁迫到后来自愿相助,十余年来,让陆安步入锻骨大成,取下四肢腰腹那沉铁,可与宏源恶斗搏杀不落下风,苦苦练习藏拙那么久,今日终于派上用场,换好身上衣衫,这才快步来到陆展颜房门外,开口报名后,推门进入屋内。
陆展颜此时正手捧一本古籍翻看,见陆安进入此屋后手里空无一物,皱眉间开口问起:“玉腰弓呢?”
“回禀主子,玉腰弓被老太爷取走了!”要是在平时,打死他也不敢撒下这弥天大谎,可现在自己命在旦夕,哪里还管那么多。
“父亲取走了?奇怪,他要那张弓做甚?”陆展颜有些疑惑之色,要说怀疑陆安倒是没有,毕竟这奴才跟在身边十年都老老实实,安安分分,他就算做梦也不会想到此子敢私藏玉腰弓,只是疑惑父亲要拿这用不上的长弓何用。
“或许老夫人知晓,要不在下去问问?”陆安开口说起。
“不用,如今天色已晚,老夫人怕是早就歇息,为这鸡毛蒜皮的小事前去打扰说不过去,也罢,明日就用普通长弓也一样!”果然,陆安实在是太了解自己这尊主子,虽然无恶不作,可算得上是个孝子,根本不会为玉腰弓这等小事前去打扰,如此之下,自己偷拿玉腰弓之事便可暂时瞒过,等明日狩猎藏此弓在身,为逃出生天增加砝码。
“那小人去老太爷房内把寒铁长弓取来?”陆安再度开口。
“算了,那寒铁弓是父亲当年所用,射杀掉大元兵马元帅后就一直珍藏房内,妄动会惹来父亲不愉,明日就跟其余家族要上一张普通长弓便可!”陆展颜摆摆手否定了陆安这番言论。
“那公子还有什么吩咐没?”陆安轻言开口,看看此人还有什么事。
“没了,退下吧,今日不用点灯,我就在书房内歇息!陆安,十余年来,怕是你最了解我!”陆展颜挥手叫陆安退去,手捧那书继续翻阅,却说出句莫名其妙的话来。
“是!小人服侍公子十年,当然了解公子。”陆安也不知陆展颜为何提及此事,抬起头来望了眼,见陆展颜专心致志读书看字,似乎是无意之举,暗呼口气躬身弯腰,正面步幅退四步,这才转身轻脚离开,今日陆展颜不点灯更好,让他有机会准备更多事宜,出得门来,眼中诡计闪动,转个弯儿向着后厨而去,这时已是半夜,厨子伙夫正在收拾打杂,眼观陆安前来,为头胖厨子连忙上前,肥腻双手在裙子兜前裹了裹,讨好媚笑开口。
“小管家!是不是饿了,早就为您备好了碗鱼翅羹,保证与大公子吃的一模一样!”这胖厨子以往与名丫鬟私通被管家逮住后差点打死,本来王管家那扒皮是要把这对男女勒死沉到江中,可陆安见这对那男女确实真心相爱,便花了些银子打通关节,加之本人也在陆展颜那求了个恩泽,不但保住了他两的命,老夫人还破列准他两人成亲,由此,这胖厨子最是感激陆安,凡是有好吃好喝的,最先留给他,经营了这些年,陆安早就在这府内扎根布基,没有几分手段,能让府里上下尊他为小管家?
“不忙,陆丰,你与我来!”与众人打过招呼,陆安把陆丰唤出,引到一处偏僻之地,左右看看无人,阴沉说起。
“陆丰,你这可有巴豆?”
