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再也看不到他们的身影,拓拔飞娅才忽然身子一软,狠狠跌坐在地上,眼角,不知何时已经蒙上泪意。
二皇兄根本不关心她,一点都不关心她!
他只看得到自己眼下的利益,什么时候真的关心过她?
慕容七七不知道,她大皇兄对她的维护和关爱才是真的,才是毫无保留的,为了她,慕容逸风连性命都可以不要。
她怨恨这样的手足之情,才会蛮不讲理地将他们兄妹二人拖下水。
是,对付他们根本不是她主要的目的,可是,她就是见不得他们之间的手足情深。
可她都做了什么?她究竟都做了什么?
慕容七七的路比起自己的要坎坷太多,她都不在意,努力走下去,反观自己……忽然竟真的自卑了起来。
但,这样的生活真不是她想要的,她真的不想要!
谁来告诉她将来的路究竟要怎么走下去?她究竟要怎么办?
两人离开山洞后,无名在附近打回了一些野味,拿到一旁的小河边清理。
七七把干柴枯叶堆在一起,从天地镯取出枪管,把火折子点亮,一堆枯枝败叶很快便被点亮了起来。
无名回来的时候交给她一只清理好的野山鸡,两人围着火堆烤野味,很长一段时间,谁也没有说半句话。
沉默,如风一般,萦绕在火堆旁。
许久之后,无名忽然淡言道:“妇人之仁,成不了大事。”
他欣赏她的善良,却不欣赏她的仁慈,今日放拓拔飞娅离开,他日她要面对的危险有多大,她究竟有没有想过?
“有时候心太好,换回来的不会是善有善报,而是恩将仇报。”他冷哼。
七七抬头看着他,那冷寂的脸上一派淡漠,话语里头透着的善意她却听得懂。
粉色薄唇微扬,她浅笑道:“你关心我?”
他不说话,只是冷哼。
“身为一个杀手,关心别人会不会也是最大的缺点?”虽然真的不觉得以自己和他那点相处的时间,她有什么地方值得他如此在意,又是教她轻功又是为她报仇,甚至还替她担忧未来,不过,她却能真的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好意。
只要是好意,她都能善意回应,不管他的身份是高高在上的一国王爷,还是一个被通缉的杀手。
“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善良。”她浅浅笑着,将手里的烤鸡收回,拿起短刀轻轻戳了戳,觉得烤得差不多了,才取来一片干净的叶子,把一条鸡腿撕下来:“你以为我真的那么好心,对一个曾经害过我甚至,以后或许还会继续害我的人心怀怜悯么?”
以德报怨这种事情或许不是不能做,但也要看情况是不是?
“虽然我也不认为真有必要杀了她,但,我还没好心到主动放一颗定时炸弹在自己身边。”小心翼翼吹着依然冒着热气的鸡腿,她的声音浅浅淡淡的,那淡漠不羁的目光竟在一瞬间吸引了他所有的目光。
“可你……”
“文斗之前,不会有人将我视为最强悍的对手,因为在她们眼里,我不配。”鸡腿快要凉了,她唇边的笑意也在慢慢加深:“这次选妃宴有两个最热门的人选,一个是晋国九公主东陵轻歌,另一个便是被你抓来的越国六公主拓拔飞娅。”
眼角余光从他竟浮出丝丝愕然的俊颜上扫过,她笑道:“若是拓拔飞娅不在,谁来帮我对付东陵轻歌?”
错愕只在无名眼底一闪而逝,他抿着唇,目光从她小巧的脸上收回,落在手中烤鸡上。
这丫头,刚才在拓拔飞娅面前表现出来的一切,竟都是怀有目的,居然……连他都被骗到了。
这样的女子,越看越成谜,因为是个谜,却吸引着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往更深一层去看透她。
“怎么?知道我这么坏,还愿意关心我么?”七七笑得愉悦,指尖捏着烤鸡腿细吞慢咽了起来,似对他对自己的看法完全不在意。
无名不说话,只是取来干净的叶子把烤鸡从树枝上拔下来,微微放凉后便开始大口咀嚼。
七七只是吃了半只,吃饱后见他已经把整只烤鸡吞进肚子里,她伸手,将自己吃剩的半只递到他面前:“我饱了。”
无名还是沉默着,接过那半只烤鸡,没几下便啃得只剩下一堆骨头。
七七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埃,垂眸看着安静坐在火堆旁的无名,笑意一敛,认真道:“不管怎么样,谢谢你今日为我所做的,是真的感谢。”
“我从不需要这两个字。”他没有急着站起离开,反倒往身后一躺,仰躺在一堆枯叶上,仰望蔚蓝的天空:“不管你心里有着什么考量,不杀她,却也是在冒险。”
他闭上眼,似在静心歇息:“心,始终是软了。”
七七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说什么。
杀人对他来说或许只是举手的事,和吃饭睡觉一样,可对她来说不一样。
拓拔飞娅是野蛮些,却也不失为一个率直的人,这样的人,偶尔任性犯点错,回头吃点苦受点委屈也就罢了。
她相信这次的事情之后,拓拔连城定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惩罚过就算了,罪不至死。
倒是那位温婉优雅的东陵轻歌,每次对上她柔和的目光她总觉得浑身不对劲。
那样的人,心思才真的是不简单。
辞别过,她转身走远。
听到她离开的脚步声,无名睁开如墨的星眸,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
如此纤细脆弱,那颗心却比一般人都要强悍。
山洞里头对拓拔飞娅说的话虽是有意,却也是事实。
当初几次衣衫不整回去,面对所有人的质疑和嘲笑,她真的如自己表现的那么不在意么?
