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是你们……我爹呢？”
洪氏走上前，皮笑肉不笑地扬着手里的丝巾，眼角露着幸灾乐祸的目光。“若杉小姐，你觉得很意外是吗？以为凭你张利嘴，就能糊弄老爷？告诉你吧，老爷他根本没去领府，是去了沧原太守府太守盖印，推荐若松进外务府任职侍郎。”
“什么？”
“妹妹，你的确够天真，天真以为十年的时间就能抹掉你在爹心中留下的阴影。你离开的十年里，爹从来就没提过你的名字，因为你根本就是我们凌的耻辱凌世代是文臣，而你身为文臣之的千金小姐，竟然说什么想当兵打仗，简直丢尽了族的脸”凌若松摇着手里的折扇，轻轻抚了下用桂花油涂得闪亮闪亮的头发，明明说的是刻薄话，偏要打上口恶心的官腔。
“我不想跟你们争执，就算爹还像以前样不能理解我的思虑和抱负，我可以自己去领府”凌若杉强忍着心头的剧痛，转身就要出门。
“你要进领府？哼，你无非靠的就是那两件信物，只是很可惜，昨天半夜里我个不小心，以为那是不干净的东西，就把它们都扔进河里啦”
“你”凌若杉勃然怒，反手抽出腰间宝剑，寒光闪，剑尖已经抵了凌若松的眉心。
凌若松吓出了身冷汗，只道十年前妹妹用簪子刺他的幕又要重演，像只耗子似的“吱溜”声窜母亲身后，紧紧拉着母亲的衣角。“娘，救我这丫头又要谋杀亲哥哥，您我就要娶媳妇了，我可不想这么早死”
洪氏瞪了儿子眼，却像是串通好演戏的样，她突然跪倒在地，仰面朝天，声嘶力竭地哭喊来：“老爷您倒是，梦颐那个贱人生了个什么贱丫头啊？十年前想用簪子刺死自己的亲哥哥，十年后又用剑指着他，这种残杀血亲的魔鬼，简直该遭天打雷劈呀”
“杉儿，你还不住手”父亲的喝斥声自背后传来，凌若杉顿时怔住了。
“爹……怎么会……刚才哥和娘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不是真的？”
“你说呢？我凌世代生活俭朴，只想着为国尽忠，从来不曾味贪名图利，就算我如今升任外务臣，仍愿居住在老宅。十年前送你上山拜在梅岩师太门下，就是想让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别因为些虚妄之物乱了心志，可整整十年了，你还是执迷不悟，包祸心，我凌供不你这尊佛你走，爱上哪儿就上哪儿，今日你跨出这个门槛，我们父女的关系就此结束冤孽，真是冤孽……”凌秉秋仰天长叹声，将双手背在背后，垂着头走向了后院。
黄昏，又是没有阳光的黄昏，野地似乎才是她最适合踏足的地方，去都城朔芳走郊野之路，有条比走街更快的捷径，只是她仍然是个人，仿佛已经被人遗忘在了另个世界。天公从来不是愿意作美的善人，乌云过处，突然下了雨。斗笠的边缘滴滴答答地落着水珠，时而模糊了凌若杉的视线，泥点个接个打在裤腿和衣衫上，冷气顺着浸湿的鞋从脚底涌上全身，她不由打了个寒噤。霜华的秋天虽然比归冕来得早，可在山路上遭遇雨，是不是也太倒霉了点？她伸手轻轻触碰着额上的赤星，露出丝苦笑，步子越来越慢，深脚、浅脚，却不能停止，纵然前方等待着她的是更黑暗的夜。
“你就是凌若杉？”
阵阴恻恻的笑声鬼魅般从前面不远处传来，松树被阴风震得沙沙作响，两条黑影突然跃下树来，拦住了她的去路。凌若杉这才清那是高矮两个汉子，高的那人肩上扛着柄巨的斩马刀，矮的则手双钩。
“鬼字双煞？”
扛刀的汉子上前步，从头脚打量着她，“想不外务臣凌秉秋的二少爷也会认识劈马鬼李衡和银钩鬼庄坚，老弟，来咱们果然接了笔不错的生意。”
手双钩的汉子庄坚应了声，阴恻恻地笑着：“我才不管那些，我想要的只是那百两银子，尽早杀了这小子，就辈子不用愁。”
