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岳你就不用操心啦。”宗铣接过话头说:“待会我也修书一封,保证让他们安安全全的回到河北。”
岳震放下了这桩心事,却也轻松不起来。颇为苦恼的说:“咱们现在做什么都是两眼摸黑,全凭着瞎猜实在不妥。我想着画的事一了,宗哥就和众家兄弟启程吧,早一天建立起自己势力,咱们就早一天受益啊。”
宗铣同意道:“不错,河北有我和彪子一干弟兄,我想用不了几个月就能小有局面。可是小岳你想过没有,江南呢?”
“嗨,怎么没想过,但可遇不可求啊。”岳震答道。“我还想在江南建一个汇集点呢,你河北传来的消息总得有人接收传递吧?但没有确实牢靠的人选啊,暂时只能让他们小哥几个来回的跑喽。”
晏彪和宗铣都明白这种事急也白搭,只能是慢慢的来了。
岳震还担心着‘佛缘阁’那边的状况,不敢在此逗留的时间太长,又急急忙忙的往回赶。谁知两位老伯比他还要谨慎,早早的就吩咐伙计们打烊栓了门,他只好无奈的跳墙而入。
刚刚纵下墙头便觉劲风扑面而来。
“哈哈··终于等到你了,小贼看棍!”岳震急忙跳到一边喊道:“多吉大哥住手!是我。”
“嗨,是你呀。”多吉干笑道:“我还以为有人趁你不在,要浑水摸鱼呢。”
岳震觉得心里热乎乎的,多吉虽说有些商人的利欲之心,但仍不失为性情中人,是一条汉子。看着他不由想起另一位异族好兄弟,也不知萧雍在鄂州的事办的怎么样了,到了临安没有?。
“这么晚啦多吉大哥还替小弟守夜,谢字小弟就不说了。”岳震感动道:“大哥早些睡吧,等雍哥到了临安,咱们兄弟再来一回不醉不归。”
多吉拍了拍小兄弟的肩膀,笑着点点头径直回房睡觉了。
盛夏已经过去,夜晚的风中渐渐有了些许秋天的凉意。岳震静静的站在院里,梳理着几天来纷乱的遭遇。
夜空上挂着几片淡淡的灰云,徘徊在明月边上,时而云遮月时而月穿云,也让小院里明暗交替着,融身其中,他的思绪也不禁多了几分朦胧。
梅家桥上与柔福的香艳一拥;见到张伯手中的《将军饮马图》;昨夜与宗铣的艰难之战,以及彻夜的畅谈;期间还掺杂着晏彪的到来、再见柔福、惊闻文思院,等等大小事情走马灯一样的闪过脑海。
岳震没来由的一阵恐慌,难道我今后的生活就是这个样子?再难得有一丝空闲。唉,好怀念与杨大哥在军营的日子啊!
