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又呆了片刻,但不管是沈大沈二“阴魂报宗”的八王,还是沈郎身上的那张赌鬼花牌,都再无气息传出。卫飞和陈枫无奈之下,只好返回。只是文峰镇之中的道路,使得他们回到老夫子家的时候,已是天色将亮的卯时末分。院子里和整座镇中一样静悄悄的,老夫子与沈郎似乎都还没有回来,唯有不知何时刮起的一阵秋风,带来了丝丝的凉意。
这种风势,比起惯常会在西北扬起漫天黄土的大风来说,只能算是微不足道的,但当大多数文峰镇中人起床后,却觉只在一夜之间,又仿佛便是因了这一阵风,昨天还闷热的天气,忽然间便就到了落叶满地的时节,萧索之意直入到了各人的心头。
街道之上的人群渐多起来,大家的脸上均有些茫然恐慌。相比较于镇子中唯一的状元郎章同祖之死,更让他们不安的,却还是那被冲犯了凶煞的说法。短短几日内,便是连往常只在祭祠时敲响的钟声,也响了数次,并且这钟声仿佛成了丧钟般,一旦响起便有凶讯传来。
文峰镇虽然分为东西两祠,也有条两道街做为分界线,但数百年的时光流逝,这条街所区分的只是沈氏章氏两家的宗祠所在,事实上镇中章沈两姓的人家,已经由原来分居在两道街的两侧,渐渐的相互混居,一户沈姓人家的隔壁,所居的也有章姓人家,东西两祠的矛盾,也只是在宗祠状元的镇风传承之上。平常的时日,却也是相处和睦的。
西祠族长章天如的家,也是栋标准的四合大院,门前数级石阶,两旁各有头镇宅的石狮。此刻大门敞开,只是朱红色钉了门钉的两扇门板上,却各贴上了一方白纸。走入院中,迎面是一道影壁,上面浓墨重彩的画了副山河壮丽图。转过影壁,只见宽阔的天井中,几乎站满了人。其中有不少人的头上都带着白色的孝帽,有西祠中人,也有动祠中人,不过人数虽然不少,却没有人出一丝声音,沉痛的气氛笼罩在了每一个人的头上。
而思月、沈郎,以及沈大沈二居然也各自夹杂在人群的角落里。从房间内不断得传出阵阵的咳嗽声,剧烈却又显得后继无力,咳声沉闷,拌着大口的喘息声。院子中众人的眉宇间,满是心忧之色,这咳嗽声即使是卫飞和陈枫也一听便知,那是西祠组长章天如的老毛病了。章天如在西祠的辈分原本就很高,但他年轻时却执意的要到闯荡一番,此举虽然使得西祠一些老人非常不满,不过当数年后,章天如从外返回镇中以后,所表现出来的见识与能力,却让人不得不服,慢慢的威望渐高,最后便毫无悬念的被众人选为西祠的族长。
与东祠族长沈知非比较起来,章天如确实更有魄力,正是在他的举措和坚持之下,文峰镇才开始向外开放,进展虽然缓慢,却也使得文峰镇在原有的厚重历史传承上,有了今日的气象。章天如的妻子早死,却生有两个儿子,长子章同性格老实木纳,除了读书一心考状元外,对其他任何事都反应迟钝。二儿子章同连却恰恰相反,头脑灵活,心计深远,处事稳重,大有章天如当年的行事之风,不出意外,将是西祠下一任族长的不二人选。
但在数月之前,章同进了一次县城后,便从此失去了音讯,章天如对这个大儿子虽然平时不放在心上,但终究是亲生的骨肉,大病了一场后,便留下了支气管炎的病根,只是接下来谁也想不到,二儿子章同连,就在昨天镇中四下搜寻卫飞和陈枫的时候,被人现了尸。章天如再也无法支撑,卧床不起。
这时,院子中的人群忽然出阵轻微的骚动,只听得有人轻声说道:“是四阿婆。”紧接着众人交头接耳,“四阿婆来了”的声音传递开来。人群当中分开一条线,四阿婆那枯瘦龙钟的身影走了过来。“四阿婆!”“四阿婆!”恭敬的问候声便接连响起。
一个中年人从门内迎了出来,他冲着四阿婆急声说道:“四阿婆您终于来了,太爷他的身体越来越……”
四阿婆将入门口之时,回头朝着沈大沈二兄弟的方向,似是随意的扫了一眼,然后叹息了一声。她一进房门,躲在一角的沈郎也悄悄的从人群中溜了出去,另一边上的沈大沈二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也悄无声息的慢慢后退。等到三个人的身影都消失在人群后,思月却又跟了过去。
房间内弥漫着浓烈的中药气味。章天如躺在东边的卧房内,那中年汉子将四阿婆让进房内后,便倒了杯茶,束手等在厅堂里。没有四阿婆的吩咐,那中年人不敢进入房内,他担心章天如的病情,便凝神细听着。房前珠帘摇晃,依稀可见四阿婆慢慢的站在了章天如的床头。只听章天如嘶哑着声音说道:“四阿……你来了……”
四阿婆没有说话,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随即喃喃的吟诵着什么。那中年人透过珠帘仿佛看到,有道细红色的光芒,在章天如的床头上绕了一圈。然后章天如突然身子一挺,“呼”的一下坐了起来。那中年人无法看到章天如的脸色,却只听章天如失魂落魄的出了口气,又躺了回去,声音低沉的说道:“四阿婆,你这剂方子下得太猛了……太猛了……”语气之中似无奈似绝望,说不出的怪异。
四阿婆又在他床头站了一会儿,慢慢的转身走了出来,自始至终她一句话都没有出口。那中年人急忙端着茶迎了上去,”四阿婆,太爷他病情如何?”四阿婆摆了摆手,回头看着珠帘内躺在床上的章天如,“所谓病来如墙倒,病去如抽丝,只要不是因果循环,报应而来,总归是有法可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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