“小管家,你要干什么?”陆丰油面脸霞有些惊异,巴豆这东西是后厨用来消腻通肠,制成巴豆饼子也只是在其中掺杂少许,如今看陆安神色,疑惑问起。
“你不用管,你只说有没有?”陆安再度问起。
“有啊!后厨还有半袋子呢,只是小管家,这东西性寒生冷,可不能多吃,不然上吐下泻,四肢无力啊!”陆丰琢磨着是不是陆安有些便秘,要巴豆来通肠。
望了陆丰半饷,直把这胖厨子盯的后背发寒,那满身赘肉都有些僵直,今日陆安似乎和以往随和景象大不相同,特别是双眸子,如幽野上受伤苍狼,随时可能噬咬猎物,干干咽下口唾沫,身子后退一步,面色惊惧中小声说起:“小管家,你今个儿是怎么了,如此看小人。”
“陆丰,我问你,当年你与丝碧苟且被发现,我舍钱费力救下出来,不但成全你两好事,还把你提拔成后厨首席大厨,你可感恩?”陆安低沉开口。
“小人当然感恩,就如当初叩头谢小管家恩德一样!没齿难忘,感恩戴德。”陆丰见陆安提起当年之事,立刻开口低吼,他陆丰虽是小人物,可也知恩图报。
“好!既然你这般说,我就明白告诉你,大公子如今要对本人卸磨杀驴,如不出意外,明日就是我死期!”陆安双目闪出凶芒,他不会就范受死,蝼蚁尚且贪生,何他这苦命小人。
骤然听闻此等大秘密,这陆丰惊得呆傻呆傻,半饷说不出话来,那肥胖身子发软发颤,望了眼陆安,只见眼前小管家双目含煞,脸面冰冷,内心实在是叫苦不迭,看陆安这样子哪里像是开玩笑,这事是真,又从陆安嘴中说出,想必是有用得着自己地方,不然岂会白白来告诉自己这等大事,他是有些迟钝,可不蠢,当下面色挣扎许久,这才咬牙开口:“小管家,你说,只要能用得着在下,定当效命。”
“好!你去后厨拿了巴豆跟我走,明日大公子要去猎场狩猎游玩,想必会在那里悄无声息了结了我,回来报众人一个意外身死算是了事,你是厨子,最了解巴豆用量用法,我要你把马场里那些马弄得拉肚腹泻,但是量一定要用好,既不能早,也不能迟,最好是午时三刻那会儿腿肚发软,跑不起,也迈不出。”要想明日逃遁,只有先放倒了马,才能多一分生的机会。
陆丰听闻这一席话,内心挣扎片刻才点头同意,这事要被陆家任何人知晓前去告密,他就是死路一条,可陆安对他陆丰恩德实在是太大,如今恩人遭难,杀身危机在前,他怎能不答应,与陆安回别了话,进到后厨支开伙夫,把半袋巴豆背在肩上,鬼鬼祟祟汇合陆安,向着后院马场走去。
陆家马场就在后厨隔壁,中间隔道围栏院子,穿过洗衣房,就是马场大门,半夜三更,洗衣房内丫鬟下人劳累一日,早已歇下熟睡,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洗衣房,陆丰神色紧张,汗流浃背,那模样心虚至极,反观陆安本人却镇定自若,没有丝毫紧张惧怕,不管今日结果如何,明日他都会离开陆家,做天外飞鸟,世间游鱼。
三更半夜,马场正门外早就上了青铜大锁,足足三把之多,由上而下锁住,门内更是铁链紧绕,防止有奴才起贼心,陆丰眼观门上大锁,神色懊悔,正想建议小管家是不是回去拿些撬棍工具来,就觉得浑身上下一轻,整个人被陆安生生抱起,纵步一跃之下,飞到门中,再借力轻点,轻轻松松落入马场内。
此种情况惊的陆丰直瞪眼,回头看了眼夜色下那十多丈之高的大门,再看了看此刻自己所在之地,心中波澜起伏,望向陆安时,真正发觉看不透此人,小官家居然会武,而且不低,翻跃十多丈之高大门还加上他这两百多斤胖子如此轻松写意,肯定苦练许久,可府里上下居然没一人知晓,暗叹之时开口:“小管家,你好深的心机!”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要吾永生永世做那 奴才贱命,休想!”陆安双目闪出些许寒芒,低沉开口下,向着马场旁那茅屋走去,要想放心下巴豆,得先解决茅屋内看守之人,陆家马场大门不但内外上锁栓链,更有人住在其中看管马群,防止疾风暴雨,天气突变惹来马生疫症温病。
陆丰愣神片刻,连忙跟上,老远就看见陆安食指向前一压,那两扇木头房门便被轻轻撇开,“吱呀”声响起同时,里面传来吼叫声:“谁?”
