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司徒府的二小姐求见。”一个穿着淡蓝色衣衫,束黑色比甲的丫鬟在长兴侯府侯夫人陆瑞枫门前通传。
“司徒府的二小姐?”刚刚午睡方醒的陆瑞枫皱了皱眉,眼底闪过一丝嫌恶,不过很快闭了闭眼,嘴角漾起一抹微笑,她将胳膊按在额头,柔声道:“做什么的?”
“是来给咱们送果米的。说是江南新出的鲜果和米粮,给夫人和世子尝尝鲜。”那丫鬟就着司徒暗香的原话说道。
陆瑞枫摇摇头,“让管厨房的婆子查验后收下,又来找我做什么?——给她个赏封儿。”
那丫鬟应声去了。
……
“司徒二小姐,我们夫人说多谢您费心了。这是一点心意,您拿好了。”那丫鬟将一个赏封儿递到司徒暗香面前司徒暗香好不容易才忍住气,颤抖着手接过那赏封儿,只在心里颠来倒去地念叨:居然把我当下人……居然把我当下人……
那赏封不就是常见的东元国有钱人家打赏下人的赏封!
不过长兴侯夫人陆瑞枫不愿见她,慕容长青还是要见一见的。
司徒暗香赔笑着又道:“多谢夫人赏赐。不过,还有些东西,是我姐姐送给世子的,您能否通融一二,让我去见世子一面?”
那丫鬟被司徒暗香奉承得全身舒坦,笑得花枝乱颤,用帕子掩着嘴,点头道:“原来是大小姐让你来的啊,早说啊,奴婢这就去给你通传。”说完走了几步,回头又问司徒暗香:“你们家大小姐怎么没有亲自来呢?”
司徒家大小姐是他们世子的未婚妻,这丫鬟倒是知道的,不敢怠慢。
司徒暗香看见这明晃晃的区别待遇,心里更不高兴,面上还是春风满面,一派天真地道:“我姐姐生病了,还惦记着要给世子爷送果米。我看姐姐实在起不来床,才自告奋勇帮姐姐一把的。您可别笑话我,我是头一次出门,如果错了礼数,还请您多多包涵。”
那丫鬟暗忖,哪有女家这样上赶男家的?商户人家果然是商户人家,一点规矩体统都不要了。
一边想,一边面上堆笑道:“二小姐您略等一等,我去问问我们夫人。”
陆瑞枫听了回报,“哦”了一声,从软榻上坐起来,似笑非笑地道:“原来是未出阁的姐姐派自己未出阁的妹妹来见自己的未婚夫。呵呵,司徒府的好规矩……嗯,让她去吧,你们也别在旁边杵着碍眼,让人家好好说话。兴许有体己话要说呢?”说完会心一笑,又躺下了。
那丫鬟听了也十分不屑,出来领着司徒暗香去了慕容长青住的院子。
慕容长青身上的伤好了一些,但是内伤要痊愈,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儿,因此还是在家躺着,手里拿着一本兵书在看。
“世子爷,司徒府二小姐求见。”他的丫鬟在门口通传。
慕容长青眼皮都没抬,淡淡地道:“不见。”
司徒暗香在门口听见,眼里黯了黯,忙又堆起笑容,道:“请您跟世子说一声,就说是我姐姐使我来见世子爷的。我姐姐病了,不能亲自过来……”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正好传进屋里面。
慕容长青听见了,放下书本坐了起来,忙道:“快请。”
门口的丫鬟对司徒暗香笑了笑,侧身让开。
司徒暗香跨过门槛,袅娜走了进来。
她今日特意穿了一身一品粉蓝软绸对襟琵琶扣窄褃掐腰衫子,月白色蜀锦缃裙,裙裾上绣着连绵不绝的缠枝宝相花,枝叶繁复,密密麻麻,典雅中透着华丽端庄,正是慕容长青这样刚愎自用的男人最入眼的打扮。
“暗香,你姐姐怎么了?生病了?生的什么病?”慕容长青像是没有看见她的精心打扮,关切问道。
司徒暗香含笑道:“我原以为世子爷恼了我姐姐,不理我姐姐了,没想到还这样关心我姐姐。——唉,我姐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世子爷这样好的人做未婚夫,还要作天作地……”
这话说到慕容长青心坎上去了。
他微微含笑,道:“你姐姐性子娇贵,也是有的,没有暗香你通情达理。”又追问她:“你不是说你姐姐病了吗?到底是什么病?”
她这样俏生生站在面前,居然还有心思关心别的女人……
司徒暗香对慕容长青并无别的意思,但就是看不得男人的心思不在她身上,脸色不禁变了一变,心里跟倒了醋坛子一般,带着醋味儿似笑非笑地道:“世子爷,您真是个实心肠的人。我姐姐说病了,您就真信啊?”
