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初第一个念头就是发生了什么事需要陆北辰离开,又或者袋子里面的是什么血淋漓尸块尸骨什么的。正脑补时,陆北辰却将袋子推给了她。
“什么?”她条件反射,声调略有尖锐。
顾初的反应令陆北辰微微一怔,而顾初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反应过度,赶忙纠正情绪,“这是什么?”
陆北辰似乎察觉她刚刚在想什么,唇角隐隐挑了一下,看上去想笑,但终究还是归于平静,示意她,“打开吧,不是影响你胃口的东西。”
被人一眼看穿的感觉很糟糕,至少顾初又脸红了,忙忙摆手,“……我没这么想。”
但似乎越描越黑,见陆北辰的神情一直处于似笑非笑的状态,她便什么都不说了,拉过了袋子一瞧,是MiuMiu的标志,里面是个鞋盒,打开,静静躺着一双浅裸色的女鞋,很简约舒适的设计,还有适合逛街走路才有的软底平跟,她见过这双鞋子,在路过专卖店的时候。
“换上吧。”陆北辰喝了口水,说。
顾初诧异。
陆北辰朝后一倚,微微偏头,目光落在了她的脚上,“你让我想起了童话故事里那个硬将脚塞进水晶鞋里的姐姐。”
顾初的脸变得涨红,不由回击,“我才不是。”
“鞋在脚上,合不合适只有自己才最清楚。”陆北辰意味深长。
顾初咬着唇,脚趾在高跟鞋里艰难地动了动,陆北辰的话不中听但也是真理,她现在的脚痛得要命,只要是轻轻踩地都能感觉到与皮子摩擦的刺痛感。找到合适自己的鞋很重要,然而这么多年,她失去了寻找的能力。
“我的鞋子挺好的,这双太贵了我不能收。”
陆北辰闻言微微蹙了眉,低低说了句,“麻烦!”便起身过来,拎起盒子里的鞋。
顾初吓了一跳,赶忙道,“我自己来。”
陆北辰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下巴的弧度有点僵直,片刻后将手里的鞋子递给了她。顾初接过鞋子,在他的注视下换了鞋,这种感觉挺奇怪,她有点不好意思,还有点不自然。
但不得不承认,换了鞋子后脚就舒服多了。
菜点得精致,两道前餐,三道主餐,一道甜品,从食材的选材到最后落盘都力求完美。银制的餐具,有光圈环绕,是头顶上的灯,不会太刺眼也不会太昏暗,用餐的细节做得别具匠心。顾初多少有些吃惊,父母还在时她的嘴巴挑得紧,父母离世后,供她选择的美食自然少了,但挑嘴的毛病还是未改,所以从她上班到现在,不管多忙多累她都要自己煮东西吃。
小牛肉做得极嫩,外焦里嫩,做这道菜的厨师刀功应该了得,将酱料入味在牛肉的刀痕内,不多不少,三分正正好好。简单的青菜,色光叶绿,入口清脆却无油味,十分适合选用做晚餐。菜做得惊艳,顾初每一口也都吃得惊艳,不知不觉倒真是吃了不少。
等吃甜品的时候,顾初才看陆北辰,他面前的餐具似乎没怎么动,盘子里很干净。他吃得不多,大多数时间,是在盯着她?想到这儿,顾初有点别扭,停了叉子,“你,不吃吗?”
陆北辰这才拿起筷子,夹了块鸡肉,慢悠悠咀嚼的动作倒是优雅。顾初看着他,不经意想起跟陆北深第一次到高级餐厅吃饭,当时陆北深问她是否喜欢,其实那家餐厅的菜品一般,但因为是北深的好心,她便高兴地说很好吃。许是陆北深看出她在说违心话,便跟她说,等以后我赚了更多钱会带你到更好的餐厅,你想吃什么随便点。
现在,面对这个男人,在这样的一家餐厅,就恍似相隔了才等到的晚餐。
“不喜欢?”陆北辰淡淡地问。
顾初回到现实,“不,挺好。”
陆北辰停下筷子,盯着她,半晌后低低地说了句,“喜欢就好。”
顾初没有听清,抬眼疑惑地看他。可他的眼平静如湖,就好像从未说过什么。等到用完餐,顾初便鼓了勇气问他,“你总该告诉我一些事了吧?”