陆安眼现凶光,一步跨出,这茅屋都被劲风刮动,手指成勾向前一抓,一道影子被他提在手中,惊恐面容才刚浮现,就被捏碎喉管,悬空双脚蹦跶两下,渐渐软了下来,后来陆丰才刚进屋,便看见陆安行凶一幕,惊得跌倒在地,背上巴豆都扔在旁边,那上牙齿与下牙齿直打颤。
“走吧!杀个人有什么好紧张,这陆三本就该死,欺软怕硬,欺上瞒下,要是换做别人我还只是打晕绑起,可此子合当命绝,遇上今日的我,正好顺手除一害。”陆安把尸体拖出茅屋,来到马粪堆旁,就地塞进其中,这几百匹马吃喝所拉粪料堆起足足有几人之高,又厚实,把尸体藏在其中暂时遮掩最好。
藏好尸体后,这才扶起还在腿软的陆丰,来到马槽之内,把这些熟睡的马匹全部弄醒,陆丰亲自上前调制巴豆,按照分量喂食,如今正是半夜,马在戌时喂草料,半夜三更正是饥渴时间,巴豆拌草料一来,吃的欢愉嘶声,大半个时辰后,一切搞定,陆丰舀水把马槽清理干净,这才与陆安回到后厨,沿途交代他千万把此事烂在肚里,特别是自己夫人,不要告诉于她,女人自古以来最是胆小舌尖,要是哪日不小心泄露出此事,他立刻就身死此地。
在陆丰保重之语下,陆安对着这厨子淡淡道别,今日离去,今生再也无法回到此处,更不能吃到他亲手烹制菜肴,才走没多远,陆丰又从后赶来,手里提着一个细软包裹,里面是些精肉干块,早已用酱汁调制好,拿出便可食用,既管饱,又不耗时,接过陆丰这细软看后,陆安再度拱手一别:“保重,希望他日还有相见之日。”
“珍重,他日要是小管家飞黄腾达,别忘了陆丰,我去府上给您当厨子!”陆丰对着陆安深深鞠躬,这才挥泪离开,他是个小人物,只能帮陆安这些,接下来能否逃出生天还是要靠他自己本事。
回到房内,把羊皮地图,玉腰弓,肉干放在桌上,又把暗格内另一上锁宝箱拿出,这宝箱里面放有自己十余年积蓄,打开其上铜锁,里面金银珠宝,翡翠玉石花花白白亮人眼球,随意拿了两块金条贴身收藏,把剩余宝物抱起,向着宏源房屋所去,此刻宏源正保护陆家二公子,暂时不能回到陆家,自己本事都是此人手把交来,师徒情谊水深意浓,如现在他最放不下的是谁,当属这为老不尊的宏源,悄然进入宏源房内,留下纸条一张,叫他老人家多保重,少去赌场欢场,把宝箱放在床角,这才离开,如此多的积蓄,足够他赌个年把不出坊市,轻笑摇头间,回到自己房内,准备完毕,天色已现鱼肚白,按照以往,个把时辰便会有人来唤自己前去陆展颜房外伺候,沉思中,那双眼眯起,静静等待天光浮现。
天光才将将亮起,负责打更巡夜的几尊门子各敲起铜锣金声,“当当”声音响彻府内,鸡叫报晓声随后而来,诸房诸院听声起床,哗哗然然热闹无比,丫鬟围井打水洗面梳妆,换上各自干净服饰,前往各主子处服侍,花房司,洗衣局,执事堂,环壁阁都是人来人往,才进府的小厮更是刷厕扫地,打水清污,执事,管家监察走动,凡是遇见偷懒下人轻则喝骂,重则扣月钱还要家法伺候。
一尊奴才早已跑到陆安门前,开口叫起:“陆安,快起来,大公子马上就要起床,你还不去伺候!”
门内陆安根本就彻夜未睡,听到下人来通知,解下四肢腰腹金丝沉铁藏于床下各处,这宝贝如今不舍也得舍,六十余条沉铁总共加起重达一千八百斤,恐怕还未等他跨上马来,就把马匹压死压爆,以往狩猎也要脱去沉铁,不过回府后又能穿上,可这次脱下后,就再也不能寻回,穿外衣时,把准备好的羊皮地图贴身收藏,玉腰金珠放在家丁帽里,干肉打开藏于袖中,这才打开房门,前往陆展颜之处,脱去这沉铁,陆安浑身都是精气蛮力,步步走来轻盈快绝,一拳打出,山壁都能轰塌半壁,步履快速到达书房,里面丫鬟便唤陆安进去,陆展颜此时已在照面,后面七八位丫鬟亭亭玉立在身后静静悄悄。
陆展颜每日洗面水温,花瓣香味,着装行头以及发簪配色全部由陆安负责,今日还是如往常样子,试水加花,让丫鬟前去梳妆,自己挑选多件折叠衣裳花色,配比之后,两名丫鬟自给主子更衣,整个过程持续小半时辰,屋内七八名丫鬟都忙碌的香汗淋漓,倒是陆展颜悠闲自在,早上时辰,这尊公子话语很少,几乎不张金口,等随后习完武法,脱离绵绵姿态,才吩咐陆安备茶煮酒等。
今日要出门打猎,所以轻便着装为主,陆安为陆展颜选择了件绢花儿蚕丝袍,明黄秀色配上脚下黑色马鞋,整个人俊朗风流,懒懒散散随手一指门外,陆安便会其意,这是叫自己前去准备打点,告了声礼,便出到门外,前往马场去牵那匹踏雪乌骓马,半道上遇见管家王扒皮,正在指挥家奴集结,这公子狩猎可不会干骑马追赶猎物这种傻事,而是数百家丁三五成群进到树林深处,遇见麋鹿狡兔,就出声呼喝追撵,把猎物赶向大公子所在地方出箭射杀,这种狩猎说白了不费事不费力,只是游玩为主罢了。
陆府规定,凡是赶一只獐子兔子奖励大钱一百,要是能遇到麋鹿野狐,更是官银五两,若是能把猛虎悍熊擒住赶出,赏金锭一枚,足足十两,前两条规条是众多奴才生财之道,可最后一条却是找死,三五个家丁遇上猛虎瞎熊,不要说赶走擒住,能保得住性命便不错,不会拳脚遇上这等凶兽基本是死路一条,每年狩猎数次,都有家丁奴才被咬死分尸,最多的一次,三十多名奴才遇上两窝老虎,足足六七条,这母虎刚下完幼崽,正需食物,眼观那些奴才寻来,扑来掀倒便撕咬,留下残骸尸骨一片,所以说奴才命贱处处都体现,身不由己,命不归身。
与王扒皮打了招呼,话聊几句,这才向着马场而去,才到门外,执事陆鸣就奔上前来跪拜,嘴中哀求陆安:“小管家,你可要救救小人啊!”
