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遇乐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的夫君,她的孩子,都在南郑国……
“北齐真的要打的是南郑国?!你们……你们可有证据没有?”沈遇乐的喉咙半晌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说出来了,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很,好像披了一层砂砾,听起来刺耳。
盈袖很理解沈遇乐的心情,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坚定地道:“你别怕,现在北齐还是气势汹汹冲着我们来的,他们应该还不知道我们已经看出了他们的意图,你不如就在这里等一等,我们陛下一定会派人去南郑国报信的。”
谢东篱跟着应道:“正是,我刚刚得知消息之后,就已经派人去南郑国了,你……”
沈遇乐扬起头,打断谢东篱的话:“我要回南郑国,跟我夫君和孩儿在一起。生同寝,死同穴。”
盈袖皱了皱眉,拉着她的手不放,“遇乐,你这么说太意气用事了,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再说你们陛下也不是好惹的,不一定会输给北齐。我觉得,你还是安心在这里等着吧。不如我们陛下派人去把你的孩儿接过来?”
沈遇乐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第一反应是要马上回到南郑国,回到郑昊身边,可是想到几个孩子,她又犹豫了。
“……你们真的能派人去接我孩儿过来吗?”
谢东篱点了点头,“我对派去南郑国报信的人说了,让他向郑昊请命,将几个孩子带出来。反正如果没事,你可以带着孩子回去。如果有事……”
如果有事,沈遇乐就要抚养郑昊的孩子长大成人,为郑家留后。
郑昊是南郑国皇帝,无论如何,在这个关头,他是不能离开南郑国的。
盈袖同情地揽着沈遇乐的肩膀,道:“别担心了,先歇一夜,明儿再说吧。”
沈遇乐垂下头,低声道:“多谢你们,我就知道你们不是那样的人。”
盈袖和谢东篱对视一眼,不由自主叹了口气。
送走沈遇乐之后,盈袖问谢东篱:“北齐真的要打南郑国了?那他们还派秘使要跟南郑国结盟?共同对付我们?”
谢东篱淡淡地道:“兵不厌诈。从他们的角度来说,或者从祖神的角度来说,它将我们视为最大的对手,所以肯定不会对我们轻举妄动。它会做好万全的准备,然后对我们一击必杀。如果不能做到一击必杀,它知道它面临的就会是全面溃败的局势。”
“不一定吧?”盈袖以手支颐,撑在桌上看着谢东篱,明亮的眸子神采奕奕,精神很是健旺,“就算不能一击必杀,它也可以跟我们周旋啊?那时候北齐如果已经吞并了南郑,那么他们的实力已经比我们高出很多了。”
谢东篱笑了笑,一只手横在桌上,身子微微前倾,“袖袖,你忘了,它面对的敌人,是你的夫君。我可以说是这个世上最了解它的人。只要它不能对我们做到一击必杀,我就能将它绞杀在这片土地上,让它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对于祖神来说,它的机会也只有一次。
听了谢东篱的话,盈袖感觉自己的热血跟着沸腾起来了。
她紧紧抓着谢东篱的手,激动地道:“这么厉害!那我能为你做些什么?我不要一直躲在你后面!”
谢东篱探身过去亲了亲她的面颊,“你是决定我们胜负的关键,不会躲在我后面。——我们会并肩站在一起。”
他要时刻看着她,不能让祖神有任何可乘之机。
盈袖很高兴,想笑,但是又很疑惑,“……我是决定胜负的关键?不是你故意夸大其词吧?”
“当然不是。”谢东篱将她的左手腕翻过来,轻轻摩挲,“你有紫琉璃,你就是紫琉璃。只有你,才能最终摧毁祖神。而我,只能摧毁祖神的军队。”
祖神不灭的话,它永远会卷土重来。
所以只有彻底摧毁它,才能一劳永逸。
“我才能摧毁祖神?”盈袖的脸耷拉下来,苦着脸道:“怎么做?你教教我。我怎么做才能彻底摧毁祖神?”
“你还记得上一次你去不可知之地的时候,如何将它驱逐的吗?”谢东篱拉着她的手,走到书案前,拿起笔,给她画了一张图。
图上是一幅浩淼的星空,在星空之中,有些线条比别的更明亮,闪闪烁烁出现在不同的地方。
看上去好像是一样的,但是细看却有分别。
“……这个东西,就是祖神的原貌。”谢东篱指着那些线条说道,“当然,肉眼是看不见它的。它是一股能量,我不知它从何而来,也不知它为何永生。但是那一次,盛琉璃投入熔炉而死,它惊慌失措的心情传入我的脑海,我才知道了它所谓的永生,也不过是它的衰变周期比别人长而已。所以在我们这些蝼蚁一般的人看来,它就是永生。”
“你是说,这个世上没有永生?”