陆北辰拿过纸巾拭了嘴角,等服务生撤去了所有碟盘,端上了水果后,他才说,“你的样子会让我误以为是关心。”
顾初被他噎了一下。
但陆北辰也没打算对她冷嘲热讽,从兜里掏出钱包。顾初以为他要结账走人,刚要开口,却见他从钱包里取出一张照片来,推到了她面前。
先入眼的是陆北辰修长干净的手指,第二眼便是照片里的人,她拾起。
两个男孩儿,确切来说是两个长得一摸一样的男孩儿,穿着一样,笑容一样,相互搭着肩膀,充满朝气。两个男孩儿看上去十六七的模样,正值翩翩少年。
却刺痛了顾初的眼,心口不经意蜿蜒惊蛰,手一抖,照片从指尖滑落桌上。
“你们……”她看向对面的男人,心脏开始突突直蹦。
“我们是双胞胎,我是哥哥,他是弟弟,我和他只差了五分钟。”陆北辰的语气沉静,盯着顾初的眼微微眯了下。
“不……”不可能。
其实这才是顾初想要说的话,她从来都不知道陆北深有个双胞胎哥哥,哪怕这几天眼前这个男人总是装神弄鬼,但心底始终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其实他就是北深。可现在,这张照片就摆在眼前,照片中的人虽说尚是少年,但相貌不会变化太大,一眼还是能够认出。
“如果,你是北深的哥哥,那么北深呢?”顾初放置一旁的手攥成了拳,她总觉得接下来这个男人不会说好听的话。
果不其然,陆北辰凉了眼神,一字一句道,“北深不在了。”
陆北辰的嗓音很冷,五个字听上去不重,却拧成了一根钢管卯足了劲轮在了顾初的后背上,她一个惊喘不及,气便岔了心肺,紧跟着疼痛感就如同墨泼了宣纸般扩散开来。她不可置信地盯着陆北辰,痛自动屏蔽了对他冰冷眼神的躲闪,脑子里只剩下那句话:北深不在了。
那么清晰,那么深刻。
她不信。
良久后,顾初才找回声音,有点抖颤,“你是骗我的吧。”
“让顾小姐失望了,我陆某向来不喜欢幽默。”陆北辰的脸始终是寒的。
顾初的一只手慢慢滑下,匿在餐桌之下,攥紧,尖细指甲扣疼了掌心。其实她很清楚没人会拿着自己的亲人开玩笑,她明白,如果坐在对面的这个男人真的不是陆北深,那么,他的确没必要骗她。
这么多年她始终藏着自己的心,不敢让它暴露在太阳光下,因为如果正视,那么就会想起太多不堪,想起太多她一直想要遗忘的过往。可心里总是会有期许,所以这么多年她才会看似毫无心性地活着。这个期许就是陆北深,她并不奢望能够与他再续前缘,错了就是错了,发生过的事,所酿成的苦果等等这些都已然注定,她只是希望离开了她的北深,能够忘记过去,每一天都是全新幸福的。
翻江倒海,满满的都是血腥,顾初知道,是自己的心在滴血。
“为什么……会这样?”她有气无力地问。
“就在你离开他的那一年。”陆北辰盯着她苍白的脸,坐在那儿,脊梁骨挺得很直,“当他知道他再怎么求你你都不会回心转意后,北深接受了校方出国留学的最后一个名额,他出了国。可就在出国后的半年,北深听到了你跟乔家公子订婚的消息,他发了疯似的不顾家人反对要回上海,要回去找你,结果在赶到机场的路上出了车祸。反对他回国的家人就是我,北深在我面前从不隐瞒什么,你和他的所有事,我知道得一清二楚。”
说到这儿,陆北辰朝前倾了身体,灯光偏移了影子,娇小的她被吞噬在男人高大的身影之中。“甚至包括,你是怎么让我的弟弟心甘情愿爱上你之后又被无情抛弃的。”
“我……”
“你想为自己申辩?”陆北辰咬牙,“你欠了他那么多,以为说几句好听的或是摆个无辜表情就能一笔勾销?”
顾初的心一揪一揪地疼,是她的错,她从未想过要为自己申辩,只是她真的不曾想到,北深已经离世,而且,还是因为她。
“北深一直在我面前说你很善良。”陆北辰冷笑,“我倒是挺想亲耳听听顾小姐对自己的评价,一个诛杀人心的侩子手怎么能跟‘善良’二字划等号,嗯?”
“我没有想过……没有想过会发生这种事,我……”
“因为顾小姐从来就没有过内疚感,又怎么会想到自己会活生生将个大男人给逼疯?”陆北辰咄咄逼人。
顾初的手指一直在攥,不停地收紧再收紧,她知道手心一定是破了,可也不及心口的血流成河。
“看上去清纯美艳不谙世事却毒蝎心肠,怪只怪北深看走了眼,爱上了你这么现实贪慕又没心的女人。”
“我、我不是贪慕虚荣。”她费力地才说出这句话。
陆北辰唇角僵硬,半晌后才冰冷地开口,“对,你不是贪慕虚荣,你只不过是太能分清楚哪个男人能陪你玩玩,哪个男人才配得上你顾家大小姐身份的吧?堂堂建科集团的千金,择偶标准当然要门当户对才行,否则岂不是掉了你的身价?”
建科集团,曾经光耀一时的药业帝国,她的父亲顾泽峰更是频频登上各类商业报刊、财经杂志的商界名人。在改革开放之初,父亲顾泽峰就抓住了商机,在当时国家大力扶持贷款创业的时代,父亲收购了一家濒临倒闭的厂房,以民营性质取代了国有经营,在第一年亏损的情况下稳住市场,成功地从一家小作坊企业不断扩建厂房,研制并开发新药,在国内药品广告还不盛行的年代首推了脍炙人口的宣传,一步步将事业做大做强,建科企业也更名为建科集团,成为了家喻户晓的知名民营公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