“怎么了这是?”陆安明知故问,这马昨夜吃了巴豆,现如今肯定拉稀不住,要是平时还好办,将养瞒过上面也就罢了,可偏偏大公子今日要狩猎,马匹拉稀摆带,影响了陆展颜兴致可是天大后悔事,陆鸣身为马场执事,照管马群不利,要是大公子追究下来,活活打死都有可能。
“那些马匹不知怎么了,天明就开始拉稀不住,怎么堵也堵不上,每隔半个时辰一泡马屎,这样下去不消多久,都会马腿发软,哪里能打猎追物啊!要是大公子兴致被打扰,小人这脑袋可就保不住了,小管家,你是大公子贴身亲近之人,可要想想办法救救在下!”陆鸣苦苦求起陆安,不住磕头,此人是真正吓破了胆,性命攸关之下,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身份,只要谁能救他性命,不要说磕头下跪,叫爹叫娘也在所不惜。
“带我去看看。”陆安开口说起。
“小管家跟我来!”陆鸣引着霄宇倒马槽边上,人还未到,股股马粪臭气便扑鼻而来,只见这马槽内马匹嘶鸣叫声不断,四蹄落处马粪溅起,屁响屎声不绝于耳,就连食槽内都被溅上涂起,现在虽还是雄壮模样,不过被烈日一暴晒,立刻就腿软吐沫。
“这是怎么回事?看守马圈的奴才呢?”陆安装作怒不可遏模样,恶狠狠对着陆鸣吼出来。
“昨夜看守马圈的是陆三,今早我来时寻遍各处也找不着人,多半是偷跑去哪个瓦舍勾栏里风流快活,这该死的猪狗,等回到府里必要扒了他皮!”陆鸣怨毒咒骂,还以为陆三不看马圈,偷出府外去风流快活,实不知此人早已进了鬼门关,尸体就在两丈开外的马粪堆里。
“大公子那匹踏雪乌骓呢?”陆安皱眉问起。
“情况几乎一样,都拉稀不住。”陆鸣听陆安提起那匹公子宝马,面相密布愁云惨雾,双腿打起摆子来,都快软倒。
听完这话,陆安沉默不语,陆鸣见状还以为小管家想明哲保身,当下又是求饶又是讨好,为了活命,此刻老脸丢尽都无妨。
“今早草料喂了没?”
“没啊!这种情况哪里还敢喂料,怕是拉的更多!”陆鸣直直摇头回答。
“那好!我给你说上一计,既然这些马匹未食草料,拉到现在恐怕肚子也空了,你用木塞把他们屁股塞住,自然不见半路道上拉稀姿态,等过了今日狩猎,你再把木塞拔出,好好将养几月,就可暂时避开今日劫难,你看如何?”陆安又给此人出了个损招,此法虽然暂时管用,可马匹不食草料空腹奔去猎场加之肚子闹腾不休,还有几分力气能跑,要是在猎场休息时吃下草根树叶,就算塞上木塞都不管用。
“这,这行么?”陆鸣心中也没底。
“现如今只有此法,你要想保命就快去做,不想就等这些马匹继续拉稀放屁,看看大公子怎么收拾你!”陆安冷冷开口,一副不识好人心的架势,让陆鸣咬牙之时点头,反正走一步是一步,能瞒过一时是一时,反正马只不过是畜生,又不会说人言,封住屁股眼儿最多难受狂躁,叫不出言不了,叫来几名心腹交代后,开始冲刷马粪,劈材做塞。
“最多还有个把时辰大队人马便会出发,你要尽快搞定,放心,等会儿出现问题我自会帮你遮掩!”陆安点点头,就要去操办另外事宜。
“小管家恩德在下没齿难忘,等狩猎回来,定有重谢。”陆鸣声音从陆安身后传来,其意不言而喻,要是陆安能帮扶瞒过此劫,会厚报于他这恩人。
“恩,我会尽力!”陆安声音远远传来,只是嘴角浮现一丝诡异之色。
又前往几处通知数名神通武师,一切交代完毕,这才前往大公子书房,这时陆展颜早已梳洗完毕,稍微整理衣冠面相,步出门外,披上件锦袄子,就向正门院子而去,到达那里之时,奴仆下人,通神武师早已列队等待,马匹备在门府外面备上,一声出发后,浩浩荡荡人群出府上马,牵鹰带犬,烟尘四起,向着猎场奔去。
