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震惊疑不定中紧紧盯着那个瘦小的背影,他,或是她,到底是谁呢?怎么会认识我,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呢?。
无数个问号盘亘在心头,岳震不禁有些后悔留下来了。待会要是真的动起手,自己该不该出手帮这些神秘的黑衣人。还是不要急着作决定好,先看看来的究竟是何许人也,发生冲突的根源是什么再说吧。
心里有了主意的岳震将心绪放松下来,静静的眺望着隐藏在大雾里的河面。
静!和场面绝不协调的宁静。在场的无不是根基扎实之人,所以鲜有呼吸粗重之声。
雾气好像更浓了,吞没了水上的船只,吞没了船上的人们,只有火炬还在挣扎着‘滋滋’的燃烧。
整个场景仿佛凝固成为一幅静态的画面。
一条不知名的河上,几条纹丝不动的船只,一群犹如暗夜精灵的人们,隐藏在漫天的大雾里。他们在等待着什么?又是什么在等待着他们呢?。
不管你在等待着什么,等待总是一种煎熬。时间在一点一点的流逝着,岳震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发木,也知道自己快要失去耐心了。不仅他一个人如此,战船上急促杂乱的呼吸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乱。
蓦然间,瘦高的首领举起一只手臂,船上浑重的呼吸声嘎然而止,岳震也随之心中一动,凝聚目力向江上望去。
依旧是朦朦胧胧什么也看不清楚,再凝神屏气侧耳听去。‘哗啦,哗啦’隐隐约约划水声里还有人在哼唱着。
当岳震透过迷雾依稀看到一个身影划着小船越来越近时,沙哑里饱含着苍凉的歌声飞上了战船。
“难索,人影绰。 欠满地碎秋,月夜雾重。 此心冷透,来去无端怨衣薄。 除却恩恩怨怨,还有甚、酒肠空缚。 但痛饮、尘世里,是非尽错。”
“但痛饮、尘世里,是非尽错···”人未至歌先到,岳震不禁一阵倾倒,暗暗赞了一个好字。一阕《暗香》竟被此人唱的这般婉转传神,颇有些超脱于凡尘俗世之上,鸟瞰人间百态的味道。
一曲《暗香》飘过,小船和上面的人也划破了大雾,进入众人的视线。
“哈哈哈···土古论何其幸也?每次踏足江南都受到‘招讨府’如此款待,不知这一次是那位主事呢?”
小艇离战船越三丈远时,艇上之人放下木浆从腰间摘下酒葫芦朗朗笑道。
岳震脑子里顿觉有些混乱,土古论,这个名字好古怪呀。还有什么招讨府?地名还是官衙的名称?怎么听起来熟悉,仔细一想,却又是陌生的很,今天这些邪门的事全都凑一块啦。
思索间自称‘土古论’的人已经大大灌了一口酒,垂下那个硕大的葫芦,这才让岳震看清了他的面容,也明白禁军为何要如此兴师动众。
花白的连鬓胡须,浓眉环眼,虽然脸色看不太清,但那双精光烁烁的眼睛足以让人相信他龙精虎猛。身材大约六尺上下,布巾遮住了发髻,衣裤上缀着兽皮,衣着打扮特点鲜明,这是一位来自北方的异族猎手。
“听先辈们说过,女真族第一高手土古论虽年逾暮年,却也是白山黑水间响当当的英雄人物。今日相见果然令人折服,土先生容颜不老,风采依旧啊,”
高瘦的领头人语气仍是那般不温不火、慢条斯理。“在下‘招讨府’现任总管,在此恭候土先生大驾。”
“呵呵··原来是总管大人,失敬失敬。”土古论笑呵呵的说着,但言谈话语里没有一丝尊敬的味道。
“招讨府开府至今也有些年头了吧,你们的那位大元帅主子好歹也算一世豪杰。老夫就是想不明白,为何你们这些人这么喜欢藏头露尾呢?”嘴里奚落着土古论又举起酒葫芦,旁若无人般的豪饮起来。
“哼!”激愤之下总管身旁的瘦小之人出言道:“好一个狂妄的土古论,小心你这把老骨头被埋葬在江南水乡!”
女的!岳震心中一惊仿佛抓住了什么,可惜眼下不是琢磨她身份的时候。他立刻将注意力投回河面,略有些紧张的注视着事态的发展。
“那里的黄土不埋人呢?老夫快一百岁了,能将这付皮囊埋在山明水秀的江南也算是不错的结局。”土古论笑嘻嘻的说着:“不知‘招讨府’准备了多少人给老夫陪葬呢?”
黑衣女子这次连冷哼都省去了,只见她一跺脚身上的衣衫无风自动,甲板微微一颤间,她就要作势跃出船舷。
“师妹且慢!”总管一错步拦在了她身前。
“土先生也算前辈高人,何必与我们在此做这些无谓的口舌之争?在下有句话要问问先生,还望先生据实相告。”
“废话少说!”土古论脸色一整:“总管大人不就是想问老夫为何事而来,老夫现在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你们‘招讨府’与‘金龙秘谍’之间的纠葛我懒得掺合,老夫这次来只为取一颗人头,三、两个时辰老夫办完事就走。”
岳震听得真真切切,心中不禁一乐。不难看住现在双方都是麻杆打狼——两头怕,可谁也不想示弱,看这个神秘的总管该怎么样应对。
“难道土先生号称女真六部的守护者,来我大宋境内杀人就可以这般理直气壮?先生教我这是那国的道理?”总管的话不软不硬绵里藏针。
土古论闻言仰天长笑,“哈哈哈···总管大人说的好!两国开战胜负死伤于我等武人无关,江湖人自要遵守江湖的规矩。你们汉人可以在河北肆无忌惮的刺杀我女真人,老夫还以颜色就该理屈词穷吗?”