慕容长青听到司徒暗香话中有话,忙坐直了身子,正色道:“到底怎么了?盈袖到底是病了,还是没病?”
司徒暗香低下头,一只手转着自己手腕上澄水碧的玉镯,轻声道:“世子爷,您别问了,行不行?反正我姐姐不能来送果米,所以我来了,代我姐姐向您赔罪。”
她越是这样含含糊糊,慕容长青心底的疑虑就更深。
他挣扎着想起身,但是刚动一动,身上就疼得要命,忍不住“哎哟”叫了一声。
司徒暗香忙抢了上去,扶着慕容长青的胳膊,急声道:“世子爷,您可别动了。您身上的伤还没好呢!您要有个三长两短,不说我姐姐要伤心死了,就连我……”说着,像是觉察到不妥,忙又飞快放下慕容长青的胳膊,低头站在他的床前,捻弄着自己的衣带,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慕容长青微微一笑,道:“你姐姐要是知道伤心,我就谢天谢地了。”一边说,一边躺了回去,对司徒暗香道:“今儿多谢你了,你先回去,帮我在你姐姐面前说几句好话,哄哄她。就说等我伤好了,就去看她,让她别耍小性子。”
听了司徒暗香的话,慕容长青以为司徒盈袖在借故装病,跟他斗气而已。
司徒暗香气得倒仰,忍了又忍,才又道:“是,世子爷。其实我姐姐在沈相府跟表哥们有说有笑,还跟谢侍郎一起教我弟弟念书。没想到一回家就病了,连我和娘都很不解呢。”
她这话说中了慕容长青的逆鳞。
眼看慕容长青的脸色马上黑如锅底,司徒暗香才高兴起来,含笑屈膝福身离去了。
回到司徒府,她在张氏面前大发雷霆,跺着脚道:“娘!这长兴侯府太过份了!居然把我当下人!还有那慕容长青,简直不知所谓!姐姐那样对他,他也不恼,还让我哄着姐姐!”
张氏仔细问了司徒暗香在长兴侯府的言行举止,了然道:“你啊,开始用错了法子,后来补救得还算及时,不然你就白跑一趟,巴巴儿地给别人抬轿子了。”
“怎么错了?”司徒暗香撅着嘴,很是不服,“我做得一点错都挑不出来!”
“对什么人,说什么话。你确定你说对了话?”张氏冷眼看了她一眼,“慕容长青最忌讳什么,最厌烦什么,你知道吗?”
司徒暗香摇摇头,又点点头,讪讪地道:“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你半知半解,当然有时候会踢到铁板。——如慕容长青这种人,你开始的话他不会在意,但是你后来说的话,才真正起了作用。”张氏意味深长地道,“你先下去吧。你姐姐和弟弟如今的情形我也有些搞不定了,要好好筹划筹划。”
司徒暗香走了之后,张氏又派人去暗中观察司徒晨磊。
这样看了几天,张氏发现司徒晨磊真的跟以往不一样了。
她不敢自专,忙将消息送了出去,过了几天,她收到了那边的回信。
默默展开看了看,张氏把那小草纸放到香炉里烧成了灰烬。
到了晚上司徒健仁回房歇息的时候,张氏一边服侍他沐浴,一边轻声提议道:“老爷,眼看咱们就要在京城安家了,姐姐一个人孤零零在江南,真是让人很难过呢。”
司徒健仁听她提起了他去世的原配嫡妻沈咏洁,沉默了半晌,道:“咱们的族人和祖坟都在江南,她也不算孤零零一个人吧。”
“话是这么说,但是前些日子,您不是和吕大掌柜商议要和江南司徒家分宗吗?等分了宗,谁还会给姐姐上坟呢?”张氏叹息说道。
司徒健仁一把抱住她,调笑道:“她的灵柩在江南,你正好做我的大夫人,不用去她的灵前执妾礼了,这样不好吗?”