陆安骑着一匹无鞍劣马,跟随家丁队伍之中,景物飞逝下,那双眸子不断探查观看,特别是大公子身后那十二位武师,这是今日陆展颜带出护卫队,为首两尊全部精壮大成,肩上停只海东青,那铁嘴利爪乌黑透亮,专门啄眼撕肉,更能追踪猎物,探路巡查。陆安此次偷来玉腰弓便是为了对付海东青这飞禽。
沿途跑马两个时辰,终于来到陆家猎场围栏外,群马嘶鸣之时,几只肚子实在是太胀,前蹄高高掀起,把几尊奴才颠下马来,狼狈惨叫时,让陆展颜眉头皱起:“没用,回到府里自己去领五十鞭,要是再被颠下马来,就调去刷厕挑粪。”
“是!”几名奴才连滚带爬匍匐在地,坠马事情最是让陆展颜讨厌,只罚五十鞭算是仁慈,庆幸同时又觉冤枉,往常好好的马匹不知今日发了什么疯,无缘无故掀蹄子,不光这几名奴才,其余各人也察觉不妥之处,比如胯下那马肚子老是“呜呜”空响,不但脾性暴躁,而且不住嘶鸣打摆,四蹄掀土乱踢,双目更有血丝充盈,除了大公子那匹踏雪乌骓要好些,其余马匹情况都是这般,异常是异常,可眼前才有下人受责,谁还敢站出禀报这怪异现象不是找死么,你说马匹异常,不就是暗指下人无错,罪在马匹,他陆展颜处事判罚不公么!先不说有理没理,光顶撞主子,无端质疑之罪便可乱棍打死,就地斩杀。
倒是那为首武师想要发言,可刚说一字,便看见前方烟尘滚滚,几十快马飞奔而来,为首三尊人物各有风朗神韵,人还未到,大公子便把马鞭一指,开口相迎:“三家兄弟还安好否!”
马上三人近前到来,都把缰绳一勒,胯下烈马前蹄掀起,稳稳落地时,各自开口:“劳大哥关心,火云还好。”
“偌冷也是。”
“赵辉亦是如此。”
四人骏马围成一团,相视间哈哈大笑,各自诉说些往事家常,陆展颜本人虽是口蜜腹剑,心黑腹黑,可这马上三人算是志同道合之辈,所谓臭味相投,一丘之貉便是指这四人,陆家地处边陲,往外处还有不少强盛世家,这三人就是陆展颜结交到的小人蜜友,分属火家,偌家,赵家嫡子,这四人不仅喜好相同,更是连脾性也接近,年年围猎时陆安都见这三尊人物,每逢四人积聚在亭中把盏言谈,陆安就在旁边斟酒伺候,那些龌龊污秽,淫乱不堪的事情这几人倒是拿来炫耀,比方说这火云迷奸了他姑姨表亲,暗害了哪家名门闺秀,恬不知耻拿出来说,还描绘的绘声绘色。
四尊公子今年第一次重逢,肯定又少不掉这些闲话,诉说交流片刻后,让守卫私兵搬开栅栏,四人并马而入,其余武师奴才跟随在后,陆安跟在最后一波,脸色有些阴沉冷漠,往年三人来时都不曾多带下人护卫,可今日身后却有几十之众跟随,这些人可不是普通奴才,全部都是武师,那为首几尊气息绵韵幽长,吞吐呼吸轻不可闻,每隔盏茶才吸纳换气,这是精壮圆满表现,内脏器官坚硬如铁,连带呼吸吐纳都缓如龟息冬眠,心脉也是如此,跳动缓慢,气血沸腾。
这突来变数让陆安内心沉重,在马队中随波逐流,直到进到深处,家奴纷纷下马来,手持哨棒各自进入密林中驱赶猎物,陆安本该在此地伺候陆展颜,可见他本人正与三尊人物诉说往事,眼神闪烁下想奔入丛林,哪知陆展颜正在此时唤他,无奈之下只得暂时收起逃遁心思,来到马前服侍,如果自己一意孤行逃窜,立在马后那几十武师可不是摆设,纵马赶来,不消片刻就能追上自己。
“大公子有何吩咐!”翻身下马后,陆安躬身在陆展颜马旁,轻声开口。
只见这公子把手伸出,旁边火云把雕弓递在陆展颜手中,从马鞍旁箭兜抽出一支羽箭,张弓搭起,满月拉开之时,把这箭头指向陆安,让他神色紧张到达极致,险些忍不住动手,可越是这种形势,陆安便越冷静,“噗”通一声匍匐下来,开口求饶:“大公子,可别吓小人。”