思绪飞驶之间,一份难以名状的寂寥爬上心头,我成功时与谁分享喜悦?失意中又与谁倾诉呢?。
吁···轻叹声中岳震走回房间,地上拖着长长的孤单的身影。
风平浪静的夜晚反而让岳震觉得百无聊赖、难以入眠,心里竟隐隐的盼着再来个什么人,最好也像宗铣那样地痛痛快快的打一场。想着宗铣,念头就转到了双手刀法,两手无意识的比划起来。嘴里念叨着‘左方右圆,左圆右方’,直到晨曦悄悄的掩上窗棂,他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恍惚间听到伙计们起床打扫院落的声音,岳震猛然想起两位老伯今天可能都要出去,自己还得坐镇铺子,暗自悲呼了几声命苦后起床洗漱。
早饭后,张、禄二老一起出去依计行事,岳震则似模似样的坐在铺子里。
越坐越觉无聊,于是就和伙计们拉起了家常,不经意间眼光瞟过街对面,岳震忍不住一阵上火。
上次见到的哪几个家伙仍在周围转来转去,胆子也好像大了很多,有个獐头鼠目的中年人竟和岳震对视起来。不过店里端坐的这位少年犀利的眼神,让这家伙后脖颈子一个劲的发冷,慌忙把眼睛闪到了一旁。
文思院!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文争武斗给本少爷来个痛快地,这么阴阳怪气的拖着算那门子事,岳震觉着格外的窝火憋气。
他正郁闷着呐,禄伯领着一个人急匆匆的回来了。
“哎?禄伯怎么这么快就办完啦。”岳震也没在意后面之人,奇怪的问道。
禄伯还没来得及开口,他身后之人却‘扑通’一声跪在了当地。“岳公子,快救救俺师傅吧!师傅他老人家让人绑走啦!”岳震忙走到近前搀起他,待看清面容后也不禁大惊失色。“你··你不是鲁师傅的小徒弟吗?别急慢慢说来,我一定给你师傅作主。”
小徒弟方寸已乱,连说带比划也没讲清楚个子丑寅卯,最后还是禄伯边问边猜着,把事情描绘了一个大概。
原来几天前一队军士闯进鲁一真的作坊,不由分说架起鲁师傅就走,只丢下了一句‘我们乃后护军,征工匠回去造船’。
后护军?!岳震与禄伯面面相觑目瞪口呆,后护军不就是岳家军吗?禄伯登时就急了。
“反了,反了。哪里的恶徒竟敢冒充我后护军的名号,往我岳家军的脸上抹黑!不成,老汉这就去趟兵部,寻个熟人问清楚。”
“禄伯且慢!”岳震见老爷子拔腿就要走忙高声喝止。稳住了禄伯他又温言劝起了小徒弟。“小兄弟莫要着急,你且安心的回作坊去,我们一旦打听清楚鲁师傅的下落,马上就去把你师父救出来。”
“岳公子,您一定要快啊!俺师傅那个脾气肯定要吃不少苦头地。”小徒弟眼泪吧嚓的央求道。
好说歹说才把心急如焚的小徒弟劝回去。岳震拧眉分析道:“咱们大宋水军就那么几支,韩世忠韩伯父兵驻淮水离这里远着呢,不太可能。再有就是刘光世将军的右护军,可杨大哥说过,人家守着几大船厂更不会跑到这里来。想来想去··”
说到这里岳震目闪精光看着禄伯,禄伯也若有所悟的沉吟起来。“莫非是···”
岳震一拍大腿说:“不用再猜了,肯定是他们!”
禄伯顿觉一阵惭愧,拱手道:“多亏了震少冷静,要是老汉我真的寻到兵部,咱们岳家军丢人可就丢大了。”
“禄伯快别这样讲,您老也是激于义愤才没想周全。”岳震摆手说。“不过这件事也算给父亲敲了一记警钟,岳家军确实有些膨胀过快了。一下收编这么多水匪,肯定良莠不齐,兵部您老还得去一趟,问清楚黄佐他们驻扎在哪里。”
说话间不见禄伯有出去的意思,反而对着自己挤眉弄眼,岳震奇怪道:“怎地禄伯,还有什么事?”
