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杨砚卿说道:“现在越发证明,那地方东瀛人不会放弃,后会有期四个字是无名下的战书,海下地宫可能确有其事,地宫风水也值得探究,当务之急是马上找到那个说书人,再探听一下情况。”
“难道要等到明天?”洪三焦急地说道:“眼下已经天黑。”
“这样,我们分头在城里打听,说书人虽然藏得隐秘,可是城中人还是认得他的。”杨砚卿说道:“大家就辛苦一下。”
“这些尸体要怎么办?”齐石说道:“就堆在这里吗?”
方副官笑道:“难道有人偷尸体不成?”
“先放在这里,明天再来处理。”孔令铮说道:“这事仍要上报给戴局长知晓,看他是何态度。”
身在官场,也不得不如此。
夜里的登州不似十里洋场般灯火辉煌,静寂的青石小道上,每走一步,只能听到自己脚步的回声,一群人兵分几路,同时寻找,偶尔看到没有关门的小店或是路边摊子,就打听一下,颇有些大海里捞针的感觉。
陈六手里拿着一根柳条,胡乱挥舞着:“这样找下去要到什么时候呀。”
与她一起的是谢七和孔令铮,谢七说道:“大家已经兵分三路,登州城不大,又只有东南北三个城门,西门是闭塞的,无法出入,沿街打听下去,说不定有惊喜。”
“我们已经走了半个城了。”陈六摸着自己的腿说道:“腿都要断了,七妹,你可真厉害,走这么久,也不累?”
谢七微微一笑:“不累,大概是以前走过这么远的路,已经习惯了。”
孔令铮看着路边卖水饺的摊子,立刻上前询问:“这位大娘,请问一下,知道这登州城说书的曹疯子住哪里吗?”
那大娘的眉头纠结了一下,谢七看得清楚,只见她在孔令铮问完话后立刻不耐烦地摆手:“不知道,问别人去。”
回答得如此之快,谢七心中狐疑,见孔令铮还要问,便把他拉到一边:“这么晚了,不要打扰大娘了,我们走吧。”
待走到前面拐角,谢七停下脚步:“等等看。”
“等什么?”孔令铮仍不明白。
“一般人听到曹疯子都会有些好奇的表情,虽然他一直呆在登州,可是来去神秘,前面打听的人一听到他,就表现得兴奋,虽然不知道他的下落,也表现得积极,可是这位大娘好奇怪,回答得干脆利落,她要么是真的不感兴趣,要么,就是知情人。”谢七说道:“六姐不是累了么,正好借这个机会休息一下。”
陈六早盼着这一刻了,马上坐在旁边的石礅上,双手托着下巴:“好主意。”
只见那大娘左右看着,路上的行人原本就少,现在夜一深,更是寥寥可数,眼看没什么生意了,便开始收摊,将所有的活计收在一个小推车上,晃晃悠悠着朝着东边而去,东边正是杨砚卿与吴老六、齐石负责的范围,陈六问道:“要跟过去吗?”
“跟。”谢七斩钉截铁道。
大娘推着车子,步伐稳健,丝毫不觉得身后有人尾随,看她步履匆匆,更让谢七生疑,转眼间,也就要出东门了,登州没有特别的事情,三个城门都是打开的,大娘眼看就要出城门,突然往右一拐,拐进一条小巷子,三人快步跟过去,清冷的月光下,只听到推车“骨碌碌”地转动声,三人放慢脚步,步步逼近,突然,“骨碌碌”的声音停止了,三人立刻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往前看去。
那大娘放下推车,伸手拍着墙壁:“曹疯子,大半夜地有人打听你,情况不妙。”
里头传来一个声音:“蔡大娘,多谢了。”
这赫然是说书人的声音,只是较下午的嬉笑怒骂,多了一些沉着与冷静。
大娘也不回话,推着车子继续离开,孔令铮不得不佩服地看着谢七,都说女人心细,他现在总算领教到了,眼下还有一个难题,这墙未见窗,不见门,要从哪里进去?
