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宣帝躺在内殿的龙床上,刘太医在床边帮他把脉,黄贵候在另一边,而蒋若男则站在不远处。
因为景宣帝的吩咐,黄贵没有惊动任何人,可是皇帝没上早朝的事情已经惊动后宫,皇后和众妃嫔们都担心是不是皇帝的身体出了状况,相继来到乾清宫探望,但都被黄贵用皇帝口谕一一拦了回去。黄贵自然明白皇帝的心思,身上的伤并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可脸上的掌印又如何能让别人瞧见?
这掌印一看就知道是侯夫人所为,侯夫人打了皇上,不但没让皇上生气,还能让皇上费尽心思地替她隐瞒,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可真是无法估量啊!
刘院使目不斜视地给皇上把脉,既看不到一边的蒋若男,也看不到皇上脸上的掌印。过了一会,他轻轻地对皇上说:“皇上心脉受损,一定要保持心平气和,一切情绪的波动都不利于皇上的伤势。还请皇上为了江山社稷多多保重龙体!”
景宣帝淡淡笑道:“院使大人这喜欢夸张病情的毛病总是不能改!”
刘院使连忙低下头,“臣惶恐。”
景宣帝笑道:“好了,你也别惶恐了,下去开药吧。”
“是。”
刘院使磕头告退,黄贵跟在后面,蒋若男想了想,也跟了出去,悄悄叫住了黄公公。
“黄公公,皇上这伤是不是在围场受的?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好。”
黄贵知道蒋若男在皇帝心中的重要性,不敢瞒她,将皇帝落下病根的经过说了出来。
“八月十二的晚上喝酒?八月十二?”蒋若男目光一闪,八月十二不就是她和靳绍康圆房的日子?
黄贵叹口气,“是啊,皇上喝了酒,好像情绪也不好,当晚吐了血,晕了过去,后来虽然好了却留下病根,每逢刮风下雨,胸口都会疼得厉害,几次痛得要院使大人金针止痛!”
黄贵说完,摇摇头,跟着刘院使身后出到外殿守着,蒋若男站在内殿外怔了一会,然后回到内殿。
看着龙床上景宣帝那张苍白的脸,蒋若男很想骂他活该,自作自受,可是内心里却高兴不起来。
一辈子这么长,每年因为这伤不知要受多少痛苦,而这伤是因为救她而受的……
“你在想,这是我的报应是吗?”
景宣帝轻闭着眼睛,忽然开口。
蒋若男没有出声。
景宣帝慢慢坐起来,靠在床头,只不过是这么轻微的动作,就让他有些轻喘。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将他的脸映得苍白无比。他的嘴唇有些发乌,眼底有淡淡的青晕,要到此时蒋若男才发现,他那俊朗的面孔已经失去往日的神采……
他静静地看着她,眸光幽暗,“若兰,只要你能在我身边,就算要我年年岁岁受这种痛苦,我也不怕!”
蒋若男坚决地摇头,“不,皇上,我还是那句话,留在你身边的,只会是我的尸体!”
景宣帝脸色一白,怒道:“你……”话还没说完,胸口一阵剧痛,脸色转青。
“你不要激动……”蒋若男上前一步,冲口而出。
景宣帝惊喜交加地抬起头,“若兰,其实你也关心我。”
“因为我还有人性。”蒋若男看着他,面色平静,眼中无恨无怨,“皇上,你因我受伤,我因你受苦,我们扯平了,以后我们互不相欠,我不会再怨你恨你,你也不要再逼我欺我!否则……皇上,我现在已经别无牵挂,我随时随地都可以闹得鱼死网破!”
真的,她现在好想回去,这个时代让她窒息。
景宣帝死死地盯着她,而她也毫不示弱地迎上他的目光,目光冰冷而坚定!
景宣帝嘴唇一动,刚想说什么,这时黄贵却急急忙忙地走进来,“皇上,太后来了,奴才拦不住。”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太后严厉地声音,“死奴才,鬼鬼祟祟的,搞什么鬼!皇上要是有什么事,哀家唯你是问!”
太后在叶姑姑的搀扶下走了进来,一进来便见到蒋若男,太后面上立显惊诧之色:“若兰,这个时候,你怎么会在这里?”
蒋若男向太后请安,回答道:“若兰是有些事请求皇上,太后来了,正好为若兰做个见证!”
太后狐疑地看着她,接着又看向景宣帝,景宣帝连忙转过头,想瞒住脸上的伤,可是他脸上的红肿是那么明显,太后也不是老眼昏花,又岂是能瞒得了的!