“这!···”总管不禁一窒,猜不透对方到底何指,沉吟着没有接茬。
“总管大人没话说了吧?”土古论紧追不舍道:“总管大人你不会不知道‘鬼杀’已到临安,也不会不知道他在河北的所作所为吧?”
岳震听到这,如遭电击‘激灵灵’打个冷战,想也没想一步就纵到了船舷边。
其实土古论早就注意到了岳震,只因为他与众不同的穿着,在黑衣人群里显得格外扎眼。这个少年一直静静的站在那里冷眼旁观,身上凝聚着若隐若现的佛家真气,让土古论多了几分戒备之心,猜测着这个半大少年的身份。
土古论几十年的老江湖,深知女人和小孩不可轻视,今夜却让他一块堆的碰上了,饶是他自负天不怕地不怕,也不禁暗暗皱眉。
本来他打算软硬兼施镇住‘招讨府’,然后就进城速速解决‘鬼杀’,赌的是‘招讨府’不肯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和自己拼个两败俱伤。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女人和这个少年的出现,尤其是这个少年成了今夜最大的变数,也完全的搅乱了土古论的步骤。
这位女真第一高手如实的说出了此行的目地,就是想让‘招讨府’众人知难而退。谁知他话音未落,那少年已闪电般的射到船边,双目如炬、虎视眈眈的瞪着土古论,身上那股强大的气势也不再收敛,直逼不远处小船上的异族武者。
岳震出人意料的举动,也让战船上‘招讨府’众人小乱了一阵,原来立在船边上的几个黑衣人受不了他霸道的气势纷纷退后。
一老一少,一下一上互不相让的对视着,两人之间的雾气也仿佛突然被两只大手搅动起来,吞吐翻滚着向两旁飘去。
一步踏进冲突的中心地带,身临其境的感觉着土古论暴烈的气机,岳震顿时有些后悔暗自责备自己太冲动,可是已经势成骑虎,现在不可能退了,只好摒却所有杂念稳守住心神,呼吸吐纳之间,调整真气在四肢经络里缓缓的流动着。
总管从惊愕中醒过神,就立刻察觉到身旁的师妹已是蓄势待发,看样子岳震只要跃出船去,师妹她肯定要跟过去夹击土古论了。
虽然伸手擒住了师妹的手腕,总管在内心也不禁有几分挣扎。
土古论在女真部是一个神明一样的存在,也一直是‘招讨府’最为顾忌的人物。今夜要是能把他格杀在此,将是对女真人最沉重的打击,但若是三人合击的话,岳公子无疑是最弱的一环,如果真的将土古论逼入绝境,女真第一高手的反击也必定是石破天惊,己方能承受这样的损失吗?。
此时岳震与土古论的对峙也快要到了临界点,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就要看谁率先出手了。
表面上轻轻松松的土古论心里却在叫苦不迭,想用强横的气势强行压制这个少年人未果,而且那边强敌环侍,微妙的事态让他立刻放下了轻慢之心。
蓦然觉得土古论的气势微微一窒,不再像方才那样刚猛,岳震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才克制住强攻的欲望。活了两世的他心像明镜似的,盛名之下哪有虚士?说不定这是对方引诱自己的陷阱。
既然压力稍减,何不因势利导激一激对方,给这位异族高手出个难题,岳震眼珠一转开口说道。
“且不论孰是孰非,土先生您刚才的一番言语,就是视我江南武林如无物。后生小辈虽无先生那般的惊世绝技,只是有几分不向强权低头的血性,想看看土先生凭什么视我汉族儿郎如草芥。先生请!”
土古论闻言差点把鼻子气歪了,可人家说的义正严词令自己半分发作不得。
蒙面女人听罢身子猛的颤了颤,恐怕要不是顾忌场合早就笑出了声音,心中不免笑骂一句‘好个油滑的小子!’。
和这样的不世强者对峙不落下风,竟然还能自如的开口说话!总管震惊之余顿生爱才之情。
小小年纪身怀绝技却没有骄纵之心,能够审时度势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将对方一军。好!不但继承了乃父大将之风,而且不去墨守成规,三言两语就煽动得众人群情激昂,假以时日此子必将领袖群伦、叱诧风云。
嘿嘿···说不定今夜这小子,就能给我们带来意外的惊喜呢。
“好,好得很呐!”土古论怒极反笑:“小娃娃有两下子,老夫喜欢,既然你不像他们那样遮遮掩掩,那就报上师承身世,让老夫听听值不值得出手,省得你们这些汉人耻笑老夫以大欺小。”
总管与蒙面女子齐齐愕然对视,这哪里还有女真第一人的风范,完全是一个老狐狸和一个小狐狸在相互讹诈。
“晚辈就是先生口中的‘鬼杀’,至于师承身世吗,还是免了吧。小子虽说不肖却还没到厚颜抬出父母、师门避祸的地步。”
土古论突然换了一种语言,叽哩咕噜的说起来。
一头雾水的岳震忍不住随口问道:“土先生你在说什么?”
“哈哈··”土古论改回汉话,得意洋洋的哈哈大笑道:“笑死老夫啦,‘鬼杀’常年混迹于河北,居然听不懂女真官话。哈哈哈···娃娃你若是‘鬼杀’老夫现在掉头就走,呵呵···”
岳震这才明白上当了,不禁心中哀叹自己还是太嫩了。看着眉花眼笑的土古论,活脱的一个奸计得逞的老顽童,不知不觉中竟觉着有些惺惺相惜。
不行!心中猛的打了个突兀,岳震用力的甩甩头。
土古论乃性情中人不假,可今晚若是让他进了临安,宗铣的性命就堪忧了。不为别人,只为含愤死去的宗大帅,今夜说什么也要把土古论挡在临安城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