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了!他怎么也中蛊了!
夏凡虽然身子不能动弹,但脑子里还是清醒的。
他那一脚虽然没有踏上不可知之地的地面,但是在那门内到底晃了一圈,已经跟去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他使劲闭着眼睛,不管脑海里的那个声音如何诱惑他,就是死死不开口。
但是到了后来,他发现不开口说话,脑子就逐渐痛了起来,像是蚕吃桑叶一般,有东西在不断侵蚀他的脑子。
夏凡明白过来,他不说话不行了,云筝不会放过他……
“夏凡,你告诉我,那不可知之地,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你在那里看见了什么?有没有见到谢东篱?”那个声音像是从夏凡自己心里发出来的,有一瞬间,夏凡都以为是自己在自言自语。
但他很快又收敛心神,告诉自己这是云筝在用蛊试探他心底的秘密。
一边想减缓脑子里的痛楚,一边也想探知云筝的秘密,夏凡半真半假开了口。
他依然闭着眼睛,如同被催眠一样,喃喃地说道:“……不可知之地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在半空之中漂浮。那里的人永远长生不老,水里流的是蜜和奶,地上的粮食自种自收,男俊女美,是一块洞天福地。”
这些当然是骗人的,夏凡根本就没有看见不可知之地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他看见的,只是一片虚无漆黑的星空。
“那谢东篱呢?你看见他了吗?既然那个地方那么好,他为何要回来?你为何也要回来?”那个声音柔和了一些,循循善诱地问道。
夏凡的眼皮动了动,眼珠在眼皮底下滚动,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做梦,他说:“……我没有见到谢东篱,我不知道谢东篱为什么回来。”
这句话是真的,他确实没有见到谢东篱,当然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回来。
他甚至不知道谢东篱是不是去了不可知之地……
夏凡心底的声音顿了顿,像是被他说服了,过了一会儿,又问:“那你呢?你为什么回来?”
夏凡的眼珠在眼皮底下滚动得更快了,他像是不想回答,但是被心底的那道声音一次次催逼,才不情不愿地道:“你以为我想回来啊?我是被赶回来的!”
“原来如此。”夏凡心底的声音消失了,现在听到的声音,从耳朵处传来的,是云筝的糯软中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
夏凡脑子里的压力陡然一松,他知道,云筝将蛊收回去了。
她应该相信了他九分真,一分假的假话。
当然,他说的话,最重要的地方是真的,但那真的,听起来就像假的。
就这样真真假假,云筝反而相信了。
因为夏凡的反应,跟云筝事先估计得差不多。
她没再逼夏凡,而是一个人走到桌边坐下,托腮沉思。
橙黄的油灯下,她的容貌清丽动人,本来很像盈袖,但是如今日渐肃穆庄严,跟盈袖的样子又差得远了。
如果她现在回到东元国,她不主动说自己的身份,没几个人能看得出来她就是以前凡春运的婢女,那个跟护国公主盈袖长得很像的云筝。
夏凡打量了她一会儿,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刚才被云筝催逼,他也是费劲心机,消耗了不少体力,现在觉得饿极了,也不用云筝招呼,自己拿了桌上的点心一个个地吃,吃完就大口大口喝着茶水。
云筝的目光看着前方,像是看着夏凡在吃东西,也像是在透过夏凡,看见更远的地方。
夏凡吃饱喝足了,才捧着一杯普洱茶,深思地看着云筝,问道:“云筝,你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什么时候学会用蛊的?当初我可不记得锦衣卫教过蛊这个东西。还有,你,为什么要回到谢东篱身边?据我所知,他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说完,夏凡上下打量了云筝几眼,又道:“以前你跟他妻子长得还有些像,也许不是没有机会。但是如今你看看你,别人看见你,第一想法恐怕是跪地拜倒,你确信谢东篱那样高冷的人会对你低首折腰吗?”
云筝的眸子一转,几乎像油灯里爆起的灯花一样璀璨。
她微微笑道:“你想问我问题,还不够资格。”
夏凡脸色一沉,没有说话,但是目光变得阴郁起来。
云筝拿了银挑子,挑了挑油灯的灯芯,那灯花又爆了一爆。
她从灯下抬眸,透过长长的眼睫看了过来:“不过,我需要你的帮助,所以也当让你明白一些事情。不然的话,你怎么会心甘情愿侍奉在我身边?”
