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昌祁似乎也不太惊讶,更没被她的眼泪所打动,不冷不热地说道,“你来了,有什么要求和事情,就跟大奶奶说,她会安排好的。”说完,便径直回了正房
这话说的不仅出乎绮嫦的预料,也出乎江又梅的预料。她安排,她怎么安排?绮嫦的悲剧也不是自己造成的,两个始作俑者都在这里,她多什么事。而且,冲绮嫦刚才的表现看,人家明显是希望林昌祁有所表示。
他的小三他都不管,自己为什么要管?当她是嘉平,脑袋抽了呀。江又梅也没搭理绮嫦,绕过她直接进了院子。先让廖嬷嬷和春叶把小丸子带回东跨院里休息,再让林进家的把小皮子带去耳房里歇着。自己便回了小书房,就是正房的东偏屋。
她把纪洪伟的课业拿出来,开始认真地看着。班上学生的课业今儿下晌就改完了,现只剩下纪洪伟的。全身心地投入工作,心情也就平复下来。
绮嫦还傻站在门口下不来台,手中的帕子扭了好几圈,手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脸涨得通红。春花和春朵及林虎家的笑声显得更加大声和突兀。
绮嫦站了好一会儿,还是回了自己的房间。她的大少爷,那个害羞的少年已然长成了一个大男人。只是,他的心肠跟他唇边的胡楂一样,变得更硬了。
她坐在床边,想着多年前那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郎,那时的他还很是纤瘦。嘴唇上面长着一圈偏深的绒毛。每当他从军营或是边关风尘扑扑地回来,她看到他晒黑了或是更加消瘦的脸庞时,都心疼得直流泪。他便会安慰她,“嫦姐姐别哭,我现在是在攒资力,练能力。男人若要建功立业,必须磨其心志。等我有了一份好的差事,你就能享我的福了。”
烛光下的他,生涩、腼腆,却又极是好奇。……他不止一次搂着她说。“嫦姐姐,你是我的第一个女人,我会一直对你好。”
那时的她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女人,那时的日子也是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她以为自己的未来有指望了。想着只要把主子的这份宠一直牢牢抓住。将来哪怕有了少奶奶也不怕。就像芳姨娘那样。有儿有女,连夫人都没有她受宠。
那时,他对她也真的很好。哪怕他失踪了一年多,回来还带着那个救命恩人青姨娘。她看得出来,他对她比对那个青姨娘还上心。
大爷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就是他记起了川西省有这个女人和孩子,他不仅把青姨娘打发到了农庄,也彻底不要自己了。那晚,她哭得很伤心很伤心,苦苦求他,都没能挽回他的心。
他给了她银子,让她再找个好男人嫁了。他怎么不想想,像她这种失了清白的女人,能有好男人疼惜吗?
此时的他,宽宽的肩膀,高高的个子,腮边的胡子剃得青青的,早已有了军功有了好差事。可却是冷心冷肠的不多看她一眼,她哭得如此伤心,他竟然不理不睬。
她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他知道自己的遭遇吗?他知道自己受了多少苦吗?他怎么能这样对自己不闻不问!
让大奶奶安排她,怎么可能?这位大奶奶一看就不是个善楂,好妒,不贤,又强势。一个女人,能给那么多男人当先生,就足以见这位大奶奶有多么好强和霸道了。
绮嫦紧紧咬着嘴唇,你们的心肠咋就那么狠!……
此时,被绮嫦批得体无完肤的江又梅正在看纪洪伟的课业。他完成的非常好,不仅把先生留的作业认认真真地完成了,还自己多做了许多。这个学生不仅有灵性,更有对绘画的执着追求,和对漫画的热爱。他笔下的漫画人物,极是夸张可爱,特别是一个小男娃,留着瓦片头,穿着小肚兜,正咧着大嘴在嚎哭。江又梅拿着小画笑了半天。
江又梅也惜才,在他的画上认真地写着批语,并提了许多建议,同时又给他另留了些课业。这个学生好好培养培养,应该是个不错的漫画家。
她的全副身心正在课业里,突然有一只大手覆在了她的手上。
“生气了?”背后传来林昌祁的声音。
“不要闹,我正在忙。”虽然这是最后一篇画了,江又梅还是称声自己要忙,又把他的大手拿开。
“晚了,该歇了。”林昌祁又道。
“我还要忙一阵,大爷先歇着。”江又梅头也没回地说道。
“好,那你快些,不要太晚了。”林昌祁又道。
江又梅嗯了声,继续埋头写着。江又梅一直磨蹭到深夜,才放下笔起身。推开雕花窗棂,透过宽大的树叶,看见天边的明月又亮又圆。
月宫中的嫦娥和玉兔,是美好绮丽又让人浮想联翩的。
绮嫦、绮娥、绮玉、绮兔,县主大婶起的名字还真好听。除了绮嫦,另外三位通房后备军都没能如愿以偿,其实她们是塞翁失马,得了福了,只是还不自知而已。
江又梅回到卧房,林昌祁还靠在床头看书。江又梅没说话,直接拿了内衣裤去净房沐浴。天色已晚,她也没洗头。
江又梅上床后就背对林昌祁躺了下来。
林昌祁也放下书躺下来,现在天还不冷,他们也没用罗帐。外面的月光透过窗棂射了进来。今儿是九月十五日,月亮又明又亮,把屋内照得亮堂堂的。
背后传来林昌祁的声音,“你就一直这么不理我了?我和绮嫦的事情是在我们认识之前,我们……”
江又梅截住了他的话说道,“大爷,我知道绮嫦的事情不能怪你,我只是有些……”腻味,这两个字不好说出来,又说,“大爷,咱们能不能都冷静冷静,不说话?”
