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说弘历像老十,的确,弘历是像老十,也许比老十还更淘气些,因为他有宠爱他的爹和娘,行事更肆无忌惮些。
但是,在老十的性格中,直爽虽然以排山倒海之势压倒了其他特质,但并不代表老十除了直爽就没其他特质了,比如说,聪明。也许老十不是聪明绝顶,--如果聪明绝顶的话,直爽就应该退居二线了,--但是老十绝对不傻,这是毋庸置疑的。老十要傻的话,康熙会选他当皇帝吗?所以就算要侮辱老十,也不能侮辱圣明的康熙啊,因此,得出的结论就是,老十货真价实的不傻。
那么以此类推,像老十的弘历肯定也不傻。
所以,也有几分脑子的弘历在船上就琢磨开了,大哥为什么会后悔将自己看紧了呢?
因海船速度不快,所以弘历很是认真的想了好几天,当海船抵达珠江口的时候,弘历已经琢磨出了点道道了,只是有点模模糊糊的,不大清晰,所以,在珠江口,弘历并没弃船骑马,而是选择了继续乘船,逆流而上,以便于自己继续思考。
就在珠江这内河航道上,弘历想明白了,自己二哥和三哥这次都在闯祸中成长着,虽然这些祸并不是他们主动去闯的,而自己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反正在台湾就是没怎么闯祸,所以就没怎么成长,因此自己大哥便有些愧疚了,便让自己到广州来,看自己能不能也在闯祸中追求点进步,因为若挨着大哥,大哥会不由自主的不让自己闯祸的。
虽然有点绕,但弘历觉得自己是想明白了,不过,想明白后的弘历却觉得弘暄简直是莫名其妙,从小到大自己闯的祸还少了啊,也没见自己比二哥、三哥多点见识啊…
所以,弘历在码头上下船的时候是很不忿的,而且还很有点屈原的感觉,哥哥们皆醉,只有自己独醒啊…
不过,一下船,弘历便从哲人变成了怒人,因为弘历的广东话听说都还尚可,没什么交流障碍,因此那些在码头上流传的与九阿哥相关的坏话,弘历是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弘历真的很生气,说坏话就算了,怎么将九阿哥下八辈子的子孙都给诅咒了呢?更可气的是,码头上卖糖葫芦的吆喝生意都会夹杂着含沙射影讥讽九阿哥的话,“糖葫芦,糖葫芦,咱这是人穷志不穷的糖葫芦,吃了咱的糖葫芦,绝对不会像有些贵人那样,钱几辈子都花不完了,还要卖儿子给洋人…”
虽说是可忍孰不可忍,但不忍又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很掉价的与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吵架吧?所以,忍气吞声的弘历只是走到卖糖葫芦的面前,没好气的来了一句:“好好卖你的糖葫芦吧,少瞎嚼舌!”
卖糖葫芦的见弘历穿得挺贵气的,便讨好的笑道,“这位公子说的是,小的不嚼舌,您赏脸买串糖葫芦吧。”
弘历怎么可能照顾他的生意,鼻子一哼,道:“吃了你的糖葫芦,没准下辈子爷就成卖糖葫芦的了!”
小贩觉得弘历侮辱了他的职业,便小声嘀咕道:“卖糖葫芦怎么了,总比有些将老祖宗的脸都丢尽了的贵人强。”
听力特好的弘历当下就气鼓鼓道:“怎么把祖宗的脸都丢尽了?娶洋人关祖宗什么事?你什么脑子啊,活该你只能卖糖葫芦!”弘历说完还很潇洒的昂了昂头,很有架势的走了,不能再逗留了,再逗留就成市井吵架了,弘历丢不起这个人。
而这时,弘历身边的一侍卫操着正宗的京片子对弘历道:“爷,咱们先去驿站还是巡抚衙门?”
卖糖葫芦的一听,急忙对旁边的人道:“那好像说的是官话吧?”
不巧的是,正好有一商船与弘历同时靠岸,押船的人恰恰是祖籍广州,但却长年在京里做生意的,便对与人窃窃私语的糖葫芦小贩道:“别以为人家是外地人,就想欺负人家,瞧见那小公子腰间的黄腰带没?那可是宗室子弟,按律杀人不偿命的!”
这个商人真的是出于好心,不想却捅了个大篓子。
黄带子,这么小年纪的一个黄带子,竟然出现在离京千里之外的广州,还在为娶洋人辩护,可疑啊,太可疑了…
于是 ,以卖糖葫芦的为中心,码头上第一个人团形成了。
而广州的大商家也不是吃素的,为了阻止朝廷可能的海禁,那可是无所不用其极,虽然不敢和朝廷在明面上对着干,但背地里却没少动作,否则那些流言怎么可能一夜之间飞遍大街小巷。
因此,码头上商家布置的探子人数不少,就是为了获得弘政抵达的第一手资料,不光是广州,福建沿海乃至安居岛都有人在守着,大伙儿都憋足了劲儿的要煽动群众将弘政给拦下来。
因此,第一个人团没形成多久,那些专职挑事者也顾不得核实弘历的身份,赶紧就扯着嗓子广播,“弘政阿哥到了,真的要去娶洋人了!大伙儿快来拦着啊,快来劝诫啊…”
于是,弘历还没回过神来,就呼啦一下被人群给包围了…
然后后面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事情闹得将九阿哥和广东的两位高级地方官都给招来了。
弘历开始还徒劳的争辩了两句,但很快就不再说话,而是瞪着眼珠子四处瞅,找那振臂一呼的人,这也是在台湾学到的---这世上就没有绝对自发的运动。
因此,当九阿哥他们控制住形势后,弘历便要开始揪出闹事者了。
谁知九阿哥和两地方官却想赶紧离开码头,所以弘历就生气了,说出的话便没怎么经过大脑,让九阿哥和两地方官感觉,弘历是专门来惹事的。
九阿哥觉得回京后得好好问问弘暄,自己没得罪他吧?想叫弘历闯祸还不容易,你在台湾给他创造点条件不就行了,干嘛给我唆使到广州来?