此时陆安就如颤抖等死的无助飞蛾,整个人匍匐在地,头都埋入黄土沙里,可这不过是表现,如有人从地下窥视就会发现,此子双腿正在弯曲蓄力,条条经络狰狞密布,快把底-裤撑爆,那双手更是暗中抓住两把泥土,躯体感官毛孔全部张开抒发,眼中虽看不间,可到了锻骨,对周围风吹草动都了若指掌,那耳朵微微抖动时,就等大公子出手之时躲开羽箭射杀,反击搏杀,大公子敢出手,至少也要个鱼死网破。
就在气氛紧张到极致之时,几名奴才赶出只座山雕,双翅展开足足五丈来宽,惊飞同时,向着陆展颜这边移来,大公子双目凶芒稍微淡去,对于亲手结果这知心奴才有些不舍,眼观有雕儿飞起,把弓一转,对着那座山雕射去,箭来破风沸腾,旋转不休寒意骤生。
“嗖”
绝伦箭芒准狠快绝,正中花雕脑袋,箭尖从左眼射入,右眼穿出,此雕还未哀鸣就直直掉入丛林之内,众人齐声叫好之时,陆展颜把弓递还火云,开口吩咐陆安:“陆安,去,把雕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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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陆安低头遵命,那单薄身子慢悠悠跑去,似乎真是不会武法的奴才,小半盏茶时间,才步入丛林内,为大公子捡雕。
陆展颜望见陆安进入森林内,眼中杀机再度浮现,挥手两尊武师到马前来,冷声开口:“你们知晓怎么办?”
“小人知道,只是大公子何必费这些手脚,前刻一箭射杀这贱奴最是省事!”两尊武师点点头,左边那尊长相五大三粗,蒲扇双手提住缰绳,颇为不解大公子用意。
“去吧!这奴才跟随我多年,死在我手确实不忍,这地方最是难觅知己,这陆安伺候本公子十年也算尽心,让他糊涂死去是个不错结果。”陆展颜眉头微微皱起,对于武师不解之言缓缓解答。
互对一眼,两尊武师纵马向前,烟尘四起向前奔去,如今时辰快到正午,烈日炎炎炙烤大地,那些马匹本就空腹,奔到猎场外暴晒两个时辰之久,屁股塞住木塞后更是难受万分,加之停下脚力又吃些杂草,被两尊武师马鞭一抽,才提力迈腿,翻身便倒地,那屁股木塞再也堵不住粪便臭屁,“噗”两声响动,两截短木冲出,那粪雨马屁声震四野,直直喷出几丈之远,从天空洒下来,红绿蓝紫臭不可闻,这四尊公子本就策马在前,被那瓢泼粪雨淋下,怒吼谩骂中脚尖一点马背,身子向后倒飞十丈之远,身下座马被脚力点中,不堪重负倒地哀鸣,陆展颜那匹踏雪乌骓首当其冲,倒地时木塞冲出,痛苦嘶叫时,把后面武师淋的花花绿绿,鸡飞狗跳,呼嚎怒吼响动四方。
马匹嘶吼叫声彻底引发不远处连锁反应,正在闲散吃草的各种马匹同时躁动,甩蹄打摆中纷纷翻身倒地,口吐白沫,有些木塞被挤出冲破,肛裂屎溅,想要努力爬起,四蹄早软弱无力,一匹匹躺在地上鼻响打起,让陆展颜等人目瞪口呆,那神色就如瓶儿罐儿被打翻,倒出调料无数,酸甜苦辣咸,怒哀嗔痴傻,沉寂足足一刻,陆展颜平淡脸色狰狞无比,望了眼匍匐在地的众多武师,倒地马屁,另外三尊公子抽搐眼角,怨毒叫声声震四野:“啊!等回府之时,本公子定要把马圈那帮狗奴才剥皮填草!你们两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把陆安头提回,滚!”