林昌祁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说道,“那好,睡吧。”便也转过身睡了。
第二天,江又梅起床后,依然如往常一样帮林昌祁整理衣裳,却是不像往常那样眉目带笑。林昌祁的脸上也看不出表情。来服侍主子的几个丫头看两人的情绪不对,也都不敢说话,屋里静极了,连脚步声都几不可闻。
如今江又梅要去国子监上课,早饭吃的较早,小丸子还没起来。两人正默默地吃着,绮嫦又来了。她给林昌祁和江又梅曲膝行了礼,说道,“大爷,大奶奶,奴婢——不想吃闲饭,能不能给我安排个差事?”
要求上岗来了。
江又梅用帕子擦了擦嘴说道,“我去国子监了,大爷请慢用。”然后就走了出去,明显不想管他们的事。
林昌祁只得问绮嫦道,“那你想干什么——差事?”
“我,我看得出来大奶奶不想看见奴婢。所以,奴婢想去大爷的鸿院做事。”绮嫦说道。
林昌祁的脸上滑过一丝不明的情绪,说道,“我明天便会回西川,鸿院只需要扫地看门的婆子,你若是想去那里,就去吧。”
“那奴婢想跟着大爷去西川。”绮嫦马上道,又赶紧说,“奴婢不敢有其它的非分之想,只想着能服侍大爷,哪怕干些粗活也足矣。
林昌祁沉吟了一下,说道,“绮嫦,我可以再给你些银子傍身,你出府或是找个好男人嫁了,或是自己做些小生意,……”
“大爷,”绮嫦的眼泪流了出来,说道,“我再也不想嫁人了,也——不想出府。”
“绮嫦,我再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不想出府,只想跟着我?”林昌祁又道。
“嗯,奴婢只想跟着大爷。”婍嫦坚定地说道。
“好,既然这样,我成全你。”林昌祁意味深长地说道。
“谢谢大爷。”绮嫦给林昌祁曲了曲膝,脸上也有了丝笑容。
“那你现在就去鸿院准备吧,明天就启程。”林昌祁道。
江又梅和小包子来到古榕轩,纪鸿伟已经等在大门口了。他看到江又梅,忙过来行礼。
江又梅把他的课业拿给他,“做得非常好,坚持下去,你在丹青方面的造诣会非常高。批注都写在上面了,按照批注做就是了。”又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
纪鸿伟听了,又长躬及地,“谢谢先生,先生的教诲学生会铭记于心。”
今天,小胖墩也来了国子监上课。如今班里的小学生便有十个人了。另外多的那两个孩子,一个是雍郡王爷的外孙魏临谦,一个是太靖长公主的孙子陈和基。
魏临谦十岁,虽然画得孬,但还是要跟着画。那个陈和基八岁,明显就不是来学画的,是来凑热闹的。但人家有门子有洞子,就是进了这个班,站了这个坑。
这些孩子,哪怕是最小的黄善,都能跟着江又梅画,虽然画的差些,但还是用了心的。可这个陈和基,根本就不画,还要捣乱。
江又梅皱着眉问他,“陈和基,你怎么不画?”
他颇有气势地回答,“我的手是拿令箭和兵器的,而不是拿笔的。”
“那你为什么要来这里?”江又梅又问。
陈和基挎下了肩膀,摇着头无奈地说,“没办法呀,我奶奶说,他魏临谦都能来国子监跟着南山居士风雅风雅,她孙子也必须来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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