不过,此时九阿哥却无暇其他,只求弘历赶紧闭嘴跟他走。
不想,弘历不仅不走,还道:“九伯,你索性就在这告诉大伙,你就是要敲锣打鼓的让弘政大哥去娶克里蒂丝,免得他们还以为你怕了他们!”
杨宗仁和管源忠的嘴抽得更厉害了,这是什么逻辑啊,而九阿哥则要晕了,我有那么傻嘛,为了气这帮刁民,日后得不时瞅着洋儿媳妇,再让孙子孙女都长得怪模怪样的,我疯了!
不过,九阿哥却突然觉得这是个阻止弘政娶克里蒂丝的好机会,要聚集这么多人还真的不容易,那干嘛不趁机表明自己的态度呢,这样一来,老十也不好帮弘政了啊…
于是,九阿哥清了清喉咙,告诉大伙儿:“大家都静一静。”
弘历狐疑的看了眼九阿哥,心想,很安静啊,还要怎么静?自己还没叫侍卫挤进人群逮人呢…
弘历这正琢磨着呢,就听九阿哥道:“各位父老乡亲,我,爱新觉罗胤禟在这里郑重的告诉大家,我的儿子绝对不会娶洋人回来!”
九阿哥说完后,并没迎来如雷的掌声,因为99%的围观群众都听不懂官话。
有点失落的九阿哥随后反应过来,急忙示意这几天临时给他当向导的衙役翻译。
而弘历则是一惊,如果大伙听明白了自己九伯的话,那弘政大哥的婚事怕是得坎坷之上再坎坷了。
虽然九阿哥对弘历很好,但弘政对弘历也不差,加之弘历并没觉得娶了洋人就会丢祖宗的脸,所以,弘历的天平是偏向弘政的。
因此,弘历抢在衙役开口翻译前,就跳到大炮上,抢占了个制高点,道:“九伯,我来当通译。”说完不等九阿哥做出反应就扯着嗓子对大伙儿道:“我九伯说,他,爱新觉罗胤禟郑重的告诉大伙儿,弘政阿哥是娶定洋人了!”
弘历话音刚落,人群便是一阵哗然,弘历俯身抽出一侍卫的佩刀,使劲敲了敲炮杆,吼道:“静一静,静一静,听我九伯继续说!”
而九阿哥则对人群的反应非常奇怪,大家不是该拍手欢呼嘛,杨宗仁和管源忠也是面面相觑,三人只好盯住那个精通官话和广东话的衙役。
衙役看了看大炮上的弘历,又瞅了瞅九阿哥,再看了看给自己发工资的巡抚大人,最后干脆低着脑袋道:“弘历阿哥说,钦差大人说,弘政阿哥是娶定洋人了。”
震惊的杨宗仁和管源忠立马齐齐看向九阿哥,弘历的胆子是太大了,竟然敢当面说瞎话,可他们不可能去吼弘历啊,只能寄望于九阿哥采取有力的措施了…
九阿哥则是差点给气得背过气去,俗话说儿女都是债,可眼前这个明明是自己的侄儿啊,自己上辈子欠他什么了?
于是,差点给气疯了的九阿哥便对站在大炮上的弘历吼道:“弘历,你给我下来!”
弘历则冲着大伙来了句,“我九伯说了,谁拦也不行!”
人群自然再次哗然…
九阿哥已经气得说不出声来了,而杨宗仁则直接问那衙役,“说的什么?”
听了翻译过来的官话后,九阿哥对那衙役道:“你将爷的意思说给大伙听,大点声!”
杨宗仁一看,这么不行啊,那不是让大伙儿看笑话嘛,忙制止了,对九阿哥道:“九阿哥,还是先将小阿哥接回衙门再说其他吧,这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
就这么一来一往间,弘历又给大伙翻译了,说九阿哥说,他不是卖子求钱,而巡抚大人则说,他理解九阿哥,他其实也想让自己的儿子娶洋人的…
杨宗仁见自己竟然也被陷害了,再也顾得许多,对九阿哥道:“九阿哥,赶紧的将弘历阿哥给拽下来吧。”
管源忠则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免得到时自己也给莫须有一回…
而弘历则在指着人群,吼道:“那个也是个闹事的,给爷盯紧了!”吼完才发现说的是广东话,立马又用官话说了遍,还叫侍卫也站到大炮上来认人,而没想到自己会冷不丁的被九阿哥给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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