“侍奉?!”夏凡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敲了敲桌子,“云筝,我们最多是合作关系,你说侍奉,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云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站了起来,后背挺得笔直,居高临下地看着夏凡:“夏凡,我是念在你去过不可知之地的份上,才允许你侍奉我,不然的话,你以为我会让你靠近我三丈以内的地方?”说着,她的胳膊一抬,啪地一声打了个响指。
屋里的油灯像是突然熄灭了,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夏凡骤然发现自己头重脚轻,好像又回到了在不可知之地门前的时候,那种漂浮在空中的感觉!
他还没有来得及进一步体会,就发现身边渐渐亮了起来。
先是一颗星,两颗星,三颗星,最后是成千上万颗星,一颗颗在他面前展现,漆黑的夜空就着闪烁的星光,变得明亮,但这明亮不是阳光照亮旷野的明亮,而是夜空里的星星只照亮自身的明亮。
他只看得见那些星星,看不见自己。
夏凡倒抽一口凉气。
这就是他一脚踏进不可知之地的门内看见的景象啊!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云筝怎么能造出这幅景象?!
黑暗中,夏凡的瞳孔缩了又缩,最后缩成针尖大的一颗小米粒。
没有多久,眼前黑暗尽去,那盏油灯又回到他的视线,油灯上灯芯又爆了一朵灯花。
“像不像黄粱一梦?”云筝轻笑,“还好你没有撒谎。刚才你看见的,是你自己的记忆。只要我想,你在我面前毫无任何秘密!”云筝傲然说道。
夏凡没有跟她争执,恭顺地低下头,也趁机掩藏了自己的眼眸,以免暴露自己真正的心思。
他也是玩弄人心的大行家。
他知道,用幻术的方式研读对方的记忆,是需要从眼睛里看进去的。
刚才云筝如果真的是将他的记忆演化出来,确实是很厉害,但是没有她自夸的那样厉害。
夏凡清清楚楚记得,当时还有个男子站在门内的星空之上,和他对视过一眼,然后跟他说了句话,就将他一脚踹出来了。
那个男子踹得如此之快,夏凡的一只脚还来不及踏到地面上,就被他一下子踹飞了。
这个男子,在云筝刚才展现的夏凡的记忆里,完全没有出现。
虽然夏凡记不清那人的长相,但是他记得他的声音,更记得曾经有这样一个男子出现踹了他一脚!
云筝既然看不见这部分记忆,夏凡知道,一定是那男子做的手脚。
他在他的记忆里做了手脚,就算是有蛊作为助力的云筝,也没办法拨开掩盖在那男子身上的迷雾。
夏凡其实觉得有些可惜。
因为他也很想记起来那个男子到底长得什么样子。
但是连云筝这样的催眠幻术高手都做不到,这个世上大概没有人能做到了。
夏凡这一瞬,想起来谢东篱。
是啊,就像云筝刚才问的问题,谢东篱到底有没有去过不可知之地?如果他去过,他是如何回来的?
以前去过不可知之地的人,从来没有回来过。
云筝拉开座椅,又坐了下去,还疲惫地夏凡道:“你也坐。”
夏凡低着头坐了下来。
云筝双手绞在一起,搁在桌上,皱眉怔忡了一瞬,像是也到了倾诉的边缘,她低声道:“我,其实已经不是你的属下云筝了。”
夏凡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云筝,半晌道:“我知道。”
云筝那个女子,没有这样的本事和气势。
云筝偏着头,一只手抵在太阳穴上揉了揉,有些苦恼地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突然从南郑国来到了东元国。”
“啊?!”夏凡惊叫,“难道你是……?!”
能用蛊,还住在南郑国,又有这些通天彻地的手段,在夏凡看来,只有一个人够这样的身份,就是南郑国的大巫!
“是,我是南郑国的大巫。”云筝点了点头,第一次向外人坦承了自己的身份。
夏凡神色很是复杂,他喃喃地道:“我记得南郑国大巫当初发誓,永远不踏出南郑国半步,如果在南郑国以外的地方用蛊,会受到更严重的反噬。可刚才你用蛊之后,并没有被反噬啊?”
云筝的眉头皱得更紧,“是,我以前是发过誓。我想想,多少年了?嗯,应该是五百年前了。那时候,我也才刚刚苏醒,全身疲累,我的蛊王又时灵时不灵,因此我发下重誓,才能在南郑国休养生息。”
夏凡愕然,“五百年前的事你都记得?!你到底活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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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