怨毒叫声真正声震百里,那两尊武师惊的蹦跶起来,提起腰马纵步赶去,几个呼吸就消失在丛林内,此时陆安早已遁出老远,脚下生风踏浪,全力向着北面狂奔,那顶奴才帽子早就被随手扔掉,玉腰弓藏在怀里,稍微停顿中,把怀里羊皮地图翻出看眼,继续向着标示路途遁逃,只是陆安这回当真是百密一疏,这陆家北面几百里外确实有条金乌河是不错,可那张羊皮地图却早已过时多年,陆家猎场经过几十年变化,早就不复当年地貌,猎场深处隔个三五十步便是参天树木,枝干繁茂遮天蔽日,只有少许阳光能射入内来,地貌变化之中,那路途就如盘陀磨子,陆安奔逃老久,怕是遁出几十里,可四下观看,居然又回到了那兔子窝旁边,这是自己前时经过的一处洞窝,其上还留有自己脚印,此种情况让陆安脸色微变,暗怪自己疏忽大意,这张地图怕是早就过时太久,也怪自己准备不周,自从跟随了大公子就起偷生之心,如今匆匆准备,哪里能万分周全。
咬牙沉思片刻,此种情况只能靠目识来探路,摸了摸身旁这颗古树,拳出随风荡波,双脚踩下深坑尺深,“轰”然大响时,把这树身拦腰砸断,应声而倒时刻,近前观看树身年轮,这是个蠢笨办法,凡是树身内年轮,宽面总是向南,窄处是北,辨别了大致方向后便想离去.
刚一动身,耳朵就听到异常脚步快速接近,面色狰狞神色一闪,两个纵步就跳上近旁大树,枝叶遮住身子后,呼吸心跳调整到微不可闻之态,那双黝黑眸子就如苍茫野狼,死死盯住前方。
两尊人影在陆安藏身不久后急速奔来,落地后四处探查,左边人物更是蹲身用手轻抚大树断裂大口,面色沉重间开口:“好大的力气!至少与我们一样,是锻骨大成之辈,只是不知是不是大公子派来!”
“我们两人许久不见踪影,大公子也应该派人来寻了,叫你不要冒进深处你不听,如今这么久还未找到那贱奴,想来是被猛虎黑熊分尸吃去都有可能!”这两人被马匹出事耽搁半天,等进到苍鹰坠落地域,死鹰到是寻到,可唯独陆安了无踪影,商议片刻后,两人猜测此子莫不是提前知晓消息跑了,当下这两人一人要去禀报大公子,另一人却想法不同,要是这贱奴真是逃跑,把此子生擒活捉到主子面前不是天大功劳一件么!
陆展颜心情正不好,要是能立此功,说不定大公子一高兴重赏他两人,那不是发达了么,所谓财锦动人心,利益蔽双眼,这人把想法说出,另一尊武师迟疑考虑片刻,也应答下来,两人寻着方向一路追来,可这处密林方向实在是太难辨别,找来找去,连回去路途都迷了,正暗自晦气埋怨,就听闻一声巨响,两人互对一眼,寻着响动奔来。
就在这两人互相埋怨之时,陆安心中杀机早起,那躯体凌空一蹬,双拳攻左架右,对着这两人暗下杀手,呼啸风声带起浓烈杀机,烈烈锋芒闪动出绵长气息,左拳敲响金戈铁马征战,右拳筋骨爆响齐鸣生花,打响与武师搏杀第一战,陆安练了十年功,都是与宏源交手,虽然刻苦卖力,可未经实战生死,始终欠缺火候。
两尊武师都是机警之辈,拳风跌宕未到,左右双掌就横护住周身要害,其中一尊更是速度绝伦,闪电般拔出所背金刀,刀刀寒芒吞吐溅起霜花,一左一右荡开拳威之能,就与陆安战起。
生死杀机当头,陆安面色冷冽沉着,那双拳使出宏源所授分云拳法,周身劲力专攻各处要害,以力搏力,只攻不守,拳罡侧起游百步,抬脚跨尖向前虚晃,左边那武师隔空一挡,却被陆安右脚踢中下颚,口中狂喷鲜血碎块无数,连续撞垮树枝枯丫后,重伤垂死,这是宏源绝学,唤作鸳鸯拐,左脚虚影迭起时,右脚向上分来,直指要害下颚。
陆安气力惊人,这一脚恐怕不下千斤之力,若不是这厮锻骨大成,只这一下就可把他脑袋“轰”爆,踢倒左边那尊空手人物,才来交战右首敌人,双拳气荡八方,分云拳法耍出流云疾风,硬碰硬,血肉双拳惊涛骇浪如潮涌漫天,只是盏茶时间,“当”的一声巨响,把这人耳膜都震裂流血,那金刀被陆安打成碎片星光,四散开来之时,拳罡直插此人胸腹,凶猛气力把此人来防左手打的折筋断骨,凄惨叫声刚出来,第二拳风起云涌,插入胸口心脏,掏出一只还在跳动不已的心脏,狠狠捏碎。
“咯咯。”此人手指向陆安,再也无力说话,吐出口血花就身死此地,甩开血浆肉泥,陆安纵步跃起,向着那垂死武师迎来,杀机纵横时,此人发出声绝望叫声,凄惨怨毒起风吹雾:“大公.....!”