自家少爷没能领会他的意思,禄伯只好冲着他身后作揖,眼睛却看着岳震说:“赵小姐您来啦,快里面请。”
“啊!”岳震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身后有人,听禄伯称赵小姐。这小子马上急吼吼的转身道:“柔福?在那里。”
柔福小姐正款款迈步进门,站定后马上就给禄伯还礼。皓齿明眸芙蓉玉面含羞答答的说:“老伯早安,震哥早安。”清纯可人中不失落落大方,让岳震觉着如沐清香的晨风,便傻傻的站在那里不知如何应对了。
他身后的禄伯不由一阵暗乐,二少爷再怎么本领过人,也还是少年心性青涩的很呐。
老的含笑不语,眼神好似给儿孙相媳妇,小的红着个脸呆呆的**,就是没人搭茬说个一言半语。
柔福没办法只好继续道:“柔福今日没事闲逛正巧路过,想进来看看震哥、老伯你们忙不忙。”
路过?禄伯心里一阵闷笑,老汉看是情不自禁吧。这位姑娘和二公子倒是般配的很,金童玉女天造地设啊。临安城里大大小小的京官多如牛毛,不知赵姑娘是那家的千金?好在岳帅到不在乎什么门第,嗯,这事有门,老汉得通知小姐与夫人早做准备喽。
岳震这才醒悟过来,暗骂自己定力怎么变的如此之差。嘴里忙道:“不忙不忙,柔福快请坐。”
禄伯已是人老成精,那还肯在此逗留碍人家眼。“东家,那老汉就去办事了。赵小姐请宽坐,你们聊,你们聊。”
小伙计见禄掌柜一转眼就没了影,也明白过来借故溜了出去。
铺子里只剩下了他们,俩人都觉得一阵轻松相视一笑,眼神里的情意让彼此心头暖暖地。柔福也不急着坐下来,信步在铺子里转着,望着墙上的字画,小妮子不禁皱起了眉头。略带担心的问道:“震哥你这里生意不是很好吧?”
岳震心道,岂知不好简直就是很差,要不是借势炒作《将军饮马图》恐怕早就关门大吉啦。
心上人沉吟不语柔福便误会了,指着墙上的字画含蓄道:“大概因为震哥你这里的字画太过平常了,难以吸引真正的行家前来寻墨。”
“哦!”岳震不由眼睛一亮,惊喜道:“这么说柔福你是行家喽?”
柔福微微赫然说:“那是呀,只是柔福自小就喜欢信手涂鸦,家里叔叔们便请了些画师指导一二。后来有缘遇到了师尊,在她老人家的指点下,柔福才算窥到工笔之门径,断不敢称什么行家。”
想不到柔福竟是自己的同行,岳震欣喜之余更觉亲近,拉起她柔若无骨的小手轻声道:“这里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柔福可有兴致让震哥一饱眼福?”
“作的不好,震哥可不许笑话人家噢。”情郎要看自己作画,柔福怎舍得拒绝喜滋滋的撒娇道。
岳震一边张罗着画具,一边说:“不敢不敢,来让震哥给你研磨。”
“画什么呢?”小丫头手握画笔眨着大眼睛,“还是请震哥命题吧。”
“哇!这么大的口气”岳震听闻怪叫着,“要是震哥出了难题可不兴哭鼻子哦。”看着心上人自信慢慢的俏模样,他托着下巴说:“来临安这么久了,我还没有去过西湖呢,就请柔福先为震哥一展西湖美景如何?”
柔福含笑点头凝神想了片刻便铺开宣纸埋头作画。
看着神情专注的女孩,岳震不禁浮想联翩。前世里曾经梦想着能找到一位志同道合的伴侣,相伴于灯前月下赏画举案齐眉。
此刻梦想变成了现实,柔福一袭翠绿的古装,微微翘起的小鼻子,精巧圆润的下巴,秀若灵山的侧影近在咫尺,处子幽香阵阵传来。吁··这样的感觉真美妙!岳震不觉闭上眼睛,陶陶然沉醉其中。
“好了!”柔福放下画笔道,抬眼却看见情郎眯着眼睛一付昏昏欲睡的模样,不由大发娇嗔。“讨厌啊震哥,人家辛辛苦苦的作画,你却看也不看。”
岳震忙睁开眼:“这么快,让震哥好好看看柔福的墨···”话说了半截的他愕然呆住了。洁白的宣纸上勾画着一幅西湖鸟瞰图,画的中央一片空白,是西湖的湖面,湖上方山峦起伏层层迭迭远淡近浓。南北高峰相对,苏堤六桥隐约藏于柳荫之中。
柔福望着聚精会神的震哥,怀里像揣了一只小兔子七上八下的。
从小到大作画只为派遣心头惆怅的寂寞,九叔、十叔对自己的画赞不绝口,但柔福一直认为这是亲人们的鼓励之词。今日在情郎面前作画,不知震哥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