“没有它那样的永生。但是我们,可以永生。”谢东篱放下笔,捧住盈袖的面颊,低下头,亲亲吻了上去,在她唇边呢喃:“我们的魂魄一世世流转、轮回,在时间的洪流里一次次醒来,活过一个个人世,这就是我们的永生,也是它钦羡不已的永生。可惜,它没有灵魂,无论如何也进化不出灵魂,所以它只有依靠能量来维持它的存在,以达到永生的目的。你带走了它最赖以生存的晶石能量,因此它活不下去了,面临着衰变到消亡的境地。”
原来永生已经在我们手里,但是蒙着眼睛的我们,看不清这世间的真相。
盈袖靠在谢东篱怀里,这一瞬间,她明白了他的意思。
“好,我会尽全力,摧毁祖神的力量。”盈袖听着谢东篱勃勃的心跳,暗自下了决心。
……
第二天中午时分,盈袖在跟元宝斗争,让他好好吃奶,就看见谢东篱大步走了进来,在寝宫里看了一圈,脸色有些不好看,问道:“沈遇乐呢?她没来你这里?”
盈袖摇了摇头,“没有呢。我一上午都跟元宝在一起,没有看见她过来。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她不见了。”谢东篱脸色铁青,“还有她的随从和侍女。”
“这么多人,一转眼就不见了?”盈袖惊讶,“不会吧?不会是有人把他们掳走了?”
“没有人能在我的京城神不知鬼不觉掳走这么多人,特别是他们还在我的保护之下。”谢东篱皱着眉头说道,“而且我派去保护他们的人说,早上他们一行人从住的地方出来,说是要来宫里看你,他们也没多想。结果……”
结果到了中午了,他们还没有来宫里。
“……我觉得遇乐是回南郑国去了。要不你派人去西城门打听一下,看看他们是不是出了城。”盈袖建议道。
谢东篱点点头,“我再出去找找。”
西城门那处很快传来消息,原来早上城门一开,等在那里的沈遇乐他们一行人就快马加鞭出了城。
到现在应该已经在百里开外了。
谢东篱如果真的派人去追,也能追上。
但是沈遇乐愿不愿意回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已经用自己的举动表明了自己的决心。
她要跟郑昊生死与共。
“……那她的孩子呢?”盈袖最担心的也就是这个问题了。
“他们的孩子应该还是会送到我们这里。袖袖,你帮着多照看一些。”谢东篱坐在书案后头,一边翻看从各处送来的军报。
盈袖知道他们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只得将这件事丢开,问谢东篱道:“北齐那边有什么消息?你确定真的是要打南郑国,而不是我们?”
“以前还有半分怀疑,但是今天看了这个,我是一点怀疑都没有了。”谢东篱将最近一份军报递到盈袖手里,“北齐大军一共有五十万人。本来说是调集大军,全面攻打我们北面的兴州。我们在那里只有三万军士,本来是根本抵挡不住的。但是你看看这里,五十万大军出动的话,粮草就是一个大问题。但是我们的探子探了很久,也没有看见北齐有粮草往兴州那边的方向调动过。”
“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盈袖点点头,“我明白了,那必定是南郑国和北齐国交界的地方,出现了大量的民伕。”
民伕一般是军队的协从力量,运粮,扛器械,挖工事,都是他们的活儿。
北齐五十万大军如果都去打南郑国,那随行的民伕起码也得有五十万。
百万人大举调动,根本无法再隐藏了。
所以谢东篱才说他已经没有半分怀疑了。
但是盈袖的心这时又揪了起来:“北齐五十万大军攻打南郑国,南郑国还有希望吗?”
谢东篱摇了摇头,“希望很渺茫。”
“那我们怎么能帮助他们?”盈袖拽着谢东篱的衣袖,乞求道:“你一定会帮他们的,是不是?!”
谢东篱缓缓点头,“我会帮他们,也希望他们能抵挡得久一些。”
“你想怎么做?”盈袖的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你要亲自领兵吗?”
“不,还不到时候。”谢东篱轻抚她的脸,“我会派人去北齐烧毁他们的粮草。”
而且他已经派人去了。
沈遇乐带着随从和侍女从天正帝国和南郑国交界的界河过河的时候,突然看见北齐那边扬起阵阵黑焰,铺天盖地的火光唰地一下腾空而起,带着谷物烧焦的苦味,在空中漂浮,很快就从北齐那边飘向南郑国。
沈遇乐惊讶地瞪大眼睛,道:“北齐那边是怎么回事?烧得那么厉害?”
她的随从里都是南郑国的精锐高手,一闻到那气味,脸上便露出笑意,纷纷说道:“那是北齐国的粮食被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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