“老爷,我可不是那种人。”张氏笑着推了推司徒健仁,“这家里还有姐姐的家庙呢!依我说,还不如把姐姐的灵柩一起接了来,葬在咱们在京城买的坟地里。”
司徒健仁不想被司徒宗族掣肘,从上一次他大哥司徒健行和赵大太太来闹过之后,他就起了要跟江南司徒府分宗的心思。
跟吕大掌柜略提了提,没想到吕大掌柜极力赞同,还飞快地在京城近郊帮他寻了一块风水宝地做祖坟地。
张氏也不高兴再被司徒宗族看不起,因此也很上心,一直撺掇他赶紧成事。
司徒健仁只是没想到,张氏会主动提起沈咏洁灵柩的事,不由拉着她的手,感慨说道:“兰莺,我就知道你是个好的……”
张氏笑了笑,柔顺地伺候他不提。
……
司徒盈袖病刚好,就听说他爹要迎娘亲沈咏洁的灵柩来京城,而且继母张氏自告奋勇,要亲去迎灵。
“不行,她不能去。要去我和小磊亲自去。”司徒盈袖沉吟良久,不肯让张氏去接触自己娘亲的灵柩。
这个女人居心叵测,实在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张氏听了正中下怀,面上却还委屈地对司徒健仁道:“老爷,我是一片真心,要去迎姐姐的灵柩进京。可是盈袖却不肯……”
司徒健仁本来就不想张氏离开他那么久,此时一听司徒盈袖主动提出带着弟弟一起去接她娘亲灵柩进京,忙打着哈哈道:“哈哈,这是她的一片孝心,你万不可阻挠,不然人家说你故意。”
张氏就不再坚持,笑道:“那好吧。大小姐和大少爷一片孝心,我确实是不好阻止。”
于是便定了三日后,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离京,要去江南接沈咏洁的灵柩进京。
他们姐弟出行,司徒府当然派了不少侍卫随行,还有很多服侍的丫鬟婆子。
定了日子的那天晚上,司徒盈袖等到了师父来看她,笑着把自己要去江南的事说了一遍。
师父沉默半晌,道:“你去江南,路上肯定无比凶险。你真的要去?”
司徒盈袖收起笑容,道:“明知是坑,我也不得不跳。”
她不去,难道眼睁睁看着张氏对她娘亲的灵柩做手脚?!
她可以确信,这件事,跟张氏脱不了干系!
但是张氏的手腕太高了。这件事,她还真是不得不往坑里跳!
“师父,您陪我和小磊去吧。”司徒盈袖眼巴巴地看着师父,希望师父能跟他们一起去江南。
只要师父陪在他们身边,什么危险都不在话下。
没想到师父别过头,道:“不行。我这阵子有事,走不开……”
司徒盈袖说不出的失望,不过她也没有强求。
师父一直神出鬼没,明摆着是个大忙人,她去江南,会有好长一段时间不在京里,师父走不开是完全可能的。
“是我僭越了。师父您别放心上。”司徒盈袖忙向他躬身致歉。
师父回头看着她,知道她误会了,但是自己也无法说出缘由,静默半晌,飘然离去。
……
过了一天,谢家的大夫人陆瑞兰在家里摆酒席请客唱戏,顺便接了几个世家大族的姑娘来家里坐坐。
谢家的几个侄儿侄女都对谢东篱挤眉弄眼,道:“五叔,您今儿可得好好挑挑,看看哪一个够格做我们的五婶儿!”
他们都知道,这是在给谢东篱相看妻室人选。
谢东篱一点都不在意,淡笑着道:“我都不急,你们急什么?”
但是他也没有违拗大嫂陆瑞兰的意思,依然留下来陪客人吃了一顿饭。
席间那些姑娘瞥见他静默如山的身姿,俊美如画的容颜,虽然不苟言笑,也没有搭理谁,这些姑娘家还是一个个都红了脸,连话都不会说了。
为了打破僵局,张家的二夫人笑着说起京城的闲话。
“……听说长兴侯府世子的岳家司徒家,最近要迎他们过世的夫人的灵柩进京,司徒家的大小姐和大少爷要亲自去呢!”
“哦?”陆瑞兰很是意外,“为何要迎沈夫人的灵柩进京?我记得司徒家的宗族是在江南啊?”
“是在江南,听说是要分宗。”张二夫人不以为然地道,又换了话题。
谢东篱默默地听了一会儿,起身道:“我还有事,失陪了,各位慢用。”说着,拔腿就走,匆匆进宫请旨去了。
席上的姑娘小姐们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都很失望。
……
又过了一天,就是司徒盈袖他们离京的那一天。
司徒盈袖放下车帘,对外面吩咐一声:“人都齐了,走吧。”
她要带着弟弟回江南接娘亲的灵柩进京。
为了安全起见,她带了上百个威虎堂的护卫。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城门口走去。
却在快到城门口的时候,队伍被堵住了。
“怎么了?前面怎么不走了?”司徒盈袖撩起车帘,不悦地问道。
迎灵柩这种事,都是请阴阳先生算好时辰的。
错过了就不吉利了。
前头的护卫策马过来,在她车边道:“大小姐,前面有钦差仪仗出行,所以我们的车队被堵住了。”
“钦差仪仗?”司徒盈袖大奇,“什么钦差?”
她前世可没听说过有钦差这种事!
“是礼部谢侍郎,说是奉了陛下旨意,去江南贡院查今年秋闱的名单,跟咱们走的是一条路。”那护卫早就打听清楚了,前来回报。
谢东篱居然跟他们同路而行!
司徒盈袖心里升起一阵欣喜。
有钦差同行,她这一路肯定安全多了!
司徒盈袖忙撂开车帘下车,急急忙忙往前面走去,要去跟谢东篱打个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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