她……可有一个人躲在黑夜中偷偷哭泣?可也会感觉到无助和绝望?
若是他那会在,是不是可以给她一些安抚,给她一点依靠?
直到那抹纤细的身影从视线里消失,他依然收不回自己的目光。
慕容七七,你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姑娘?云淡风轻的态度花了多少心血练就出来?
你也会……想要一个温暖的怀抱,一具可以依靠,可以为你遮风挡雨的高大身躯么?
七七在后山走了一小转,直到累了才施展着从无名那里学回来的轻功,不到两柱香的时间已回到无尘阁。
刚进门,梅大叔便迎了上来,一脸好奇道:“公主,赫连先生给您送来了东西,就在大厅里。”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那是什么东西呀?他活了几十年,到这把岁数了,还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奇特的玩意儿。
七七眉眼一亮,只是冲梅大叔一笑,便不再理会,急匆匆往大厅里奔去。
大厅里,一台组合架子鼓安安静静躺在那里,光亮的鼓面,黑亮的架子,虽然没有现代漆面的油亮,却也光滑得完全找不到半点瑕疵。
她慢步走了过去,小心翼翼拿起一旁的鼓槌,轻轻敲了一下。
咚……
轻快,高昂,小鼓被轻击的声音。
她搬来凳子坐下,依然拿着鼓槌,咚咚咚……连击,慢慢地,一点一点一个一个去测试,从小鼓到踩镲,手镲,吊镲,低音大鼓……
每一个组成的音色和效果与她从前在部队里玩的鼓几乎无差!
完美!这样的设计,她只能用完美这两个字来形容!
忽然她丢下鼓槌,站起来匆匆往东厢奔去。
“阿初,阿初……”人未到声先至。
这么愉悦轻快甚至充满期待的声音,沐初鲜少从她身上听到,他微微蹙了蹙眉,抬眼看着从前院里奔进来的姑娘。
她喘着气,一脸兴奋,奔到他跟前,二话不说拽着他的袖袍将他拉了起来:“阿初……”
低喘了一口气,她笑道:“听说……听说你会吹箫,而且吹得不错。”
沐初再次蹙了眉,目光不由得往一旁正打算悄悄从药草堆里离开的铁生扫了眼。
铁生一震,顿时感觉背脊骨发凉。
他抓了抓脑袋,迎视上他的目光,憨笑道:“那个……那个七公主问了,我……我只是如实回答。”
沐初不理他了,看着七七一张因为兴奋而被熏红的小脸,讶异道:“究竟有何事?”
“我……我需要你帮忙。”
那台架子鼓依然安安静静放在大厅里,七七走到一旁矮几边跪坐了下去,按照沐初教给她的这年代谱曲的技巧,在白纸上飞快地写着曲子。
沐初走到架子鼓前,拿起鼓槌轻轻敲了敲,但,满眼都是各形各色的大小鼓,就是要击鼓也不知道要从何下手。
“这东西真是赫连夜给你做的?”心里依然存了个疑问,赫连夜什么时候这么闲了,连这种莫名奇妙的东西都帮她做?
“嗯。”七七点头,一边在飞快地下笔,一边抽空回着:“本来以为他明日才会做出来,谁知道他两天不到就把东西做好了。”
这么神这么神的设计师,她真的好舍不得把他扔给其他人呢!要是她有足够的钱,她一定会把赫连夜金屋藏娇起来,让他一辈子为她设计她需要的一切。
虽然,这个想法有点太无耻……
“好了。”碳素笔一收,她将白纸拿起来摊到他跟前:“这样,你能看明白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