三人正迟疑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搭在陈六的肩上,陈六险些跳起来,待看到来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你们怎么也来了。”
“不过是走到底罢了。”杨砚卿说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孔令铮用下巴示意:“曹疯子就在里面,可是没门没窗,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他的话音一落,杨砚卿便跳到墙上,继而一跃跃到屋顶,他轻巧的身手让孔令铮目瞠口呆,杨砚卿来到屋顶后,人在高处,眼界也宽广了,那墙壁的确是个屋子,只有一道窄小的门,窗户都没有,此时,那门反锁着,里面的人若要出来,必须要去到巷子里才能离开,但孔令铮三人一直守在巷口,并没有看到曹疯子,人,显然还在里头。
杨砚卿跳下去,来到那门前,突然听到里面传来“砰”地一声,还有人低沉的呼吸声,杨砚卿暗道一声不妙,飞起一脚踢开门,只见里面有三人纠缠在一起,屋子里的油灯闪着微弱的光,隐约可见曹疯子被压在地上,上方的两人蒙着脸,其中一人手里拿着刀,正刺向曹疯子的心脏!
杨砚卿顺势抽出枪,对准持刀的人,一枪打中右肩,那人猝不及防,另外一人见杀出一个程咬金,回身便扑过来,杨砚卿手起枪响,那人捂着自己的右臂,说道:“走!”
那两人急于离开,所谓穷寇莫追,杨砚卿并不追赶,任由那两人离开这里,至于外面的人发现他们会如何,就另算了,他们自有行动。
曹疯子躺在地上,粗重地喘着气,看清楚来人,他便笑了:“看来今天有贵人。”
“你是我们的贵人才对。”杨砚卿伸手:“有没有受伤?”
曹疯子站起来,面容疲惫:“没事,都是外伤。”
两人一时间无话,此时,外面传来枪响,接连好几声,杨砚卿说道:“看来他们动手了。”
“外面是你的人?”曹疯子穿着一身长衫,被扯得凌乱,他扯一扯衣服:“无功不受碌,你这么帮我,我欠你人情,务必是要还的。”
“请曹先生聊一聊。”杨砚卿单刀直入:“我们要去海下地宫。”
“你们信?”曹疯子微微一笑:“不过是说书时博大家一笑的东西。”
“我们的确亲眼见到龙吸水,天云变色。”杨砚卿说道:“这里不方便方向,请曹先生移步,如何?”
曹疯子暗道自己被吃定了,便说道:“容我换件衣服。”
“不必了。”杨砚卿说道:“何必节外生枝?曹先生面有血煞,今天虽然避过一劫,以后能否有好运气,不得而知,杨某不才,可以替曹先生挡一挡,在下杨砚卿。”
曹疯子咽下一口口水,脸上的神情莫名,良久,他才认了:“也好,请带路。”
待出了巷口,孔令铮等人的脚下躺着两具尸体,那两人躺在地上,夜行衣上满是鲜血,曹疯子看到了,突然别过头去:“这人情是赖定了。”
吴老六将两人的尸体翻过来,扯开面罩,看清两人的长相,不由得吐出一口气:“这下子乱大发了。”
“你认得这两个人。”杨砚卿问道。
“井大的手下。”吴老六说道:“多亏这两人死了,这要是活着回去了,后头可不少事。”
“回头扔海里,一了百了。”齐石说道。
吴老六心急道:“不如现在就处理了。”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当下背着两具尸体往城门外跑,马上就扔进海里,看着尸体被卷入海水中,两人同时舒了一口气,回到旅店,天已经蒙蒙亮,众人都没有睡,陈六与洪三守在门口,里面,曹疯子正被审讯中。
“江湖曾有个百江湖。”杨砚卿说道:“六年前销声匿迹,相传他被人追杀。”
曹疯子故作轻松:“哦,我听说过这号人物,我们说书的呀,就是要通晓天文地理,民间传说故事,那是一个也不能放过。”
“桑九命的事,你也知道?”吴老六的脾气上来了,过去一把揪住曹疯子的脖子:“你这货痛快点,就能少吃点苦头,刚才杀你的那是北派的人,你和人家没仇,人家会无怨无故地杀你?”
“老六!”杨砚卿喝斥道:“放手。”
吴老六悻悻然地松开手,曹疯子不急不缓地坐回到原处,紧紧地盯着杨砚卿:“我们有缘相见,看来是避不过去的,没错,我就是百江湖。”
吴老六的双眼都快要喷火了,杨砚卿笑道:“既然如此,就好说了,我们要去海下地宫。”
曹疯子说道:“你们不要命了,那地方是鬼见愁,除了鬼,没人可以进去。”
“如果是因为龙吸水无法进去,避开龙吸水的时间就可以。”杨砚卿说道:“那个地方,有人可能已经进去了。”
“不可能。”曹疯子说道:“昨天这位姑娘说亲眼看到龙吸水,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