话音刚落，庄坚身形已经腾空，双臂展，忽地朝中央合，直向凌若杉颈项拉去。凌若杉纹丝不动，就在金钩逼她面前的刹那，腰间突然银光闪，庄坚的双钩竟然“铛铛”齐断，惊得他连连后退。点白亮的光芒，灿若寒星，斗笠飞出，蹙眉之间，劲风乍。雨点仿佛都随着那阵霸气的剑锋刮了两旁的树上，树的颜色陡然变得更深暗，她额上的赤星被水痕染湿，恰似雨中朵带刺的蔷薇。
“哥，这小子好厉害”
庄坚退李衡身边，铁青着脸，刚才他根本没见对方带着任何兵器，此时却见凌若杉手上了把宝剑。双钩被砍断，并非霸风剑削铁如泥，而是凌若杉的肘底力和腕力甚是惊人，以突然爆发之势震断了他的银钩，连带着他的双手虎口也被震得发麻。
“好小子，招”
李衡见同伴吃亏，勃然怒，抡斩马刀疾奔上前，丢架就是连环三刀，排山倒海般劈向凌若杉上中下三路。这斩马刀乃是型的兵器，李衡的斩马刀更是厉害，刀柄加上刀身码就有六七尺长。凌若杉躲开他两刀，那巨的刀刃就已砍倒两棵树，刀锋过处，雷霆万钧。
好个劈马鬼，还真有魑魅魍魉样的凶狠毒招凌若杉暗暗惊，就在李衡的第三刀砍来之际，随即翻手腕，剑光暴长，剑身骤然变作绕指柔，右手兰花般幽雅地伸出，霸风剑却“飕”地扬去，宛如条极细的流云水袖，缠住了对方的刀身。李衡惊，脸色沉，全然没想那把古怪的剑可刚可柔，刚才那刀已经使出了浑身之力，哪里还能及时回？
“劈马鬼杀人无数，今天何不也自己尝尝滋味？”
凌若杉嘴角朝上轻轻翘，剑锋闪电般旋回，庄坚还没清楚那光芒闪之际发生了什么事，却见李衡的项上已是片殷红，顿时栽倒在地。那柄血淋淋的斩马刀，刀刃陷在他脖子里，但并没有砍掉他整个头颅，李衡张的嘴巴还在喘气，眼睛睁得浑圆，半活人半尸体的恐怖模样，庄坚只感后背阵冰凉，冷汗滴滴地落了下来。
“说你们究竟了谁的银子要来杀我？”没等庄坚转身逃窜，凌若杉眼明手快，回身剑指了他的后心。
谁庄坚咳嗽了几声，竟像是不怕死地闭上了双目，“凌少爷，我们杀手的行规，从来就不透露买姓名，你要杀便杀”
“是吗？可巧我突然改变了主意，不要剑解决你，我想慢慢割破你的喉咙，让血滴滴地落下来，直你断气为止，也许你死去的时辰就在这雨停的时候吧。”凌若杉冷冷地说着话，剑尖自然而然缓缓向上移动，直贴近庄坚的咽喉处。
“不要啊我说我说”庄坚实在害怕这种可怕的死法，两脚瘫软，顿时跪倒在地。他地从口袋里掏出张已被雨水打湿了半的纸片，连头也不敢抬，只怕下秒就要送命，战战兢兢地将纸片递她手里。
凌若杉借着黄昏的微光，仔细辨认着上面的字迹，那果真是纸契约，上面有百两白银的字样，可当她买的落款和私印时，脑子里如同遭了个炸雷，浑身都像要喷出火来。凌若松怎么会是凌若松？这个和自己样流着父亲血液的哥哥，竟然会高价杀手来杀死亲妹妹她愣在了那里，纸片掉在地上，被泥水浸成了黑色。
“说凌若松他为什么要杀我？”她用力抓住庄坚的肩膀，抓得他声喊痛，连肩骨都快被捏碎了。
“凌二少爷，你人有量，就放过我吧我只不过是了少爷钱来杀你的人，想混口饭吃，至于背后的原因，我们做杀手的哪儿敢问啊？要不，我……我再告诉你件事，你千万……千万别上朔芳，少爷说过，今天之内没等我跟李哥回去，他就会借助他的权势，在朔芳亲自动手……”
“滚”
凌若杉脚踢开庄坚，举剑猛劈在地上，泥水飞溅，残叶尽凋。她几乎变作了头凶猛的野兽，无情地挥剑，摧残着周围切的生灵，好半天，她终于累了，累浑身麻木，可是她连身上的冰冷也感觉不。
“，真是幸福的归宿吗？可为什么我回去了那个地方，世界里还是只有寒冬呢？凌若杉啊凌若杉，你怎么现在还要抱着线，以为你是贵族、是珍贵的杉树？呸去你的，你哪点像杉树？你脚下的野草都比你高贵太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