“轰。”一脚从头顶踩下,如千斤烈马冲霄踏地,直把这人脑袋踏入腹中,躯体骨干全部粉碎,整个人爆成一蓬血雨。
杀死这两尊武师,陆安并未停歇,跃起就像北面逃去,这凄惨叫声让马场边缘陆展颜神色骤变,开口对着身后诸多武师叫起:“放鹰。”
三只海东青鸣叫展翅,翱翔飞起时,随着口哨音波控制,向着陆安所在方向直去,速度比陆安奔跑快上不少,毕竟这三只海东青是直线翱翔,而陆安在密林深处不但要辨别方向,还要饶弯路,走岔子,两方速度根本不能均衡比之。
才奔出盏茶时间,陆安便听到密林上有鹰叫传来,这海东青是陆安最为忌讳之物,翱翔万里长空,一只兔子都能清晰入眼,陆府里这东西更是经过长时间训练培养,不但能声传表意,那双眼睛更是能夜视巡航,不要说这有光亮透出的密林,便是黑夜笼罩下的大地都尽收眼里。
再度奔逃片刻,有只海东青似乎发现陆安,鸣叫声音响亮短促,是在向主人表达其意,让陆安骤然停下,从怀里取出那张玉腰弓来,大刀阔马倾力施为,那九石长弓满月盈亏,蓄力成支浩歌长箭,精光一点成辉,“嗖”,逆流而上毫厘不差,射穿这海东青脑袋,秒秒间将其杀死,尸身掉落云端,粉身碎骨。
另外两只海东青受此惊吓,身躯再度拔高,想要脱离箭芒覆盖,可陆安偷来玉腰弓就是为了对付这鹰眼凶兽,海东青比普通山雕飞禽还要生猛,飞行高度比起普通雄鹰来,足足可高出一倍,不是玉腰弓这种九石长弓,根本就够不着这玩意儿,眼观两只飞禽还要升空拔高,陆安立刻张弓出箭,又是一箭而来,锋芒毕露生寒光,把第二只海东青射死掉下。
那最后一只海东青真正惊恐起来,哀鸣呼叫几声,不断拔高掉头,向着来路飞回,陆安要射杀已是来不及,全力两箭施为,臂膀都有些酸麻,耽搁一瞬,还是让一只禽兽逃脱,随手砸断一棵大树,观看年轮方向之后,向着北面跃去。
“玉腰弓!”那透亮箭芒虽只是一闪而没,可陆展颜早已破入通玄境界,眼如鹰,耳似鼠,熟悉箭芒闪动两下,已让这尊不可一世人物内心沸腾起无尽暴虐,昨夜唤陆安去取玉腰弓,这狗奴才居然说被父亲取走,当时自己未有多想,现见那光华射杀海东青,只要前后联系一想,就会明白始末,这陆安不仅不就范受死,还私自练习武法,能使玉腰弓,没有千斤之力根本不可能,这奴才背着自己做下这种逆反大事,恐怕现在不杀,以后也不会安分,抬眼再望向那些马匹,双目都充斥血丝腥芒,恐怕这马拉稀下粪也是此子所为,越想越是怒火中烧,胸腹憋闷之下无法疏导,只觉喉头一阵腥甜,那胸口热血从嘴角溢出,怨毒大叫一声,把手指伸向海东青坠落之处,开口叫起:“孽障,本公子定要把你心肝剥出喂狗,你们,全部给我追杀陆安那奴才,凡是捉拿者赏金万两,侍女十名,翡翠百斤,死活不论!”
后面十尊武师有些犹豫,他们不明白大公子为何吐血,又为何要追杀陆安,前面两尊同伴不是去了么,如今想来也该提头回来,可望见大公子那暴虐模样又不似作假,当下左右为难,不知听还是不听。
“你们呆了还是傻了,陆安这狗奴才竟然私自练习武法,还偷拿本公子玉腰弓射杀海东青,现在想来是要顺河逃到大元,你们给我沿路追杀,无论生死。”陆展颜忍住心中暴虐,阴冷开口低吼。
他这般说明,所有武师都神色惊骇,不可置信,这陆安他们最是熟悉,身为大公子贴身近侍可经常传唤传召他们,加之为人和善,一来二去倒也熟悉相识,此子给众多武师留下印象都是谨小慎微,乐善好施的奴才模样,可听到大公子此番言论,简直颠覆常理,各各变色时,嘈杂一片。
“都他吗的给我追啊!愣在这里做什么,快滚,啊!”眼观这些武师还是愣在这里,那口恶气都要压制不住喷出,那只海东青终于飞回,落在陆展颜金丝蚕茧的手套上,这是他本人亲自饲养的一只,比起其余两只来要聪慧不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