太后心中一惊,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身边,伸出手转过他的脸,惊怒之下,心中立刻了然,她”嚯“地转过头,怒视着蒋若男,“若兰,你太过分!”
蒋若男连忙跪下,这段时间,再痛苦的时候,她都忍着没有留下一滴泪水,可是太后的一句责备却让她情不自禁红了眼眶。
“太后,若兰不知道皇上的伤这么严重!”如果知道,她不会打他,也不会说那么重的话!
同时,景宣帝也出声说:“母后,都是儿臣的错,不能怪若兰!”
太后看着同时出声的两人,看着脸色发青的儿子,和憔悴瘦弱的蒋若兰,心中的怒气渐渐消失,一种无奈感袭上心头。
“你们……冤孽……”太后心中发酸。
叶姑姑扶着太后在椅子上坐下。
太后坐好后,看向蒋若男,“先前你说的是什么事?”
蒋若男向着两人磕了头,“上次若兰医好了长乐公主,皇上不是问我要什么赏赐吗?若兰已经想好了,若兰什么赏赐都不要,请皇上赐我和离圣旨!”
“和离?!”太后提高了声音。
叶姑姑在一旁听到连忙问“若兰小姐,好好的怎么要和离?你和安远侯的亲事是皇上御赐,和离不是一件小事!”
蒋若男回头看了叶姑姑一眼,低声说:“叶姑姑,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叶姑姑没再追问,因为她感觉到她话里行间的辛酸。
太后心中已经猜到了一半,她回过头看着儿子一眼,却见他的目光痴痴地落在蒋若男的身上。
太后心中有些难受,这个傻孩子,辛辛苦苦地走到这一步,可是他难道不明白,若男不是他可以随意摆弄的人吗?
国家大事他处理的井井有条,可是为什么感情上却这么糊涂?
太后轻叹一声,看向蒋若男,“若兰,和离书不是皇上赐下的,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皇上可以对你们和离睁眼闭眼不计较,可是哪有圣旨赐离的事情!这件事,你和安远侯商量,不过一旦闹开,那些御史言官可不会放过你!到时哀家和皇上碍于礼教,就算想帮你,也不能做的太过分!你可能要吃些苦头,你想清楚!”
安远侯得到皇上的默许便可以休妻,因为蒋若男错犯七出——善妒。可是蒋若男身为女子提出和离,又拿不出和离的理由,自然会遭到御史言官们的抨击,藐视皇权,大不敬!有些言官就喜欢揪人小辫子,特别是在这个时代,女人有理提出和离还很难成事,何况无理,简直就是对他们男性尊严的侮辱!他们自然不会容忍!
太后的担心不无道理。
虽然靳绍康休妻较为简单,可是太夫人怎么会让儿子承担这个责任?将儿子推到风口浪尖上!只有她提出和离!
虽然会有些困难,可是蒋若男一旦下定决心,又岂是会被一些困难就吓退的?
该努力的时候她会尽力,该放弃的时候,她也不会犹豫!
“若兰已经下定决心,若兰不怕吃苦。”
景宣帝的双眼微微发亮。
很快,她就不是臣妻了,他总有办法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
蒋若男回到侯府,府里的下人或许都已经知道了昨晚的事情,看着她的目光中有些异样。
蒋若男现在已经不关心这些,她回到秋棠院,唤来映雪,映雪还以为她去了农庄,见她回来很是意外,还没来得及问,便听到蒋若男问她,“映雪,你会写和离书吗?”
古文咬文嚼字得太厉害,蒋若男看还能勉强看懂,写就真的写不出了!可是映雪识字,念过点书,应该能写!
映雪吓了一跳,“夫人,你要和离?!夫人你可要想清楚,不要一时冲动啊,侯爷对你很好的!”和离了,又能嫁给谁?就算有太后撑腰,可是还能嫁给像侯爷这样的人吗?就算有,或许人品还不如侯爷了!
蒋若男轻轻道:“映雪,你什么都不要管,只管照我的吩咐做!”
映雪心急如焚,可是见她神色平静,心中又忍不住想,或许夫人是想吓唬一下侯爷,逼侯爷就范?应该是,夫人对侯爷那么好,怎么舍得离开?
想到这,心情稍稍平复下来,按照蒋若男的吩咐,写下和离书。
写完后,蒋若男拿起看了看,她花了无数心思经营的婚姻,只不过短短的几句话就要结束了……
“此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她的目光落在最后的十个字上。
不知不觉中,一滴眼泪从眼角滑下,落在纸上,将“婚”字悄悄地晕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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